《叶浅予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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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浅予自传-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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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他试写说明文字给我看,写好后用绿色铅笔注明可以删节的文字,给排字工人以伸缩余地。从前我在上海编《时代画报》,取材、排版、写说明,一人包办,必要时还得画插图、写标题,后来发展到增加一个到两个助编,总共才三个人。《生活》编辑部,编辑、摄影、绘图、排版、管理等人,估计当在二三百人之间。    
    目前美国人的心态,对于过多要求民主的人,都看做左派、红色、共产党。这几天联合国在纽约开会,报纸上的论调和新闻标题,处处显出美苏之间的敌对态势。有几张报简直把斯大林看做了希特勒。有一套反苏漫画,在各地大报分别刊载,前一月我在洛杉矶见过,这几天又在纽约出现。这次大战以后,美国人的观点,好像除了美国,世界上不该有和它同样强大的国家存在。美国群众的心态是跟着报纸舆论走的。目前报纸正在鼓吹这种惟我独尊的心态,稍加研究,大概是原子弹的威力,支撑了美国“自大”和“独尊”的心态。    
    莉莲带我们到赫德森河畔的福德油来翁公园去参观一座欧洲15世纪宗教建筑。这是一座名叫克劳色司脱的教堂,是整座建筑从法国买下,拆迁到这儿的,名义上是大都会博物馆的一处分馆。教堂里面陈列着同时期的宗教艺术品。这公园远离市区,幽静得松鼠在路上踏方步,并从游人手里取食。我们暂时忘记了百老汇大街上的喧闹忙碌,这是三星期来最恬静的一个下午。    
    [注]1966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期间,我被抄家,旅美日记被抄走,红卫兵用断章取义的方法,从日记中截取一段话,栽了我一个“咒骂共产党”的罪状。这段话的出处在1946年11月14日所记那个女共产党员的故事。我对美共的遭遇发了一点感想,没料到会移花接木,接到中国共产党身上来。“文革”结束,我获得政治平反,旅美日记原稿发还,可惜已残破不堪。从1946年12月到1947年2月这部分已经丢失,这一记事变为空白。


“天堂”开眼记旅美日记:1947年3月2日

    1947年3月2日    
    中国文化剧团来纽约,今晚在百老汇大街附近的佩来司库剧场演出,我们冒雨去看。节目中有一场京戏《霸王别姬》,演员是上海三四流角色,卖的是虞姬舞剑;另一个节目,洋嗓子唱土曲子,不伦不类。只有那位弹琵琶的演员较有工夫,也挺地道。据说这个剧团1938年来过美国,那时有武生票友周志斌,能演《夜奔》、《雅观楼》等昆曲剧目。我在重庆欣赏过他的表演。    
    3月3日    
    国务院的国际广播电台《美国之音》约我对中国演讲9分钟,选定以《美国的漫画》为题。我费了一天时间,写好2000字的讲稿,主要内容认为发展漫画艺术需要民主政治的良好环境。    
    3月4日    
    新学院决定4月3日为我开画展,欧鹏小姐下午和我研究细节,4月1日挂画,2日预展。    
    3月5日    
    外国报刊协会(ForeignPressAssociation)邀请戴爱莲在巴比松卜拉加旅馆的音乐厅作她在纽约的初次演出。我为她画的六幅舞装画挂在穿堂里,500多个座位坐得满满的。我在后台管乔治和却尔斯两位舞伴的服装。8点半开始,10点15分结束,演出了《哑子背疯》、《嘉成酒会》、《青春舞曲》、《坎巴尔汗》、《徭人之鼓》、《快乐的鸟》、《春游》、《端公驱鬼》八个节目。观众和主人对此大为惊奇,因为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活泼兴奋的中国舞蹈。今晚最了不起的是司徒慧敏,他为表演会请到了唐人街的广东乐队为爱莲伴奏,又借到了一个舞狮的大鼓,使《徭人之鼓》大为增色。散场后,主办单位请爱莲和她的班底在巴比松酒吧间吃宵夜。回家时又拉莉莲、却尔斯和他的女友、郑用之、司徒慧敏、万超尘吃茶和第二顿宵夜,早晨4点才睡。爱莲第一炮打响,兴奋过度。    
    3月9日    
    版画家林华特请我到他家晚餐。他家在赫德森河对岸,饭前参观了他的工作室。他送给我两本他的故事画集《上帝的人》和《昏晕》,前者是早期作品,题材甚佳,木刻技术尚欠成熟;后者以1933年美国的经济恐慌为背景,描写一对少年男女和一个资本家的故事。资本家的刻毒造成这一对男女的悲惨命运。华特是纽约进步艺术家团体领导人之一,我在一次晚会上和他相识。他的木刻故事画集都是印的限定本,印数1000到2000。华特除了创作版画小说,还为著名作家画插图。今晚饱读了他的作品,我也带了国内木刻家的作品给他看,他对古元和荒烟的作品颇为推许。    
    3月11日    
    2时半到国务院的国际广播电台录制演讲稿,在录音片上读了那篇写好的《美国的漫画》讲稿,录完后放给我听,初次广播,还算得体,发音自然,咬字也还准确,头一次信任了自己的国语讲话。前些日子郑用之、司徒慧敏、翁万戈合伙办的“中国电影摄影公司”为我拍了一部画戴爱莲的小影片,我上了镜头,现在又上了电台,不久还要开画展,算得在外国出头露面了吧。    
    下午6时半参加曾景文的水彩画预展。色彩的对比,光影的对比,人物建筑的对比,创造了水彩画的新境界。他还喜欢在风景画里点缀飞鸟或烟雾,增加了形象的生动性。他用中国毛首骰逑至酥泄郴婊斜视心那槿ぃ馐峭夤驶野觳坏降摹T拔纳诰山鹕剑诠阒菔芙逃芄泄婊难铡K诿拦骋延邢嗟钡匚弧?戳嗽系幕氲阶约航窈笤诜⒄怪泄奈蠢粗校Ω米呤裁吹缆罚拷鼋鼋邮苎蠡纳屎凸庥奥穑克脚械亟邮芡饫从跋欤荒敲醇虻ァ?/p》    
    3月14日    
    爱莲忙了一整天,预备明晚在勃罗克林音乐厅演出舞蹈。约定李周二君灌制全部音乐伴奏唱片,只灌成《快乐之鸟》、《青春舞曲》、《端公驱鬼》三片,最重要的《哑子背疯》没有灌成。明晚登台怎么办?    
    3月15日    
    音乐厅的舞台无前幕。原定下午5点半作一次排练,因事前未得负责人通知,舞台工作人员均未到场,无法排练。租来的两台留声机,发现一台是坏的。开幕前半小时,舞台工作人员才到齐,拉景,搭桥,安电,忙成一团。临时抓人管唱机、管服装,勉强开了场。《哑子背疯》无音乐,准备改为《思乡曲》,乔治竭力反对,于是临时凑成三人乐队——我打锣,乔治打鼓,却尔斯的女朋友打,取消唱的部分,缩短表演时间。幸亏抓紧时间在后台草草排了一下,总算搬上了台。爱莲估计节目太短,又加了个《思乡曲》。    
    开台前,报告了今晚唱机出毛病的情况,请求观众谅解。第三个节目下来,爱莲右膀忽然吊筋,痛得要哭,化装间里大家慌成一团,七手八脚为她按摩,并用围巾扎起来。推其原因,可能是换装着了凉。司徒慧敏是公举的舞台监督,在台上招呼搬道具,因为无前幕,得用暗转法换节目。8点15分开始,10点终场。这一场紧张混乱、毛病百出的表演会总算没闹成砸锅或退票,人人都为爱莲捏了一把汗。她当然比谁都紧张,好在她懂得如何做到“放松”,做到随机应变,在台上不慌不乱,冷静自然,没出差错。这场紧张混乱、毛病百出的表演会,究其原因,问题在于我们长期在战争环境中工作和生活,养成一种善于钻空子搞突击的习惯。到了美国这样一个安定的社会,一切都得按常规行事,只要稍有疏忽,或安排不当,就得出漏子。得此教训,以后再有什么演出,必须事先做好充分准备,安排必须十分周全。话又得说回来,这场演出没有闹成砸锅,全靠我们周围这帮经验丰富,勇于作战的朋友,司徒这位舞台监督是其中最能干又沉着的一个。


“天堂”开眼记旅美日记:1947年3月19日

    3月19日    
    昨日仿大千笔法画《入藏记》一图失败,今日重作,足足画了6小时。后劲不足,草草完成。用笔太软,用墨太滞,大千见之,将笑煞。    
    7点参加画家威廉·司密士的鸡尾酒会。    
    9点参加美国画家同盟的会员大会。他们讨论会务,议决征集新会员100人,入会费二元(有主张增到五元的,有主张不交入会费的,结果照原议二元通过)。常务秘书报告“五一”劳动节准备工作,征求义务作海报宣传画的人,即有人响应。今晚的会使我想起上海美术作家协会的半月会议,不同者他们人数多,我们少,开会租用会场则一样。ALA也是一个穷团体,有会员200人,租不起大会所,今晚租用的是另一个团体会所。他们的会员大会每月一次,理事会每周一次。今晚会长洛克威尔肯特未到,副会长林华特和唐柯尔内在座。会议结束,由林华特介绍我和大家见面,我报告了中国漫画家近况,会后喝啤酒。    
    4月1日    
    后天将在新学院举行叶浅予画展,明天下午是预展。今天下午司徒慧敏帮我挂画。主要内容是《战时重庆》组画和《逃出香港》部分作品,此外还有几幅中国人物画小品。主办单位是“东方与西方协会”,新学院和我自己发出了几百张请帖,不知来客成数到底如何。挂画之际,新学院一位职员想买我的白描小品,嫌定价太贵,希望能在展品之外卖张便宜的给他。本次画展定价最低40元,最高200元,照美国市场看,这是很便宜的。    
    4月2日    
    晨起大雨,下午预展,老天开我玩笑。    
    2点半到了会场,爱莲和我把40幅画的标题贴上。窗外雨下得很大,新学院给我帮忙的人个个为我着急,说他们请了好些报社编辑和批评家,下这场雨,人们怕难得来了。3点半第一个到的是南美女画家德伽尼雷,她半年前在这儿开过画展;却尔斯开拉给我带来2月间A。L。A欢迎会的照片;老舍来得也早;爱莲的姨母金夫人带了个朋友来;作家布尔白克(赛珍珠)和东方与西方协会秘书爱德儿曼夫人同来。爱莲、我、布尔白克和新学院院长布林·爱·豪特一起照了一张纪念相。用之带了四川夏氏三姐妹;冯若斯和几个朋友同来;威廉·司密士也冒雨赶来;纽约的几个熟人差不多都来了。爱莲给客人沏茶,从3点到5点半,陆陆续续来了将近150人。下这么大雨,这么多人到场,新学院的人都向我道贺。据说定出了三幅画,会场开支有着落了。    
    M。P。的记者向布尔白克建议把重庆生活和香港受难两部分画在M。P。发表。曾景文最后赶到,说要给我介绍《纽约客》编者见面。两个半小时的紧张场面过去,走出新学院大门,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纽约的个展总算开出来了。美国人过去只看得见山水花鸟或古装仕女之类中国画,我把现代中国生活的一角,通过新绘画形式,公开在纽约展览,偿了几年来的一大心愿。    
    4月3日    
    已经买好4月5日的飞机票,准备去美国西北角的蒙塔那作旅行表演。此事是布尔白克的东方与西方协会布置的。昨天在展览会场,她告诉我说蒙塔那方面的负责人忽然失踪,要我等她的消息再准备行装。下午消息来了,说蒙塔那的那个人是个大骗子。这次合同原定在蒙塔那举行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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