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对包括华人偷渡者在内的国际移民,人们往往不适当地强调他们追求西方国家富裕生活的一面,但却忽视西方先进国家这样的事实,即社会老龄化,本国青年人远避脏、累、险的工作,造成劳动人手不足,因而也需要从发展中国家来的移民当工人。
例如,在日本东横线沿线一个车站附近的商店街,有一家快餐食品店,干活的是清一色的华人,雇佣经理是福建人——逾期逗留者,其他几名打工的店员都是偷渡入境的福建农民。如果把他们全部揭发取缔,那么这家工作累、劳动时间长、工资低的快餐食品店除了马上倒闭再无其他出路,因为招募不到干活的。
据说歌舞伎町有1/3到1/2的店铺是由华工等外国工人支撑着,而且这些外国工人几乎全是非法打工者。当然,娱乐场所倒闭不倒闭也无关痛痒,但是,分布于千叶县、NBC4B玉县的中小企业、支撑日本人饮食生活的渔业,主要也都依赖外国工人运营。如果失去外国的工人,中小企业的存在就岌岌可危,那么对日本经济自然要带来相应的负面影响。
因而,前文联合国人口基金编写的《世界人口白皮书》指出外国工人国际间移动的价值:“迁居是开发的一个过程,迁居利大。”
另一方面,移民送回本国的钱,一年约660亿美元,超过政府开发援助(ODA)的总额。送出移民的各国,因为这笔汇款受益匪浅。
但是,正如《读卖新闻》1993年7月7日的社论所指出的那样,由于世界范围的经济不景气,移民问题和接受国日益深刻的失业问题纠缠在一起,不仅在发展中国家,在发达国家也成为一个政治化的问题。对这个问题,不是只靠一个国家的努力就可以解决的,需要以地球规模进行探讨。整个国际社会都要制定规则,采取有效措施。
国际社会在考虑对国际移民制定规则、采取对策的时候,首先必须搞清楚国际移民的现实状态、迁居途径。为了能够制定出来无论对包括华人移民在内的国际移民,还是对迁居目的地的各国都有利的规则,这个作业极其重要,必不可少。
偷渡本身是违法的,它给对方国家造成很大被动。但是人有基本的移动的权利。偷渡者即使有过错,但他毕竟是一个人。
第八章 偷渡在继续新的偷渡路线——韩国
非法逗留者和打工者没有正规的身份证,他们的住处也不想让人知道,通过正规的银行汇款很不方便,就选择地下银行。地下银行稳如泰山的运作,自有一番特殊的方法。
日本华人社会黑吃黑性质的犯罪与日俱增,手段也更加恶劣。日本社会歧视华人或亚洲人、无视外国人人权的言行,助长了这类性质的犯罪。华人偷渡得不到釜底抽薪的解决,日本华人黑吃黑的犯罪案件就无法断绝;如果华人社会对这一类犯罪不做斗争,仅靠日本警察的力量,是无济于事的。
1997年8月上旬的一天,黎明前,海面上浓云密布,黑得像锅底一样。一艘离开济州岛的韩国籍渔轮,凭借暗夜的掩护,朝福井县面对日本海的敦贺港偷偷靠岸。
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表情兴奋紧张的年轻人一个接一个地下船,他们的剪影在迎接黎明的东方地平线上倏忽一闪,就消失在黑暗中。
这是偷渡者登陆日本的紧张的一瞬间。
一行34人,全都来自中国的福建省,离开中国沿海港口,这是第四天。登陆后,他们径直奔向附近的车站,乘坐始发电车,星散到东京等各地。警察接到偷渡者登陆情报时,为时已晚,只在车站逮捕了等待下趟车的五个人,其他的偷渡者都似泥牛入海。
这韩国路线,是华人蛇头和韩国黑社会联手开辟的新的偷渡路线。日本海上保安厅和警察的眼睛死死盯住九州方面,因为在那里登陆的华人团体偷渡船只特别多,但是对被称为日本“海上庭院”的福井县等地方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别是对韩国籍的船只疏于警戒,这就让蛇头钻了空子。
警方早在两三年前就掌握情报,说有经由韩国的偷渡入境者,但是由于一来觉得不过癣疥之疾,二来又人手不足,所以不大放在心上,没有侦破并摧毁这条路线。
而以前利用韩国路线的偷渡者,原本多是偷渡到韩国的人,其中一部分在韩国打工过程中,了解到近邻的日本赚钱更容易,所以决定去日本。换言之,这是韩国的“喜新厌旧组”,人数有限。
但是,这次案件与以往不同,福建偷渡者的最终目的地直指日本,如果不侦破并摧毁这条韩国路线,那么大量的偷渡者必将源源不断地拥进来。警察和法务省入境管理局都深感问题严重,对韩国路线不敢掉以轻心,决心认真对付。
一旦着手侦探,警察惊异地发现通过这条路线已经入境大量的偷渡者,而且国籍形形色色。
1997年9月22日清晨,东京入境管理局的警察突然搜查群马县伊势崎市八斗岛町的一家独门独户的出租住宅,共拘捕18名偷渡者和非法逗留者,其国籍为巴基斯坦、伊朗、斯里兰卡、菲律宾等国。其中10名巴基斯坦人有偷渡入境嫌疑。经审讯,5人承认是“从韩国偷渡入境”。但是经过再三盘查,据说和他们一起登陆的竟有90人。
显然,韩国已经不是单纯的偷渡中转地。
根据韩国统计厅的统计,截止1996年年末,韩国非法逗留的外国人为129054万人,按国别分华人“荣登榜首”,是50620万人(截止1997年7月底则为53479万人);菲律宾“屈居榜眼”,14602万人;孟加拉“夺得探花”,9610人。
这就是说,在韩国存在着13万人的“见异思迁”“高攀”日本的偷渡预备军。
在韩国非法逗留的华人,1991年不足2万人,但是到1995年时就达到现在的人数。尤为严重的是这些数据都是以通过合法手续入境韩国的人为基准统计的,如果加上无法统计的偷渡者,那么现在韩国究竟有多少非法逗留者,就只有天晓得。
恐怕日本人不无这样的担心,如果这些人都一古脑儿地“见异思迁”“垂青”日本,那么日本将怎么办呢?但是,问题已经远远超出担心的范围。遭受金融风暴袭击的韩国,正面临着经济的全面崩溃,韩国人自身也被置于解雇、再就业的困境,那么怎么能够保证不受法律保护的非法逗留的外国人有就业门路呢?!到头来,这些失去工作的外国人,无论是非法逗留者,还是合法侨居者,都将不谋而合地“思迁”日本,方法当然是偷渡。
以往向日本偷渡,只是由蛇头引导的华人或泰国人等特定国家的“散兵游勇”,而如今利用韩国路线的偷渡者,则是“偷渡的多国部队”。为了取缔这种偷渡,日本方面的困难是不难想见的。
第八章 偷渡在继续新的偷渡路线——柬埔寨
问题远不止于此。我手头有一本手册的复印件。
里面长长地列着下面的内容:
9月9日,××(人名)机场税(因签证逾期)1000美元
9月13日,××(人名)为10人担保1000美元
9月20日,××(人名)三人出发携带25万美元
……
手册的主人是以柬埔寨为据点的、大量输送华人偷渡者的华人蛇头。
人们很难把内战狼烟滚滚的柬埔寨和华人偷渡者联想到一起。但是,近几年来柬埔寨的确成为华人偷渡者的重要中转地。1992年,PKF(联合国维和部队)进驻金边,柬埔寨的局势终于露出稳定的迹象。因此,以泰国华侨为首,各国华侨与中国大陆的民间企业相继打进柬埔寨。
与此同时,蛇头也进入恢复和平的柬埔寨。与柬埔寨接壤的泰国,本来就是与香港齐名的两大偷渡地之一,正像本书第二章与第三章阐述的那样,自从开通与西欧陆路相连的俄罗斯路线之后,蛇头不大使用泰国路线,曾有一个阶段偷渡者锐减。
但是,由于俄罗斯国内治安状况恶化,蛇头自身常常遭受俄罗斯秘密组织的袭击,于是,就看中逗留费用低廉的柬埔寨,马上在那里设立新的偷渡中转地。
或许有文字表述的问题,但仔细阅读蛇头手册,仍然能够了解柬埔寨偷渡商贸活动的机制。
例如,在9月份,像开头那样的记载连续20次。迎来送往,偷渡买卖兴隆。
手册中有很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例如,前面的所谓“机场税(签证逾期)”,实际就是超过签证逗留期限的人利用金边机场时,对机场移民局工作人员的贿赂。因为直书“贿赂费”观之不雅,所以改称“机场税”。而实际的机场使用费,在相应的地方写有“机场税3人×10
30美元”,可知每人10美元。
那么,收买机场移民局工作人员的行情是多少呢?在手册的22页上写着“每通过一人350美元”。那么1000美元,就可以让金边机场移民局的工作人员闭上眼睛放走三名签证逾期者。
在手册的24页,费用名称“机场税”变成“保关费”。所谓“保关”,应该是保证通过海关的意思。这种说法易懂且名副其实,但是金额350美元却依然如故。看来蛇头提供的服务中似乎还有费用表和行情之类的东西。
由于偷渡者和蛇头的关系不同,偷渡介绍费还有定期偿付或加价等形式。从中可以看出他们的嘴脸,所以研究蛇头这类人物也非常有趣。
从手册中还可以了解偷渡集团的规模。1月11日12人,1月6~27日十人。利用柬埔寨路线偷渡的规模大体是一次十几个人。
柬埔寨路线使用的交通工具是飞机,所以偷渡集团的规模自然十几个人正合适,而像利用偷渡船那样,一次运送数十人,则目标太大,成功系数太小。
也可以看出来护照是伪造的。
手册中还有记录偷渡者改名的地方,如A改为a、B改为b、C改为c等。并且作为但书正经八百地附加改名意思的“改”字。
为了偷渡者混出目的地的机场,手册中还零散地记载着买西装的情况,费用是蛇头垫付的。或许今天就有用崭新西装包裹的偷渡者,手里拿着假护照,经过检查人员面前,走出日本机场。
在这两年(1997、1998年)的采访中,我已经了解到几名使用伪造护照从柬埔寨、泰国入境日本的偷渡者。那些护照,是新加坡、印度尼西亚、中国台湾地区甚至日本签发的,但不是盗取观光客人的,就是贿赂有关国家、地区的官员弄到手的,更有使用“剃头”(换贴照片)等方法伪造的。
第八章 偷渡在继续美国移民法的影响
美国移民法的修改与入境日本偷渡者的增加
“非法逗留180天以上者3年内,非法逗留一年以上者10年内不得再入境。”
1997年4月1日生效的修改的美国移民法做出这样严格的规定。这对于无签证可以到美国旅行的日本人来说,无关痛痒,不屑一顾。但是对于华人来说,却“性命攸关,唯此为大”。
美国在1996年夏修改移民法,但是其后不久,华人集体偷渡日本的案件就开始急剧增加。1996年全年检举揭发的偷渡者人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