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馆不死传说 +作者:绫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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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馆不死传说 +作者:绫辻-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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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那个职业不适合自己。”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让人觉得带有某种含义,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玄儿让我住在一间面朝庭院,可以铺八张榻榻米的南房间。
  庭院看上去无人照管,荒废不堪,但房间里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房主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这让我觉得喜欢。另一方面,房子里的窗户都紧闭着,让人觉得怪异。
  不论天气好坏,不论是否出门,窗户基本上都关着,一天中只开一小会。这样一来,即便是白天,房子里也很昏暗,静悄悄的,空气凝重。
  “我不太喜欢光亮。”玄儿的解释让人有点费解,“阳光可不是好东西。只要走到阳光下,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运动起来’。这实际上不好,过多地‘运动’只会加速生命的燃烧。因此……”
  “是吗?”我的回答含糊不清。
  “不,这也许和我从小生长的环境有关系。我父母家就是那样,现在似乎也不准备改变。我……”说着,玄儿露出自嘲的眼神。当时,我还无法领会他说的意思。“生长的环境”是怎么样?“父母家就是那样”是什么意思?当时我和他相识不久,也就无法继续追问下去。
  一个叫登美江的中年妇女来为我们做早饭和晚饭。打扫卫生等似乎也是她的工作。玄儿简单叙说一下经过,把我介绍给她认识。
  登美江张大眼睛:“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哎……”
  “您看上去像个学生……多大呀?”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年龄和生日。
  “原来是这样。”
  玄儿冲着登美江说道:“他暂时住在我这里,请你准备两个人的饭莱。”
  “明白。”
  接着,玄儿冲我说道;“如果有什么事情,不要客气,尽管说。如果我不在家,你就和登美江说。”
  “好的。”我点点头,与此同时翻着眼睛,观察一下那个钟点工的表情,只见她也看着我,那表情就像是看一个外国人。
  那天晚上——也就是我出院后,来到玄儿家的第三天,登美江为我们做了晚饭。吃完饭,玄儿坐到起居室的安乐椅上,手捧着满满一杯葡萄酒,看着电视节目。就在那时,他突然念起诗来——

  我的心已经死了吗?
  我的梦已经死了吗?
  所谓记忆,似已全无。
  漫步道中,不禁目眩。

  “那是什么诗呀?”
  我吃了一惊,一时间觉得那可能是玄儿自创的诗歌。
  “你不知道?”
  他这么一问,我估摸那可能是别人的诗。
  “不知道——是谁的诗?”
  “中也。中原中也。”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虽然丧失记忆,但忘记的主要是自己的过去,一些基本知识还是知道的。“中原中也”是己故诗人的名字,他经常戴着黑色帽子。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似乎从未通篇读过一册诗集。我好不容易才想起几个诗歌标题。
  “他晚年写了《昏睡),被收集在《山羊之歌》和《往日之歌》中,你不知道也正常。说起来是晚年,其实他当时只有三十六七岁。”

  我觉得既然无所求,
  还不如去死。
  虽这样说,
  我还想活。
  虽这样说,
  我还不想死。
  即便如此,
  朦脆中,
  我想起诸位所说的话。

  玄儿一边背诵着、一边直勾勾地看着我。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脸颊、脖子、手——所有裸露的肤色都显得非常苍白。
  “完全丧失记忆。”
  玄儿凝视着我,反复念叨着一句。我不禁低下头。
  “我可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可不要误解。”
  “……”
  “虽然是自己的事情,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完全丧失了记忆一——我说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啊!”玄儿的话让我十分意外,“这话怎么说?”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段空白部分。”
  “是吗?”
  “虽然和你现在的情况不同,但我有一部分记忆也是空白。我想不起来孩提时代——九岁、十岁之前的事情。”
  “九岁、十岁……但……”
  “可能大家对于幼时的回忆都比较模糊。但我更为明显。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就像是——”玄儿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摸摸尖下巴,“就像是,在那之前,我这个人就不存在一样。就是那样的感觉……”
  沉默片刻,我看着玄儿的嘴角。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问道,“发生过什么事故?”
  玄儿将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的左手抽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解下手腕上的手表。
  “那是……那个伤疤是怎么回事?”
  我第一次看到在他的左手腕周围,也就是表带遮住的地方,有一块伤疤。那伤疤让人触目惊心,收缩成锯齿状。
  “我自己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怎样受伤的。后来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
  “这伤和你记忆的丧失有什么关联吗?”
  “这个……”玄儿说了一半,闭上嘴,“哎呀,我们刚认识不久,我不应该和你提这种事情——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不。”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玄儿从桌子上拿起杯子,“说什么好呢?暂且不论事故的责任,我是非常挂念你的。因为我觉得在你身上,能看到自己的一部分影子。”
  我低着头,隔了一会儿,说道:“没关系的。因为医生不也说了吗——我很快就能恢复记忆。”
  事实上,我一点都不乐观,心里非常焦急、不安和恐慌。但一阵莫名的大雾在我心头涌起,似乎将这一切情感笼罩:那雾苍白无比,非常冷……那雾淡化了我的现实感,模糊了我的情感,让我感觉不到现实的烦恼和痛苦。
  奇妙的浮游感时而眷顾我。我觉得如果放任不管,自己的体色似乎就会浅淡下去,直至半透明状——朦胧中,我和这个世界相接。这种感觉并没让我觉得不快,所以我从来就没想过把这种感受告诉警察,寻求帮助……

  朦胧中,
  我想起诸位的话。

  不知为何,耳边响起《昏睡》中的最后两行,我没有发出声,在喉咙深处反复念着。就在那时——
  “你呀,”玄儿郑重其事地说起来,“那套衣服不适合你。”
  ——他要说什么?
  “是衣服吗?”
  玄儿眯缝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不知所措的我。
  “还是那样好,黑色的斗篷加上呢子礼帽。礼帽要能完全盖住头顶。那样肯定好。”
  “斗篷加上帽子?”
  “我现在就叫你‘中也君’。”
  “什么?”我更加糊涂了。
  “没有人说你像中原中也吗?”
  “我?像中也?”   
  “我觉得像。”玄儿咪着眼睛,显得更加开心,“我觉得你要是把头发留得再长些,戴上合适的帽子,就无可挑剔了。”
  ”但……”
  看见我一脸茫然,玄儿稍微正经了一点。
  “你没有名字可不行。我也为难呀。”
  “那倒是……但……”
  “中也君——这样叫,不好吗?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们就去买衣服。这年头恐怕没有斗篷,那我们就找类似的衣服……”
  就这样,玄儿开始喊我“中也君”了。
  正如医院主治医生所说的,大约三个星期后,除了事故前后,其他记忆我都恢复了。但即便知道了我的真名,玄儿依然没有改口,还是叫我“中也君”。


第五章 绯红的庆典


  1


  当我们回到东馆的时候,野口医生正好从客厅走到玄关大厅。
  “野口先生!”
  玄儿叫着,快步走过去。大厅内侧墙角的大摆钟——有一人多高,显得厚重——似乎要盖住他的脚步声,缓缓地报时了。晚上10点整。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等钟声散去,玄儿问道。
  “睡得很好。”说着,野口医生捋捋灰胡须,“不用太担心。你的诊断没错,他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也没骨折,有许多擦伤,还有一些跌打伤,左手的伤不严重,头上的大包也没大碍,反正不要紧。”
  “太好了。”
  “从那个塔上摔下来,竟然没负什么伤,只能说他幸运。”
  “是呀——他的意识如何?”
  “刚才睁开过一次眼睛。”
  “说什么没有?”
  野口医生皱皱红彤彤的圆鼻头,回答道:“没有。也许因为他摔下来,受到刺激,大脑混乱,所以虽然睁开眼睛,但什么都没说。”
  “你感觉他茫然自失?”玄儿接着问道。我不禁想像着五个月前自己在病房中醒来时的情形。 
  “是的。”野口医生提着那个看上去很重的深蓝色包,慢悠悠地回头看看客厅,“他表情变化很慢,活动身体也不积极。茫然……对,就是那样的感觉。但他能听到我讲话,似乎也能理解。”
  “他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当我问他感觉如何,什么地方疼的时候,他会摇摇脑袋。擦伤处是会疼的,但没有恶心和头晕表现。看上去,他想说话,但无法顺畅表达……看来还是受惊带来的后遗症。”
  “你还问了什么?”
  “我问他是否知道这里是何处,他摇摇头。”
  “你有没有问他是准?”
  “问了,他还是摇头。”野口医生自己也摇摇头。
  “你是否向他说明了前后经过?”
  “没有。他那种样子,就算我说很多,他还是稀里糊涂。他虽然没有受重伤,但体力消耗不少,还是先让他好好休息为好。我已经让他服用了营养剂和镇静剂,先让他睡到明天早晨。”
  “是吧?”玄儿叹口气,从胸门的侧袋里摸出香烟,叼到嘴上。
  我能从动作感觉出他有点焦虑。玄儿当然想早点知道那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我不禁又想起五个月前。根据现在的状况,我能想像出自己丧失意识时,玄儿的心理活动。
  “安排好他去医院了吗?”玄儿吐出一口紫烟,问道。
  “作为医生,我当然会说——最好让他早点接受全面检查。”野口医生捋一下胡须,“但从现在他的情况来看,还没到分秒必争的地步……可以先看看情况再作决断。”
  “也许要报警吧?”
  “报警?”野口医生皱皱眉头,显得有点困惑,“倒也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闯进宅子,发生了事故,照理应该报警,但……”
  “你的意思是要问问我父亲?”
  “对,还是听柳士郎怎么说,然后决定。”
  浦登柳士郎——这个宅子——黑暗馆的现任主人,玄儿的父亲。他还是以浦登家族为中心在全国扩展事业的“凤凰会”的会长。虽然他住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但对整个组织拥有绝对的权力和权威。
  “稍后,我去说。”说完,玄儿看着野口医生红扑扑的面庞,“我爸的心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野口医生的声音低了一点,“即便和我在一起,话也不多,酒也不怎么喝。”
  “他是不是生气呢?”
  “不,那倒不是。”野口医生摇摇头,两脸颊的肥肉也随之颤动着,“但最近他情绪波动比较大。稍有点事情就容易抑郁……也合乎道理。”
  “是呀。”玄儿考虑了一会儿,说道,“不管怎样。关于那个年轻人,明天先听他自己说——野口先生,你真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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