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亲王时,他说他的性吸引力是三分,但是客人们平均评了他四分,我评了他五分,也有人只评了他两分。在仪容项下,亲王给自己评了六分,客人们平均给了他八分,我给了他七分。在魅力项下,他自己说应得五分,客人们的平均评分数是八分,我评的分数也是八分。至于诚恳,亲王给自己打了最高的十分,客人们的平均分数是三分半,我批的是四分。亲王很恼火。他说:“我认为,我所有的特点中最重要的就是诚恳。”
我小时候曾经去曼彻斯特,在那里待过几个月。现在既然闲着没事,我就想到要到那里去看看。虽然曼彻斯特是那样凄凉冷落,但它对我具有一种浪漫色彩的吸引力,仿佛,透过了雾和雨,从那里闪出了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辉;也许,那是因为我想起了兰开夏郡人家灶下的炉火了吧——也许,那是因为受到当地人的精神的感召了吧。于是,我雇了一辆轿车,向北出发。
在去曼彻斯特的途中,我在艾冯河畔斯特拉特福(市名,在英国沃里克郡,莎士比亚故居所在)停下来,因为以前从来不曾去过那里。我到达那儿是星期六晚上,时间已经很迟,晚饭后我出去散步,希望能够找到莎士比亚的故居。四下一片漆黑,但是我本能地拐了一个弯,沿着一条街走了下去,在一所房子外边停下,擦亮了一根火柴,看出了一个牌子:“莎士比亚故居”。我肯定是被一种相互冥合的灵感引导着——可能是诗人的灵感吧!
第二天早晨,斯特拉特福市长阿奇博尔德·弗劳尔爵士到旅馆里来看我,领我去参观了莎士比亚的故居。我怎么也没法把诗人和这样一个地方联系在一起;我几乎无法相信,像这样一位伟大人物,竟然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或者是出生于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农民的孩子到了伦敦,后来成为红演员,当了戏院老板,这种事是容易想像的;但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成为伟大的诗人和剧作家,会掌握那么许多有关外国宫廷、红衣主教和帝王的知识,这可是令人无法理解的。讲到莎士比亚的作品究竟是谁写的这一个问题,管他是培根写的也好,是南安普顿或者里奇蒙写的也好,我都不去介意,但是我根本没法相信那是一个斯特拉特福的孩子写的。必须是一位具有贵族风度的人,才写得出那样的作品。也只有一位出身高贵和富有才华的人,说话时才会那样完全不去注意文法。我看了那一所农舍,听了一些当地的传说,讲到他小时候怎样喜欢游荡,怎样不用功读书,怎样偷捕鱼鸟,对某些事物又是怎样抱有那种乡愚的看法,我就不相信他在思想上会发生这样大的转变,成为最伟大的诗人。在伟大天才的作品中,你可以从某些地方看出他们是出身寒微的,然而,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你却一点儿也找不到这一类的迹像。
故乡之旅为《城市之光》作宣传(10)
我从斯特拉特福乘汽车去曼彻斯特,下午三点左右到了那里。那天是星期日,曼彻斯特市内一片沉寂,街上几乎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所以我只得回到车上,取道布莱克本。
我小时候随剧团巡回演出《福尔摩斯》时,布莱克本是我爱去的一个城镇。那时候我往往住在一家小客栈里,包括膳宿,每星期付十四先令,不演出时就在客栈里的小弹子台上打弹子。英国刽子手比林顿常常去那儿,我和他打过弹子。
我们到达布莱克本时刚五点钟,虽然天色已经昏暗,可是我仍旧找到了从前住的那家客栈,在那儿喝了一杯酒,但并没有被人认出来。客栈老板已经换了人,可是我那个老伙伴弹子台仍旧摆在那里。
后来,一路摸黑,我到了市场上;占地大约三英亩的广场上黑漆漆的,最多只点了三四盏路灯。一些人都聚在那儿听政治演说。当时英国正处于严重的经济萧条中。我从这一群人里走到那一群人里,听他们发表不同的意见:有的人措辞尖锐激烈;一个人谈社会主义,另一个人谈共产主义,还有一个人谈道格拉斯计划,但可惜这问题太复杂了,一般工人都听不懂。我听那些会后三三五五聚在一起的人谈话,没想到会发现了一个思想仍和维多利亚女王时代那样保守的老人。他说:“英国人多年来坐吃山空,毛病就出在这里;发救济金会毁灭了英国!”于是我在黑暗中发表我的意见,尖着嗓子插嘴说:“要是没救济金,那就不成为英国啦,”这时有一些人支持我:“说得对,说得对!”
当时政治局势未可乐观。英国的失业人数几乎已达到四百万——这数目还在不断地增加——但是工党也提不出什么与保守党不同的办法来。
我去伍尔威奇,听坎宁安·里德先生发表为自由党竞选的演说。他虽然谈了许多政治上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并不曾作出任何承诺,因此不能对选民产生什么影响。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年轻伦敦姑娘大喊道:“你们不要听这套上等人无聊的废话,只要告诉我们,你打算把四百万失业工人怎么办,我们就知道该不该选你的政党。”
我想,如果这个姑娘在政治上是代表下层社会的,那么工党就有希望获胜,然而,我估计错了。斯诺登发表广播讲话后,保守党大获全胜,贵族竞选斯诺登。所以,我离开英国时,保守党的政府正处于优势,但等到我抵达美国时,保守党政府又在走下坡路了。
假日中从事消遣,你最多也不过是在追逐一些空虚的理想而已。我在欧洲遍访名胜,玩得时间太久了,而之所以会如此,原因也很明显。当时我觉得自己受到了挫折,失去了目标。自从有声电影发明以来,我就不能决定何去何从。虽然《城市之光》对我是一次巨大的胜利,它赚的钱比当时任何有声影片所赚的都多,但是我觉得,如果再要拍一部无声电影,那对我将是不利的,再说,我担心自己已经落伍,因此被一种沮丧情绪所困扰。虽然一部好的无声电影更富有艺术价值,但是我必须承认,有声电影能使人物更具有形象。
有时候我也考虑到是否可以拍一部有声电影,但是一想到这件事我就难受,因为我知道它永远不能达到我无声电影的标准。如果拍有声电影,我就必须完全抛弃我流浪汉的角色。也有人提议,不妨让流浪汉说话。但这是一件无法想像的事,因为只要流浪汉一开口,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物。再说,他脱胎的那个模型和他穿着的那套破烂衣服,都是和他的不说话分不开的。
正是由于想到了这些令人烦恼的问题,我才把我的假期延长了下去,然而,我的内心却在不断地催促我,“回好莱坞吧,去开始工作吧!”
结束了英国北部的旅行,我回到了伦敦卡尔登旅馆,正准备订船票取道纽约返回加州,忽然收到了道格拉斯·范朋克从圣莫里茨(圣莫里茨:村名,在瑞士东部阿尔卑斯山上,海拔六千英尺,以风景优美著称)拍来的电报,于是我的计划又改变了。电报上说:“请来圣莫里茨。将特为你的光临降一场雪。谨此恭候。道格拉斯问好。”
我刚读完电报,就听见有人胆怯怯地叩门。“进来!”我以为来的是侍者。可是没想到,那是我天蓝海岸的女友在向屋子里张望。我吃了一惊,有些恼火,但最后还是忍耐下了。“进来吧,”我冷冷地说。
我们去哈罗德商店添购什物,买了滑雪装备,然后我在邦德街一家首饰铺里给她买了一只镯子,她十分高兴。又过了一两天,我们到了圣莫里茨;我见了道格拉斯,不觉精神为之一振。虽然道格拉斯和我一样,也在为决定自己的前途感到为难,但是我们谁都不去提这些事情。我看见他独个儿在那里,相信玛丽已经和他分手。然而,一经在瑞士群山中会晤,我们的忧郁都随之消失。我们一起滑雪——至少是一起学着滑雪。
前德国王储,也就是德皇的儿子,当时也住在那家旅馆里,但是我不曾去会他,只是有一次在电梯里和他遇见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想起了我的喜剧片《从军梦》,德国王储在那里面被扮成了一个丑角。
到了圣莫里茨,我把我哥哥雪尼也邀去了。既然不必急于回贝弗利山,我就决定取道远东返回加州,雪尼也答应陪我,要把我一直送到日本。
我们首先启程去那不勒斯,我在那里和女友互相道别。但是这一次她情绪很好。她没有哭。我想,她已经把这些事情看穿了,觉得无所谓了,因为,在瑞士待了几天以后,我们之间的神秘吸引力已经淡薄下来,对此我们都心中有数了。所以,我们很友好地分了手。船驶离岸边时,她在码头上学我流浪汉走路。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
故乡之旅东方之旅(1)
有关东方各国,前人已经写过许多引人入胜的游记,所以我不打算再在这方面向读者饶舌。但是我有理由要提一提日本,因为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情。讲到我之所以要去日本,那是因为我读了小泉八云的一本书,书里谈到的日本文化和戏剧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们登上了一艘日本轮船,避开了一月里砭肌裂肤的寒风,进入了阳光煦和的苏伊士运河。船抵达亚历山大港,上来了另一批旅客,其中有阿拉伯人,也有印度人——实际上这些人都代表的是另一个世界!一到日落黄昏,那些阿拉伯人就要在甲板上铺好他们的席子,朝着圣地麦加方向朗诵祷词。
第二天早晨,船进入红海,于是我们都脱下了“北欧人的衣服”,穿上了白色的短裤和绸质的衬衫。轮船在亚历山大港装上了热带水果和椰子,所以我们早餐有芒果,晚餐吃冰冻椰子牛奶。一天晚上,我们都学着日本人的习惯,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共进晚餐。一位船员教我在米饭上倒一点儿茶,给饭增添一些香味。当轮船驶进下一个南方港口时,大家更兴奋了。日本船长冷静地宣布,第二天早晨就要抵达科伦坡了。锡兰虽然富有异国情趣,但我们一心想去的却是巴厘和日本。
我们的下一个港口是新加坡,一到那儿,我们就进入了中国杨柳图案盆子上描绘的那种气氛——只看见沿海洋一带都长着榕树。新加坡给我留下的鲜明印象,是那些在新世界游艺园里献技的中国演员,那些孩子都是非常有才能的,并且是有很高的文化的,因为他们所演的戏都是伟大中国诗人写的许多古典作品。演员因袭传统形式,在一个宝塔上演出。我看的那一出戏,要连台演三个晚上。戏里的主角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她扮演一个王子,歌唱时真有遏云裂帛的嗓音。第三天晚上,演到了全剧中的高潮。有时候你不懂得一国的语言,反而对你更好,我从来不曾像看到那最后一幕时感动之深,也从来不曾听过那种很不调和的乐调:如泣如诉的丝弦,雷声震响般铜锣,再有那充军发配的年轻王子,最后退场时用尖厉沙哑的声音唱出了一个凄凉绝望的人的无限悲哀。
雪尼怂恿我去巴厘岛,说该岛是如何不曾受到文化浸染,那儿美丽的妇女是如何袒胸露臂。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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