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德堡坠入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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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德堡坠入情网-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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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逾怔了一怔,背转过去,犹豫一会才下决心问:“是不是我的问题?”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中)黯红(4)

    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失笑道:“我不想进来也总不能赖到你头上吧!”又忍不住四处吻着她道:“这不是最重要的,不是最重要的。”说着两手从她背后伸上去,漫到她胸上,忽而又想有一天若盲了还会不会认得这个老朋友,便伸手爬到她面上,重复抚着她面上的轮廓。    
    弯弯的眉毛,倔强的眼睛,长长的鼻梁,有点削的面庞,我轻轻亲她颈背说:“让我记得。”    
    她却突然转过身来一把拥住我,大口大口地吸气,我问她怎么了,她却说不出话,而我胸前湿了。这下子我倒吓着了,不知是因为我没有满足她,还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她有病,想俯身吻干她的泪她又推开我,也不管凌晨的寒气正浓,索性裸着身子坐起来哭了一场。一会儿又疯狂地抱着我抓我吻我咬我打我,我只好由得她,等她停下来便吻她,最后在她紫红色的手链旁死力地咬了一口。    
    次日早晨,拍拍我道:“阿猪,起来吃早餐了。”阿逾竟准备早餐,有肠蛋面包咖啡。下过一场夜雨天气已好起来,还有风,楼下的店铺大概已开档,有上落货的声音还有远处若有若无的地盘嘈杂声。阳光照在一大个一小个重叠的茶色纸皮盒上,我随手揭开一个盒里面全是书,一看都是一些哲学类的书,我知她一向喜欢看怪书,便笑她:“你真的看得懂还是用来做装饰的?”    
    阿逾穿了件薄兮兮的白恤衫,边倒咖啡边抓抓头笑道:“那是我的三级书呢,我读到很到肉的地方便会想自慰。”    
    我不禁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我认识她那么久倒不知她有此怪异僻好,也搞不清她说真还是说假。    
    阿逾立正站在桌边,故意很假很夸张地朗诵道:“一本好书——是能够引诱你的灵魂——和肉体——的。”    
    这下我倒有点相信她是在说真的,只好摇着头走到窗旁的小桌子也坐下吃早餐,忽而冲口而出:“像你这样的人,要找一个人一起你要找个什么人?”    
    她低头吃着早餐,静了一会儿,便说:“我想找一个愿意了解自己需要什么的人。”说着递给我香烟。    
    一阵沉默如烟幕升起。    
    好一会,还是我开口:“要求太高了。”    
    “我知道。”阿逾便没有再说话,静默蔓延无边广漠,我便开始恐慌,不知是否我破坏了某种平衡,咖啡便无比苦涩。    
    吃完沉默的晨光早餐,阿逾一抹嘴道:“来,我送你到楼下。”便来挽我臂,我觉得她手指生刺还是怎样。    
    “我打电话给你。”我边下楼梯边说。    
    “唔。”    
    我疑惑地看着站在楼梯口的这位中学同学,夜雨过后的阳光把她的样子照模糊了。    
    然后我不记得到底那两个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不知怎的很忙很忙,忽觉香港原已不再是太平盛世,日日有事发生似的。再找阿逾,她电话不是留言信箱就是“未能接通”,再不然就是响个不停,我又不至于会跑到她家门口去等她。走过了冬季,春天像一杯打翻到地上的五花茶,似要炼石始可尝到。到了夏天她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刚好我正在拍摄游行示威,人群声浪极大,没有听到电话响,到我发现要回电时她又未能接通了,害我无比内疚,总觉得她会有什么事。那天其实我拍了很多照,晒出来有张我很喜欢,离我不远处有个女孩举着“还我家园”的纸牌,正回眸佻皮地向同伴微笑说着什么,可是想到阿逾的电话,一气之下就故意挑了两个小时的示威行动中惟一一张稍微有警民冲突的照片——那位阿伯样子的又够恶,编辑威利便落了“警民冲突”的标题。自此我每次去采访游行示威总是心情暴躁,想找人打架似的,可能警察应用铁栏围住的人是我。    
    又到了冬天,今年的冬天不太冷。我会在工作女朋友同事家庭以外的一点点空间,让某些望似幽蓝的音符塞满我耳朵,独个儿在街上留连,偶然想起我这位中学同学脸上的蓝光绿光,臂上的瘀痕又隐隐作痛,我心里对那些示威者大骂粗言发泄着,阿逾大概会问我,为什么要找示威者发泄找女朋友发泄,不找警察官员或我上司发泄,想着想着,有点寒凉想点支烟,卡嚓一声,忽然手里捏了一团火焰,我呆住了,有人望着我。我想,大概是打火机漏油才会有这样大一团火。这才懂把打火机抛开。    
    电话又响了,打火机碰到地面便熄了火,我不再觉得会是阿逾,便喂喂喂地听电话。抬起手掌看一看,也没有被灼伤。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下)挂钟、小羊与父亲(1)

    林明谦(台湾)    
    一    
    小羊,你听得见我么?    
    一切都必须从这里开始,我亲爱的小羊。让我更准确一点,先把颤抖的手停下来,从这句话开始,我知道这里是起点。除了这里,其他什么都不是。    
    小羊,你听得见我么?    
    该死的手仍然抖个不停,我几乎要疑心是我眼花了。站在街角,稍微探出头就可以看见我们的家。透过窗台的栏杆,垂着一株半死不活的植物,叶面腐黑,看着有点恶心,我从来没认真仔细地看过它一眼,更不知道这株植物的名字了。是的,我不知道。很多事都还来不及知道。穿过纱窗透过十字纹的玻璃,橙黄色的灯光温暖地亮着。那是召唤我回去的魔咒。但是我跑出来了,经过隔壁门口的时候还被盆栽绊了一跤。必定是太急了。胸口像快报废的鼓风炉一般,发出惊人的噪声,我大口地喘着气。    
    “朋友,来支烟?”    
    街角的小钢珠店门口蹲着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手举得老高。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退了两步定下神来看,他的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我接过来,怎么也凑不上打火机。他拿过去点着后,塞在我嘴里。    
    “被狗追么?还是被人砍?”    
    一个砍击的手势。    
    我调匀了呼吸,回头又望了望我们的家,仿佛看到小羊你的脸贴在窗子上。我告诉我自己,不应该看见的。隔了这么远,这不合理。可是我好像看见了。那是你的脸。小羊,你的脸。我惟一不会错认的。    
    下定了决心,我对花衬衫的男人说:    
    “没事,我该回家了。谢谢你的烟。”    
    再度拔足狂奔,往远离我们家的方向奔去。忘了看清楚给我烟的男人的脸,像我每回都忘了看那株腐黑的植物一样。    
    小羊,再见了,虽然我知道你因为发着高烧正需要人照顾。冰箱里只剩下一包过期的锅烧面、半盒方糖、两大罐鲜乳。水壶里没有水了(难道我们已经生饮了好几天的自来水?),衣服两个星期没洗(房东不让我们用洗衣机、烘干机),明天轮我倒垃圾……再见了。    
    考虑了很久,摩托车还是决定留给你用,钥匙挂在门板的钩子上。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看看你在床上的白净的脸,走过去把桌面收拾干净,药包摆在更显眼的位置。皮夹里还有两千多块,我揣了一把零钱在裤袋里,其余统统掏出来和药摆在一起,像是要让你搭配着全部吞服下去。    
    “你听得见我么?小羊。”    
    再低低地唤了一声,幻想着也许你会像以前那样,突然,像梦抛锚了一般就惊醒过来,只因我可能短暂地离开床,喝口水或是上厕所之类的。你一醒过来.发觉我没有躺在身旁,立刻就会惊慌地问:    
    “阿非,你怎么不见了?”    
    “我在厕所。”    
    可能正坐在马桶上看着几天前的报纸,政治与国际要闻版。刚买回来的报纸我们只看体育、影剧和休闲版。“总统”从美国回来了,什么时候去的呢?你听见我的声音,确定了我还在这个房间里之后,一定又会接着一句我们都熟悉的、甜蜜的召唤,然后才又迷糊地睡去。    
    “快点回来哦。”    
    但是现在你听不见我了。医生说,吃了药会很困,骑车或开车都要小心。你果然说不上几句话便开始语意含混,大概会睡到明天早上,而我现在就要走了。小心翼翼、放轻手脚地打开又关上房间的门。打开大门和铁栅门,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关上。一直跑了老远喘不过气了才停下来。一切就这么发生,小羊,没有预谋,只是我必须走。    
    拨了通电话给阿早,他很够意思地说半小时后来接我。还没到十二点,几个菲律宾人或泰国人在偷回收车里的旧衣服。我走过去咳嗽了一声,他们瞬间四散逃开,然后在对街会合流连着不走。我猜他们正在叽咕我大概会马上走开,于是我索性爬上回收车顶上,躺着等阿早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止这些人偷衣服,也许他们是偷,也许他们需要,谁知道呢?我不知道,但是我不爱看有人当着我的面偷东西。    
    终于是逃走了。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下)挂钟、小羊与父亲(2)

    这是我这个月第二次从某个地方逃走。上个星期日,我一个人搭火车去疗养院看爷爷。他耳朵有点失聪,而且事实上已经不认得我了,用塑胶汤匙边喂他吃麦片粥,边向他大声地解释我的近况。几乎都是用吼的,他若有似无地点点头,接着神情惊惶地左右张望,然后极细声地告诉我:    
    “我儿子昨天来看我。”    
    “爷爷,他没有来,不可能的事。”    
    他用力地扯我的手。看起来很干燥脆弱的手原来还可以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他带两把刀来看我,一把藏在袖子里面,另一把藏在袜子里面,用裤管盖着,以为我看不见……我们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讲话,我一直盯着他让他没有机会下手,他很生气,就一直骂我……后来,他忍不住了,趁别人没注意的时候拔出刀子刺我,被我假装弯腰躲过去,他愈来愈生气,抓住刚好在一旁散步的一条黑狗,割断它的喉咙,让血到处乱喷。”    
    “你看错了。”    
    “我儿子要来杀我。”    
    接着便抽抽噎噎地流下眼泪,用衣服胡乱地擦着。    
    “救命啊,好心的年轻人。我儿子要来杀我。”    
    “爷爷!我是阿非啊!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孙子啊!”    
    他显然一句也没听进去,还是径自掉眼泪。气不过他整天幻想这些无聊事,我又在他的耳朵旁边吼道:    
    “没有人要杀你!爷爷!下礼拜再来看你!早点休息!”    
    说完就头也没回地跑出了疗养院。    
    阿早来了。摩托车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    
    “跟妞吵架了么?”    
    不敢告诉他我把病奄奄的小羊丢下跑出来的事,讪讪地笑了笑。    
    “走,我陪你去洗三温暖。”    
    挂钟极简史    
    在计时工具的发明史上,有两个相当重要的关键点。首先是大约在十三世纪末至十四世纪初的机械式时钟的发明。当时因为对齿轮擒纵器(verge&foliotescapement)的运作原理有了决定性的改良,时钟制造人开始设计机械时钟,形形色色的日晷仪、沙漏开始隐身于收藏品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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