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楼之石榴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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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石榴红-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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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候已无庸置疑,那让他产生幻觉,忆起过往一生中最美好也是最痛苦时光的罪魁祸首便是这花香,而非那些巨蜂发出的声音。

虽然意识到了这点,他却无可奈何,胸腔的憋闷以及逐渐发冷的身体,失血失氧而晕眩的头部都让他无暇去寻思规避之法,只是一心想暂脱目前困境。伸手去腰上摸那把铜斧,无奈手脚被缠,浑身裹得像具大茧似的,竟是动弹不得丝毫,一时不免分外想念那张边缘锋利的铜盾,如果带在身上,必然不会被捆得这样结实。正当他准备提聚体内真气,打算孤注一掷地崩断身上的花叶时,耳中突然传来一声短暂而尖厉的啸声,如同某种东西垂死前的惨号。他心中打了个突,只以为潭中还有其它怪物,就在这时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近在耳边。然后是悉悉索索的响声,原本紧紧咬住他头的花盘突然松了开,接着被扯离。大量带着异香的空气灌进他肺腔,解除窒息的同时,又让他有些神思恍惚。

“子万哥哥,快上岸。”纪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依然慢慢腾腾的,但对子万来说却比花身上的刺更有醒神效果。他摇头清了清神,伸手去扯身上的花蔓,竟意外地两三下就扯掉了。

原来纪十也遭遇到了与子万相同的情况,不过她因为身体较轻,又没携带其他重物,所以还没陷进泥中,于是在花枝缠上来的那一刻能立即拔出绑在腰上的匕首割断花茎花盘。那声尖厉的惨叫就是花盘在割断时发出的,她虽然因植物竟然能发出这样的声音而感到毛骨悚然,但生死攸关之际也顾不上许多,只是挣扎着扑过去帮已被缠裹得看不见人形的子万。

子万摸了把脸上花盘分泌的粘沾,抽出插在腰上的青铜斧,一边劈着闻到血腥味摇动着缠上来的怪花枝蔓,一边辛苦地踩着稀泥往岸上走去,岸上虽有巨蜂虎视耽耽,但跟这吸血又致人幻觉的怪花相比,简直可爱得多了。让他微微觉得怪异的是,原本以为跟沼泽一样人陷进去便难以再拔出来的花湖底下似乎有一层柔软而紧韧的东西承托着,而湖泥也不像沼泥那样细密紧窒,使足力气的话竟然还能在其中划泳,只是总不时有些软丝类物缠上,虽不至于寸步难行,但也并不易行。他猜测那些大概是怪花的根系,同时庆幸它的根并不像茎蔓那样灵动吸血,不然只怕两人真要葬身于此地。

好不容易爬上岸,意外的是那些巨蜂并没有来袭,这让子万略略松了口气。因为火把早已熄灭,他也看不清自己一身的狼狈,听着湖里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以及渐近疯狂的花叶摇动,心中莫名的平静。歇息片刻,寻着记忆找到纪十扔下的青铜盾,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身上多余的东西扔下,只带着盾斧再次踏进湖中。

青铜盾展,状似旋转的飞轮,锋利的边缘划过倾伏缠缚过来的的花盘花蔓,利落得如同收割庄稼,转眼便是一片。

纪十本来便要跟着上岸,见状也打消了念头,挥动手里的匕首,丝毫不管那刺蔓吸血,扯过来就砍。她的鼻上已蒙了块布,显然跟子万一样察觉到了致使自己精神异常的原因。

湖极大,两人同心协力也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所有怪花斩尽。原本这花生长于地底深处,就算对人不利也有限得很,何况两人确实没什么济世利人的心胸,只不过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不出难受罢了。而且在子万心里还有另一个考量,那就是这花湖以前可能就是水源源头,只因长了这恶物,才会断源绝流,而那些进来探查的侑族勇士约摸也是折在此处。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要证实还需费一番功夫。

让人头晕目胀心神颤栗的尖啸声终于停止,洞内倏然安静下来,两人站在残枝零叶满布的黑暗湖面上,颇有些不适应。花叶失去了生命,那晶莹的白与耀眼的红也同时失去了光泽,瞬息隐没于黑暗中。奇怪的是,湖中异花遭遇灭绝之灾,那些巨蜂却并没有同仇敌忾整队出来攻击人,而是依旧消隐踪迹,不知藏于何处。

“你到岸上去。”压下心底的不安,子万对纪十道,“立即离开。”说着,他伸手到怀里去摸火折子打算拿给她用,却发现已然湿透,不由皱了皱眉,只得作罢。“火把不能用了,这样也好,免得那些巨蜂盯上你。”

纪十原本想问你呢,但却不知为何没问出来,只是嗯了声,当真独自往岸上走去。

“等等,拿着这个。”子万叫住她,艰难地淌过去,将手里的青铜盾拿给她,叮嘱道:“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

纪十沉默地接过青铜盾,不小心接触到他冰凉的手指,心中突然一酸,低声问:“那样……会让你觉得恶心吗?”

第十八章 (2)

这是鼓起所有勇气豁出自尊问出的话,声音很小,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也并不确定是不是想让他听到,但却仍忐忑地等待着回答。然而对面只是沉默,片刻之后,她抿了抿唇,拿着青铜盾转身吃力地往岸上走去。

子万听到了她的话,但是这个问题他没法回答。对于一个只喜欢男人的人来说,让他碰触女人,就如让一个只喜欢异性的人跟同性缠绵一样,恶心……怎么会没有?换另外一个女人,只怕已经被他一掌给拍死了,以免以后见到恶心自己。但是纪十他带了两个多月,在此期间什么事都一手包干,从不假手于他人,久而久之,已渐渐视之如同自家小孩,他早没办法像待普通人那样待她,哪怕有时对她面善心恶的样子反感之极。错在于他,那两个字他无法说出口,然也没办法为了安慰她说出违心之语,所以只能沉默。

侧耳倾听,感觉到她已上岸,当下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自里衣上撕下一长条干净的布,分成两份,一份蒙住鼻子,另一份又分成两份,卷成小坨塞进耳朵。然后深吸口气,猛地一下扎进湖泥中。湖泥蜂拥而来,将他缠裹住,他咬紧牙,稳住神,慢慢将身体沉下去。

在抵达他腰线那么深的时候,手终于触到那一层又厚又密的丝状物,伸手一抓,竟轻易抓了一把,并不像预料中的根须那样结实。他迟疑了一下,将那把东西扔掉,继续往下摸,直扒去了厚厚一层那种须状物,终于触摸到粗壮的与植物根相似的东西。顺着摸了一段,发现根与根相缠,密密织织地布在湖底。可以想见,如果不理会它,过不了多久,这里很快又会长出满湖吃人的花叶。

对于是否还会长出那种嗜血的花,子万并不关心,他只是想确定是否就是这密布的根与丝状物堵塞住了水源,当下不再犹豫,扬起利斧,开始劈砍起那些缠绞在一起摸不到囫囵形状的根系。那根极韧极硬,劈砍了许久才弄出一个手臂粗细的小洞,他伸手进去探了探,发现下面仍是根根相缠,不过却不像上面一样混杂着湖泥,很干净,甚至能摸到根上细微的纹理,而在其间,能隐约感到与泥相异的水波浮动。

心中有了数,他不再停留,功运双脚,在根网上一蹬,借力冲了上去。

上了岸,纪十不在,显是已经离开。没有看到那些巨蜂的身影,他便没什么可担心的,胡乱抖了抖身上的泥,也摸黑往洞外而去。他不会认为单凭一己之力便能除尽满湖的根茎,还是在大量失血之后。何况这是侑人自家的事,要怎么做最后还是得他们自己决定。

******

梅六走到洞口,撩开几根垂下的枯藤,入眼所见颇让她吃了一惊。

这山洞竟是在极高处,洞外便是飘渺的云雾,仿佛一伸手便能摸到似的,云气之外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起伏的山峰以及峰顶斑驳的积雪。脚下山壁如削,深不见底。

他们究竟爬了多久?难道不仅仅是半个时辰?当初并没觉得这山有多高啊。梅六退后一步,满腹疑惑。此时天色已晚,显然他们在暗洞里呆了整整有三个多时辰。

一天没进食,腹中空空,她目光扫到石台上散乱放着的果子,也不客气,走过去拿起两个,一个给十一郎,自己咬了一个。红毛猴正在心疼自己的酒,此时见到存起来的果子又被打劫,登时跳了过来,冲梅六挥动着毛乎乎的前臂吱吱直抗议。

“行了,当借你的。等出去我烤肉给你吃。”梅六并不在意,以极快的速度啃完一个,又觑着红猴的防御空隙迅速伸手抓了两个,依然十一郎一个,自己一个。

原本被气得暴跳如雷的红猴听到她的话,吱地一下收声,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然后蓦然闪到一边,大有一副你尽管吃的架式。

梅六微愕,而后大乐,原来这猴子不仅听得懂人话,还很嗜肉,那么想要让它带他们离开这里,不用公孙大约也是办得到的。想到这,她不再迟疑,直接对红猴道:“请问猴兄,我们要如何才能离开此地?”以防它听不懂,她还连说带比划。

红猴先是蹲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她比划完,又过了片刻,突然手舞足蹈极其夸张地重复了一遍她做过的动作,接着蹲回原地咧开嘴,一边拍着身边的石地,一边前仰后合发出奇怪的哈哈声。

梅六看着它怪里怪气的样子,心里浮起一丝不妙的预感,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一只猴子戏弄了。

公孙的大笑声在洞内响起,“梅子啊,这猴儿是在取笑你呀!”

看着在那边笑得打跌的红猴,梅六脸微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只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人发笑了。而且这猴子笑得……未免太奇怪,倒像是学人似的。

“你再笑,我就把你扔出去。”忍了片刻,见猴子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她不由恼羞成怒,发狠威胁。

话音刚落,红猴的怪笑倏地停下,就在她以为它被恐吓住的时候,突见那双圆滚滚的猴目里屏射出腾腾怒火,接着发了狂般抓起洞里的东西就往他们身上砸。

“欸欸,小心别弄脏了酒……”公孙惨叫连连,但对于洞里的鸡飞狗跳并不理会,只是不时出手挡开靠近石洼的东西。

红猴满洞地上跳下窜,石头果子草鞋乱飞。因为有十一郎帮着挡开,梅六倒没觉得如何,只是又好气又好笑,正想说些软话哄哄那暴走的畜牲,十一郎却不耐烦了,蓦然一跃而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红猴的双脚,将其倒拎至梅六面前。

梅六哧地一声笑了出来,蹲下身,与瞬间变得老实的红猴眼对眼地互看,并没有漏过它眼中的一抹不服与轻视,她也不恼,只是伸指轻轻点着它的鼻子,笑眯眯地道:“阿郎是我的男人,就算帮我收拾你也是天经地义,你不服也没办法。”

第十八章 (3)

我的男人。当这四个字说出口的刹那,梅六抬头深深地看了眼茫然无觉的十一郎,眸中秋波荡荡,有柔情亦有坚定。

七岁时,她曾发誓要嫁十一郎为妇。事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重逢后的十一郎对她并没比一个陌生人更不同,她也犹疑过,甚至考虑过放弃。而如今两人已然……十多年的执念,上天给了她达成心愿的契机,她又怎会不伸手抓住。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不若珍惜眼前人。

一直冷眼旁观的公孙在听到她的话时脸色有瞬间的变化,似惊讶,似不解,似乎还隐隐有些不满。但是他城府极深,这些复杂的情绪只是一闪即逝,并没让人察觉。

“梅子,你就这么急着离开,难道不怕又遇上那些藏头缩脑的鬼崽子?”卷了张叶子,一边吸着石洼中的酒,他一边吊儿郎当地提醒。

梅六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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