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边四兽的混名,难不成我们两人,也有你二人在内呢!”那边鲁,朱回到私寓,亦有一番互相抱怨。宝焜到了府中,将堂上各情,细禀小儒等人。王兰在旁,点首笑道:“虽然你理正词直,亦亏在田一力维持,授意于十府道。所以一至堂上,即指定他们虚诬,又将贾,许等人罗致案中,一齐详办。否则也要细问问你的口供,纵然你句句是实,都不得如此豪爽,一堂清结。遥想详了上去,在田亦是照详究办。只怕鲁,朱等人,此番除丢官而外,犹有后灾,也是他们自作自受,何尤于人。只问你在堂上乘势供出贾,许恶迹,道台即签提也们到案,不容分剖,竟定了罪,管押下来。即此一端,可知从中有人力的好处。若在他人,纵贾,许难逃其咎,亦要问你个借公报私,意存攻讦。”
小儒听了,接口道:“可不是呢!他们小孩子家,都不省人事,初膺民社,全不想报国安民,一味要好强自出头。这是有在囚暗中为力,算得占了上风。尝见人家十分千真万确的事,到了临时尚有变动,不问你理正词直,谁有力谁强。那不是白白丢了面孔,损了名声。小孩子家作事,都宜依规蹈矩,尺步绳趋。没以为得了甜头,下次任性妄为,必至破败蹶劣而后已。”
小儒话未说完,王兰双手齐摇道:“罢,罢,罢!我不愿听你的这些腐话,你如今年纪已老,而且功成名就,归老林泉,自然安性乐道,立命保身。不知绲儿们;当年富力强之时,正好建功树业,我却赏识他很有胆量,敢于不避嫌怨,不顾身家,即是个好孩子。你不褒奖他,也罢了,反将些迂腐的话,叫小孩子家缩头退后,可谓老不达时务了。你说他不想报国安民,更外荒谬。他到任以后,即访出广仁教滋害地方,况且历任都未敢深究,怕闹出意外之变,焜儿竟禀请营兵捕捉。不然这广仁教若不亟除,甚至将来越聚越众,酿成叛乱大患,亦未可知。这不是报国么?再则将鲁鹍朱丕两个害民恶吏除去,一方百姓受惠无穷。虽说是他们寻事,煨儿有这个胆气,把自己的功名性命视若鸿毛,又顺水推舟,扳倒贾子诚,许春舫两个助纣为虐的东西。一除几害,皆以百姓为重,不以同僚私情为重。去一鲁朱贾许,即代南昌亿万家黎庶,扬眉吐气,屈愤顿伸,这不是安民么?又闻他凡与百姓有碍者,无不力为芟除;与百姓有益者,无不力为兴复。这都是小孩子家不耽安逸,敢作敢为。从前你初任江都时,曾与胡武彤,毛知府等人作对,而今焜儿也与鲁,朱作对,正所谓克绍箕裘,能承父志。你倒说他粗率,不循规矩,难不成要他只以身家为重,遇事模糊,与鲁朱等同党为恶么?我真不解你是何居心?”又回头对宝煜道:“好孩子,你不可听你父亲的话。现在你父亲老颓了,连说话都颠颠倒倒。不日你仍是要回南昌县任的,你只拣你该做的事做去。尽管大着胆干,包你不错,自然循声卓著,为一方之贤父母。”
小儒指着王兰笑道:“你们听听,者香可不是疯了。我不过怕孩子们胆大妄为,叫他各事三思而行。俗说,得意不可再往。我何能叫他党恶鲁朱等人呢?而且他是我的儿子,纵干下如天功业,我只得勉益加勉,岂能称赞他,颂扬他,那可不是成了绝大笑话么?我不过说了几句,倒引出你一篇议论,连我都教训下去,你非疯而何呢?”二郎,伯青等人,同声笑说道:“也难怪者香为焜儿抱此不平,本来妮儿这几件事做得令人钦佩。你虽不能赞扬他,也不可过于屈抑了他,叫小人儿家没了兴头,下次干事即没有这般踊跃了。”
小儒笑着起身,走了开去道:“罢哟!你们人多口众,我也难于争辩。焜儿好,焜儿好,算我不好何如?”王兰亦笑道:“自然是你不好,你知道认错,还算你是好的。没的倒是我说错了不成?”宝焜也随着众人笑了一笑,退入后堂,宽换衣服,见方夫人去了。一切闲文,暂且不提。
单说十府道退了堂,将人众口供叙入详文,当日即申禀总督衙门,听候制台若何办理。那边云从龙接到详文,看毕,甚为怒恼道:“鲁鹍这厮几次三番幸而漏网,全不思改过迁善,仍是怙恶不悛,罪无可赦。该应贾许两人也撞在网罗,这不是天意么!可见他们连天都不容,我若不切实参力,我也不容于天了。”想定主见,袖了详文,径至幕友房中,商议如何科定人众罪名,好出折具奏。未知鲁、朱等人应得何罪,云从龙怎生出奏,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飞弹章贤制军奏事 得私书新御史劾奸
话说云从龙将十府道的详文,与幕中各友观看,商酌如何办理。内中有一位司奏折的幕友,江西人,深知鲁鹍等之恶,分外比大众动怒,忙越众上前道:“此事甚为容易,明日东翁须要亲提人证审问一堂,然后据实参奏。东翁所虑者,鲁道同的面子。然而屑在东翁管下,不容不问,就是鲁老也难怪我们,只好怨他的儿子不争气。”从龙听了,即道:“老兄所议是极,奉请大笔代叙一稿。俟明日覆审下来,以便出奏。”那位幕友又道:“东翁出奏,倒要与江西抚军联衔汇劾。不然使抚台置身何地?此番虽是抚台孟浪,亦是惑于人言,东翁也犯不着得罪同僚。”从龙点首称是,遂传话房吏,札饬十府道明日一早,将此案卷宗人证,都备送本衙门听候覆讯,不得有误。一宵无话。
次早,道里送到文卷各件,即悬牌早堂候审。宝绲也得了信,亦来听讯。从龙升坐二堂,唤上人众,逐一细问,皆与十府道送来原供相符。又命他们加了画押,复将人众仍交十府道看管。一面出奏,一面行咨江西抚台,备说参办人众及汇衔情由。
抚台见了咨文,知道云从龙是立他的脚步,其为感悦。又怕鲁道同异日怪他不照看鲁鹍,“殊不知是姓云的同你家儿子作对,我亦无可如何。况我到江西抚台的任,全赖鲁老之力,现在又有密事相求于他,我必得抄在云制台之先,发一私函入京,鲁老方不怪我”。隔了一日,写就私书一封,历叙此事,“并非我坐观不问,无奈连我皆有了处分。况且姓云的为人万分古执一意,与冷郎为难,即如我和他争抗,徒然无益。甚至为令郎加罪”等语。函后又写了数行,,彼此相托的机密事务。当差了一名得力家丁,连夜进京投递。随后又具了一函,到南京相谢从龙关顾一切。这边抚台的话,搁过不提。
且说鲁鹍覆讯下来,晓得此案从龙必严加参办,自己非独不得过身,连抚台都要被我拖累。若论贾、许等人死不足惜,其奈痛痒相关,唇亡则齿寒。前日一时之怒,将他们扳出,不知把我的罪情都带重了,此时懊悔无及。不得已写就家书,打发家丁飞送京中见他父亲设法弥缝。又另寄了一函与他胞弟鲁鹏,恐父亲恼他迭次胡闹,不管这件事,叫他兄弟暗中恳求父亲为力;又叫鲁鹏四处拜托当道诸位,怕的父亲因是自家儿子,为亲者讳,不便出头云云。两处的私书,均是星夜趱赶,也不为慢。
那知云从龙的奏章,更外飞速。从龙早料定他们,都要到京中求救,若被鲁道同预为之计,做下手脚,岂不又便宜了鲁鸥那厮。所以限定时刻,八百里加紧入京的,却比他们的私书,早到一日。
鲁道同处虽然见着副本,何敢捺搁,且又不知此事究竟若何重大,只得呈奏上去。天颜甚怒,即朱批悉如该督奏请办理,发了下来。又知鲁鹍是鲁道同的长子,鲁道同很受了几句申斥。吓得鲁老,益发不敢闻问,心内却胡猜乱想,竟不知儿子何由获咎?虽然云从龙奏章上,说的清清白白,未卜是真是假?怎么预先没有书札到我,是何意见?岂非这畜生胡涂到底,情甘束手待毙么?兼之云从龙此次的参奏,十分利害,其势竟难挽回。
原来从龙的折中,将鲁鹍等人诬害原由,细细入奏。又备说鲁鸥许多恶迹,怎生与朱世功、贾子诚、许春舫等朋比为奸,以致有南昌“四兽”之称。其所恃者,父兄威焰,故旧盈朝。倚一官为护符,视百姓如儿戏,任意酷虐,目无法纪。即议定鲁鹍发遣新疆效力,不准收赎。朱世功,贾子诚,许春舫等各革去职衔,杖一百,徒二年半。禁卒窦泗虽犯事在前,因其知罪自首,情尚可容,杖六十,枷号三月省释。陈宝煜本无过失,着仍回南昌县任,饬令依限捕获脱犯毛三等云。
鲁道同见折内多有伤动他的言语,又惧又恨。恨的儿子屡次闹出大事,带累着他。前在甘泉任上,即因朱、贾,许等人,弄的丢官破钞,落人笑话。此番又同这班人搅在一堆,闹出事来,难不成离了这班人,你就不能做官了么?真正不是冤家不聚头。俗语,虎毒不食儿,亲莫亲如父子。鲁道同欲待不问,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犯罪,不去挽救;欲要去问,又惧牵连着自己。
左思右想,正在踌躇不决之际,恰好鲁鹍的私书已到。鲁道同看了,方才澈底明白。又怨鲁鹍作事因循,既想求我代你出脱,怎么不赶紧发信来京?如今被姓云的先发制人,上谕已下,从那里措手?这不是已成了死症么!心内好生烦恼,叫了鲁鹏回来,与他商议。鲁鹏亦因接到哥哥书信,十分着急。父子两人,计较了半夜,竟寻不出一条善策来。也不想代鲁鹍全行解脱无事,只求得从末减。无如这件事业已定案,复又畏首畏尾,难以着力。
不表他父子在私第寻思。该应事有凑巧,也是鲁道同父子的恶运已终,又闹出一桩旁支的事来。
今上见宝徵年少有干,且又学问渊源。在实录馆当差一年,毫无舛误,天恩浩荡,亲点徵为江南道监察御史,兼巡视南城。
宝微自得了御史,格外感仰殊恩,夙夜从公,慎益求慎。今日,正在南城巡察,忽见一人满身灰尘飞奔入城,而且形色仓惶东瞻西盼。宝徵见了好生疑惑,忙喝令左右,即将此人带住。
那人见有个官儿喝叫拿他,越发着急,高声道:“我是有要紧公文,专赶入京的,并未犯法,何以拿我?若耽误了我的公事,我却不管,难道走路走犯了法么?”宝徵也不理他,即在城边坐下。将来人推到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那里来的?既有公文在身,可取上来我看。果然不错,即行释放。”那人听说要看他公事,忙道:“我是机密重件,何能乱与人看。到了我应投递的地方,自会取出来。你们不信,跟了我去。实告诉你们罢,我叫牛大保,由江西来的,到鲁中堂府内去的。中堂的公事,你们都要看起来,有多大的胆子么?”
宝徵闻得那人说由江西而来,又是往鲁道同府里去的,心内早有两分清白,呼呼冷笑道:“什么公文?又不知是那一案的买嘱来了。无论皇亲国戚的公事,既走我地方经过,我皆看得。”即命众随役在他身畔搜检,“有何物件,取上来我看。”众役一声答应,就来翻他衣服包裹,齐说道:“朋友有什么取出来罢/,还要我们费事吗?”那人犹想拗强,当不起一班随役如狼似虎,早在他包裹内,搜出一封私书呈上。
宝徵接过,看函面上写着江西抚署封发,下面又写“火速”二字,一连圈了几圈;背后重重粘裹。知道是封机密私书,拆开内函,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大笑道:“有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