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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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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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是“鹭”字.微想了片刻,摆了三个三,一个六在盆内,道:“一行白鹭上青天。”王兰点首道:“这三个三,恰像一行白鹭。”
  小风方要抽筹,见王兰又抽了一根,是“雁”字,即在盆内摆成三个幺,——个三,道:“数点秋声雁带来。”众人叫好。小凤恐又被别人来抽,忙取出一支,是“鸡”字,想了想,摆成三个四,一个幺,道:“绛帻鸡人报晓筹。”小儒拍手道:“好个‘绛帻鸡人’,真匪夷所思。”慧珠也抽了一根,是“蛸蜒”,遂在盆内摆了一个四,三个三,道:“红蛸蜒弱不禁风。”大众赞道。
  汉槎见众人都巳抽过,乃伸手抽了一支出来,看了看,满脸通红道:“笑话。”欲要插进去重抽,被王兰在手内夺过,看是个“龟”字,合座哄然大笑。洛珠笑道:“难得你抽着个‘龟’字筹,就不该说一句龟话么·!”汉槎格外不好意思道:“我罚酒罢。”王兰道:“你不是不能说,却是偷懒,要吃罚酒,就吃他十杯。”小怜见众人取笑汉槎,忿忿的道:“就是十杯,我代吃一半。”说着,即去斟酒,汉槎忙把骰盆取过道:“我说,我说,不用你代洒。”在盆内摆了三个六,一个三,道:“伺似泥中曳尾龟。”王兰道:“这个三活像个龟尾子。”汉槎道:“行令是件雅事,何必将这个东西也写在筹上,未免不类。”王兰道:“大约每筒内都有一根笑话,这也是你的运气不好,偏偏碰着龟。”说得众人都狂笑起来。小儒又抽了一支,是“鲸”字,也摆了一个幺,三个四在盆内,道:“骰面虽与芳君相似,而诗句则异,大约不算雷同。”乃念道:“日浴鲸波万顷金。”众人称好。
  双福又进来道:“外面来说,何人人的船已抵码头了。”这米的是内阁学士何炳,芜湖人,请假回乡祭祖,沿途耽搁,今日方到南京,是陈小儒中举的房师。小儒忙叫人取了衣冠穿好,向众人道:“我去去即来奉陪,敝业师既至此地,万不能不去见他一见。”说着,匆匆去了。众人见主人已去,只得收了今,散坐盘桓。
  少顷,日色西沉,陈府的家丁进来将阁内以及院外梅树上各灯点齐,映着淡濛新月,烛彤花香,大行可观,照耀得如白昼相似。众人重复入席,换了暖酒:王兰道:“这个姓何的,多分是个谬品,把小儒留住了这半日,尚不放他回来。你想老师与门生说话,拘束得有何意味。我们何妨再把此令一行,不然呆呆的守候他,也没趣。”洛珠道:“这一次我来做个令官罢。”又将众筹筒取过,也饮了一杯令酒,先在大简抽出一支,看是词赋门,下面有字道:“凡掣得此筹者,用击鼓催花行法,花在谁手,即说曲牌名两个,再说毛诗一句,收尾用唐诗一句,准用虚字联络,但要上下贯串。不能者,罚出座敬普席一杯。”洛珠道:“偏生我行令,哕哆嗦嗦太累赘,换一条罢。”王兰止住道:“过易了反不见心思,倒是这条令好。”人在阁外击起鼓来,又折了一朵梅花由洛珠手内传起,到了小风手内,鼓声已住。小风想了想道:
  少年心,定西番,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好自金鞍宝剑去邀勋。伯青赞道:“说得好。未免芳君心在在田那边,不由得文生于情。”院外鼓声又作,此次花到了伯青已住,伯青遂道:玉楼人,寻芳草,有女同车,颜如舜华,不愧名花倾国两相欢。
  众人赞好。花又到了王兰,想了想道:
  虞美人,握金钗,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最爱佳人朝插镜中看。
  小凤道:“者香这条令联络无痕,当推第一了。”鼓声复作,花传到汉槎顿止,凝思了半会,乃道:
  忆汀南,三姝媚,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反觉冰簟银床梦不成。
  王兰笑道:“爱卿待你不薄,何以又忆到江南?”汉槎瞅了王兰一眼道:“偏是我说出来的,你们都要取笑,分明有心欺我了。”众人正在说笑,花又传到小怜手内止住。小怜接口道:
  忆王孙,长相思,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正是西风吹妾妾忧夫。
  伯青拍手叫好道:“爱卿此作,.又上于者香了,二十—字贯串得情致缠绵,毫无牵强。佩服,佩服广花又到了洛珠内,洛珠道:
  芳草渡,踏莎行,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见些大妇登临小妇随。
  众人同声称赞。院外击鼓的人,见花传到慧珠手内,将好收令,鼓声即止;慧珠道:
  .
  端正好,上行杯,我送舅氏,曰至渭阳,只见人自伤心水自流。
  王兰道:“楚峡哀猿,令人肠断,妙则妙矣,未免过于萧瑟。”叫人取过一张纸来,誊写清楚。
  众人正在传看,小儒业已回来,脱了公服入座,把众人行的令看了数遍道:“罚我来迟,先吃一锺,也照样说一个作结何如?”众人称是。小儒举酒,一吸而尽,道:“桃源忆故人,归田乐,……”说到此处,竟接不下去,大笑道:“我是个主人,应该敬普席一杯。”拿了壶出席,到各人面前敬了酒,将欲归座,蓦然触机道:“有了。”
  桃源忆故人,归田乐,绥我眉寿,黄翥无疆,正是龙马精神海鹤姿。
  说毕,复笑道:“这普席的酒,敬得冤不冤!”伯青道:“果然冤枉。小儒兄这条令,又端庄,又兴会,正好煞尾。不如我们也回敬一杯,以贺此令。”众人又挨次与小儒把盏。时已二鼓,大众散坐。
  小儒道:“我们准于十一日起程,子骞可禀明令堂太夫人,十一日后可以择吉进宅了。”又向慧珠道:“伯青春闹得意,暂时却不能回来,大约:队间方可告假省亲。者香得意,亦复如是。我看南京这地方小人颇多,尤其你们更易受人欺僻,莫如我们动身后,你姊妹能去的所在才去,差不多的所在,即可不去,倒可免多少是非。”洛珠接口道:“小儒这话,说得不错。你们起了程,我们也可杜门谢客,难道前次闹出那些事来,还不怕么?”伯青,王兰齐声称是。众人作辞各散。
  子骞回家禀知江老夫人,择于元宵日进宅。小儒连日同方夫人:收拾一切,所有细软全带了进京。早到十一日清早,小儒叫家丁押着行李等物,方夫人坐了大轿,乳娘带着官官;小姐先行下船。少刻,伯青等人齐至,用了早点,外面马已备好,众人乘骑出城。各家亲友纷纷候送,众人立意辞住。出城到了船前,早见慧珠等四人已在船中,正陪着方夫人闲谈,见众人已至,迎出外舱,大众又彼此叮嘱了一番。船户进来说要开行,慧珠等起身作辞,各洒泪依恋不舍。伯青硬着头皮催他们上了轿,见去得远了,方鸣锣开船。一路顺风,抵了袁浦起旱,至王营雇了七八辆骡车上路。晓行夜宿,直奔都中。不知众人进京会试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拔穷途路逢美二郎平海寇羽报连三捷
  话说陈小儒携着家眷,同伯青等人入都会试。在路非止一日,已交山东济宁州地界。天色将暮,寻了客店住下。因有女眷,包了后面五间房子,安顿行装,伯青等在外间歇宿。沿途辛苦,早早的进点饮食睡了。
  次早,忽然落起雨来,不能开车。一连雨阻了二三日,这日午后转了北风,方才开霁。小儒等吃了饭,身上觉得甚冷,换了狐裘貂冠,到店门外闲眺。见东首一带空地上,大大围了个人圈,众人忙踱步过来,向人丛中望去,是一个唱曲叫化的人。身上甚为蓝缕,站在空地上,北风又大,冻的脸上青紫二色,听他唱得多颤抖抖的。小儒细细把那人上下望了几眼,见他生得颇有骨格,形容虽然憔悴,那眉目间尚隐隐带着一团秀丽之气。唱了好半会方住,向着人众作了一揖道:“小子路过贵地,脱了盘川,不得已干此忍辱的勾当,实因饥寒交迫。望诸位仁人君子可怜异乡难民,慨赠少许,没齿不忘。”小儒听他声音似江南的口气,出言倒还不俗,心内早动怜念他的意思。立了许久,那北风越觉大了,众人虽着重裘,都有些支持不住。回至店中,小儒叫过双福,吩咐:“去把那个唱曲的人唤来,有话问他。”双福去了片刻,领了那人进来,上前见众人,意在叩头,小儒止住,叫他一旁坐下。又取了火来,与他靠着,问道:“你是那里人,为何流落此地,姓甚名谁?
  那人已问过双福,知道是一班进京会试的贵公子,未及回答,那眼泪不禁扑簌簌滚了下来,道:“蒙诸位少老爷下问,难民说也惭愧。我姓冯名宝字楚卿,江南常州府人。先父名炳,曾做过宛平知县。难民随侍署内,因自己不学无术,幼年背母,专喜眠花宿柳,又生得有点仪容,人多叫我做美二郎。去年先父病故任所,我一发肆无忌惮,任意挥霍。不到半年,把先父所积宦囊,弄得罄尽。如今世上的人全是势利的,有钱的日子人人奉承我,引诱着我去玩耍,此时见我手内完了,连影儿都不见一个。我家内尚有薄田数亩,可以糊口,一时怄气也刁;去通知他们,独自出京。到了此地,不料染了一场大病,几至不起,随身行囊衣履典当一空,进退不能,只得胡乱唱几支曲儿,借以谋食。说起来真是玷辱宗祖,一死犹迟。既承少老爷们过问,不得不据实奉禀。”
  小儒听他说先人做过官的,也是一位贵公子,不禁叹道:“我看你气慨不俗,未必就此了局。我们是会试去的,不能停留。意在将你带往京中,你的衣食自有安置,等我们他日出京,再带你回江南去。非不可即此赠你若干盘费,助你回家,我看你就回了江南也无甚好处,倒不如同至京中,倘然寻着点机会,大可重新扬眉吐气,再整门楣。这是我们的意思,未知你心内何如?”伯青等亦说回京的为是。
  二郎见众人美意谆谆,立起身来道:“承诸位少老爷不以下贱相待,又极力成全,就是我冯宝的重生父母,再造爷娘。我现在贫无立足之地,行将填于沟壑,我岂不想再至都中,以图进步,无奈力不从心。今既得蒙携带,我安有不愿之理。只是我冯宝与渚位少老爷萍水相逢,怎好牵累?”小儒道:“你我皆是宦家之后,你不过暂时落拓。从今日起,你我须兄弟相称,切不可如此称呼,反叫我们不安了。”二郎立意不行,众人又谦了一回,二郎方肯改口。因他今年才十七岁,呼众人为兄。小儒等又吩咐众家丁,皆称二郎为冯大爷,不许怠慢,若有提及前事者,定见不依。众家丁见主人如此优待这姓冯的,那个还敢违掏。二郎格外不安,心内感激不尽。小儒又叫人代二郎备了铺盖衣履,又吩咐店家雇了一辆小骡车与他乘坐。
  晚间,众人围炉闲话。二郎也读了几年书,颇有点谈吐。众人又问他京中出名的相公有几人?这是二郎生平乐道之事,道:“京中相公虽多,皆是二等货。我出京的时候,新来了一个相公,午十六岁,是苏州人,名唤金梅仙字小癯,生得温存秀丽;绝无半点优伶习气。闻得他脾气最傲,不肯乱结交人,也是好人家子弟,为衣食所逼才进京唱戏的。他于琴棋书画件件皆精,城内王公大臣没有一个不深为契重。他却最重的是名宿才人,你若专倚着富贵去结识他,连正眼也不望一下儿。”伯青听了,不禁起舞道:“不愧是个有名的相公,若一味滥结交人,纵然貌比潘宋,又何足取。我们此次到了京中,倒要去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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