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4-中国旅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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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4-中国旅行计划-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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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代末和40年代初,想要受到和托马斯·曼在美国所受到的同样的官方礼遇比要成为世界最著名的作家的可能性还要小。他是白宫的客人,在国会图书馆发表演说时副总统亲自为他作介绍。数年之中他不知疲倦地巡回演讲,宣讲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的绝对邪恶和民主国家即将到来的胜利。他在罗斯福总统领导下的思想正统的美国简直具有圣人的地位。移居美国并没有降低他作为一名代表人物的品位或才华。如果存在一个好德国,那么就要到美国去寻找(这是美国好的证明),而他就是这个德国的化身;如果存在一名伟大的作家(不是美国概念的作家),那就是他。


第四部分进入忘我状态的胜利(3)

    ①伊修午德(ChristopherIsherwood,1904…1986),英裔美国作家,因写过有关20世纪30年代柏林的小说《诺里斯先生换乘火车》、《再见吧,柏林》等而闻名,曾与诗人奥登(WHAuden;1907…1973)合写日记《战地行》,记载1938年周游中国的见闻译注。     
    ②赫胥黎(AldousHuxley,1894…1963),英裔美国作家,写有诗歌、小说、剧本、文艺评论等,所写小说被称为〃概念小说〃,代表作为寓言体讽刺小说《美妙的新世界》、《针锋相对》等译注。     
    ③英格丽·褒曼(IngridBergman,1915…1982),好莱坞女影星译注。     
    ④加里·库珀(GaryCooper,1901…1961),好莱坞女影星译注。     
    ⑤包豪斯(Bauhaus),德国建筑师格罗皮尔斯(WalterGropius,1883…1969)创办的建筑学派译注。在我读《魔山》读得云里雾里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也在这里。要说那时我住在加利福尼亚南部,托马斯·曼也住在加利福尼亚南部,这两个〃住〃字和〃在〃字的意思都是不一样的。他在的地方,我都不在。欧洲,或童年之外的世界,那严肃意义上的世界。不,甚至连那也不是。对我来说,他就是书,不是一本书,而是许多书。我当时正在读《三十年短篇小说集》。我九岁的时候我认为那时确实是我的童年时代我在读《悲惨世界》时伤心愁闷了好几个月(当时正读到芳汀被迫出卖头发那一章,这个情节使我成了一个有意识的社会主义者)。对我来说,虽然托马斯·曼没有死,但他又和维克多·雨果①一样是死了的。     
    ①维克多·雨果(VictorHugo,1802…1885),法国作家,法国浪漫主义文学运动领袖,主要作品有小说《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诗歌《惩罚集》等。上句里的芳汀是《悲惨世界》里的人物译注。我为什么要想和他见面呢?我有他的书。     
    我不想和他见面。梅里尔在我家,那是一个星期天,我的父母都出去了,我俩在他们的房间里,躺在他们的白色缎子床罩上。虽然我再三恳求反对,但他还是带来了一本电话号码簿,在〃M〃条下查找起来。     
    〃瞧,他在电话号码簿上。〃     
    〃我不想看!〃     
    〃瞧!〃他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在惊恐中看到:太平岩圣雷默路1550号。     
    〃这太荒唐。走吧,别打!〃我叫嚷着跳下床。我不相信梅里尔在做的事,但他确实在做。〃我要打电话。〃电话就在母亲这边的床头柜上。     
    〃梅里尔,别打!〃     
    他拿起了话筒。我冲出房子,跑出经常都没上锁的前门,穿过草坪,跳到停在人行道那边的庞蒂亚克的旁边。车钥匙没有拔出来(你能把车钥匙放在别的什么地方呢?)。我站在街中间,用双手按住耳朵,好像在那里我也能听到梅里尔在打那令人伤心、不可想像的电话似的。     
    我真是个胆小鬼,我平生第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这样想。我使劲呼吸了好一会儿,竭力恢复自制力,然后才放下双手,慢慢往回走。     
    前门开着,一眼可以看到小小的客厅。客厅里装饰着一些早期美国式的家具,我母亲在收集这种家具。房子里一片寂静。我穿过客厅来到饭厅,然后转弯走过我的房间和我父母的卫生间旁的短厅进了我父母的房间。     
    电话听筒已放回了原位,梅里尔坐在床边向着我笑。〃听我说,这没什么好笑的,〃我说,〃我以为你真的要打电话呢。〃     
    他挥了挥手说:〃我打了。〃     
    〃打了什么?〃     
    〃我打了。〃他还在笑。     
    〃打电话?〃     
    〃他下周星期天下午四点等我们去喝茶。〃     
    〃你没有真的打电话!〃     
    〃为什么没有呢?〃他说,〃这挺好啊。〃     
    〃你跟他说话了?〃我快要哭出来了,〃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没有,〃他说,〃是他的妻子接的电话。〃     
    我看过一幅托马斯·曼和他的家人一起拍的照片,脑子里浮现出了卡西亚·曼的形象。她也在这里吗?只要梅里尔没有直接和托马斯·曼说话,也许事情还不算太糟糕。     
    〃你说了些什么?〃     
    〃我说我们是两个高中生,我们读了托马斯·曼的书,想见见他。〃     
    这比我想像的更糟糕,但我是怎么想像的呢?〃真是太太蠢了!〃     
    〃这怎么是蠢呢?听起来挺好的。〃     
    〃噢,梅里尔……〃我连再表示反对也不行了,〃她说了些什么呢?〃     
    〃她说:'等一下,我叫我的女儿来,'〃梅里尔骄傲地继续说道,〃她女儿来了,我又说了一遍〃     
    〃慢点,〃我打断他的话说道,〃他的妻子离开了电话,你等了一会儿,然后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对,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她们说话都带外国口音。她说:'这是曼小姐,你想做什么?'〃     
    〃她是这样说的?听起来她好像有点生气。〃     
    〃不,不,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也许她说的是'我是曼小姐',我记不清了。但说老实话,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接着她说道:'你想做什么?'不,等等,她说的是'你想要做的是什么?'〃     
    〃然后呢?〃


第四部分进入忘我状态的胜利(4)

    〃然后我就说……你知道我说了什么。我说我们是两个高中生,我们读了托马斯·曼的书,想见见他〃     
    〃但是我不想见他!〃我哭着说。     
    〃她说,〃他固执地说下去,〃'等一下,我问问我父亲。'也许她说的是'等等,我问问我父亲。'她走开的时间不长……她回到电话边说道这是她的原话'我父亲下周星期天下午四点等你们来喝茶。'〃     
    〃然后呢?〃     
    〃然后她问我知不知道她们家的地址。〃     
    〃然后呢?〃     
    〃就这些了,哦……她说再见。〃     
    我考虑了一下这个结局,然后再一次说道:〃噢,梅里尔,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我对你说过我会的。〃     
    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个星期。我将被迫去见托马斯·曼,这似乎是一件极为不妥的事情,而他要浪费时间来会见我则是一件显得十分荒唐的事情。     
    ①埃里厄尔(Ariel),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中的精灵译注。     
    ②卡利班(Caliban),莎士比亚戏剧《暴风雨》中丑陋凶残的奴仆译注。当然,我可以拒绝去,但我又怕如果我不去,这位被我错当成埃里厄尔①的鲁莽的卡利班②会独自一人去拜访那位魔术师。不管梅里尔平时对我怎样尊重,在崇拜托马斯·曼这件事情上,他自认为和我是平等的。我不能让梅里尔未经仔细思考便去打扰我心中的圣人。如果我和他一起去,起码我可以限制此行可能造成的损害,岔开梅里尔可能会说出的幼稚无知的话。我有一种印象(这是我这段回忆中的最令我感动的地方),托马斯·曼可能会被梅里尔或者我的愚蠢所伤害……愚蠢是经常会伤害人的。因为我尊崇托马斯·曼,所以保护他不受伤害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在这个星期中我和梅里尔在放学后碰过两次头。我不再责备他,也不那么生气了,我只是越来越觉得难受。我落入了陷阱。因为我不得不去,所以我需要感觉和他接近,让这成为一件我们共同的事情,这样我们就不会丢脸。     
    星期天到了。梅里尔驾着雪佛莱来接我。下午一点整,他驾车到了我家门外的人行道边(关于我们应邀到太平岩去喝茶的事,我没有告诉母亲或别的什么人),两点钟时我们已行驶在宽阔空旷的圣雷默路上,在车上我们可以看到远处的太平洋和圣卡塔利娜岛。我们把车停在了距离1550号房子大约两百英尺(从房子那里看不见)的地方。     
    我们事前已商量好了怎么开头。我先开口,谈谈《魔山》,然后由梅里尔提问题,问托马斯·曼目前在写什么。接下来怎么办我们还得商量,我们安排了现在的两个钟头的时间来演练。但练了一会儿后,由于我们想不出他会怎样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便练不下去了。受人崇拜的文学圣人会说些什么?我们实在想像不出来。     
    ①《死神与少女》(DeathandtheMaiden),奥地利作曲家舒伯特创作于1817年的一首歌曲译注。     
    ②施纳贝尔(ArturSchnabel,1882…1951),奥地利钢琴家、作曲家译注。     
    ③梅纽因(YehudiMenuhin,1916…1999),美国小提琴家、指挥家,1924年8岁时即在旧金山举行首次公开独奏音乐会译注。于是我们比较《死神与少女》①的两种录音版本的优劣,然后话题又转向梅里尔喜欢的施纳贝尔②演奏的《钢琴曲》,我觉得这个话题真是聪明绝顶。梅里尔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好像他觉得我们完全有权去打扰托马斯·曼似的。他认为我们很有趣:两个早熟的孩子,两个二流的神童(我们明白,我们俩都不是真正的神童,真正的神童是少年梅纽因③那样的人。我俩只是爱好和敬慕方面的神童,而不是成就方面的神童),因此托马斯·曼很可能会觉得我们很有趣。但我不那么想,我只是认为我们……有潜力。用真正的标准来衡量,我们简直就不存在。     
    太阳火辣辣地挂在空中,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两个钟头里只有几辆汽车开过。3点55分时,梅里尔松开了刹车,我们静悄悄地滑行下山,在1550号门前停下了。我们钻出汽车,伸了伸懒腰,发出一些假装出来的呻吟声以互相鼓励,然后尽可能轻轻地关上车门,走上门前小道,按响了门铃。好悦耳的铃声,噢。     
    开门的是一个很老的女人,她满头的白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圆圆的发髻。看到我们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她请我们进去,让我们在光线很暗的进门通道里等一等通道的右边有一个客厅然后沿着一条长廊走了进去不见了。     
    〃卡西亚·曼。〃我小声说道。


第四部分进入忘我状态的胜利(5)

    〃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见到埃莉卡。〃梅里尔也小声对我说道。     
    房子里一片寂静。她回来了。〃请跟我来,我的丈夫在他的书房里会见你们。〃     
    我们跟着她,几乎走到了狭窄幽暗的通道的尽头,一直到了楼梯前面。那里的左边有一道门,她打开了这道门,我们跟着她走进去,又向左转,才算真正进入了托马斯·曼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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