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退了敌人,大家把酒端出来,喝得醉倒一大片。只有一个人心眼多,他不敢喝醉酒,就砍来沙劳树,做成葫芦笙,一个人在城墙外的大浪场,边吹边跳,很是灵活。城外的敌人本来想趁苗人过三十晚上喝醉酒时再来攻打的,看见他跳得那样灵活有劲,都说:“打不起,打不起,一个人都是那么厉害,城里的人肯定更有准备。”
这样来了几次,都回去了,不敢攻打。最后一次,小伙子跳累也睡了,敌人来,没见这小伙子吹跳,往城门口一看,醉倒的一大片都是人,就趁势冲进城去,乱砍乱杀。有些人被吓醒,想逃出城去,城门已被堵上了。正着急,听见有人在外面唱芦笙调,告诉人们,城墙上有蓬大青藤,拉着青藤爬出来。里面的人听了赶忙寻到大青藤,这才跑出来一些,没被杀绝(从这以后,大家聚在一起吹芦笙调和跳芦笙舞,就成了一种规矩)。
苗王也逃出来了。但戴着王冠的苗王跑到哪里,哪里的追兵就越聚越多。王后为了让苗王逃脱,就把苗王的王冠拿来自己戴着,朝另一个方向逃走,吸引了追兵的注意,苗王才脱了身。从那以后,那王冠便可以让妇女戴了,以纪念为保王而献身的王后。据说,现在被称为“高孚”的帽子,就是王冠的样子,也是苗城的标志。在民间,要大女儿婚后生下第一个娃娃,才能回娘家来戴一次“高孚”,然后传给二女,再依样传下去,代代相传。
逃出来的人聚在山上,回头看过去的京城,十分伤心。后来,山上也躲不住了,就商量准备迁徙。舍不得又夺不回的苗城带不走,就让绣到妇女的衣服上:前襟代表城门,护肩是苗寨,背后那块方帕,是全城的鸟瞰图,苗话说:“阿苗莱老”,意思是“苗族穿全城”,苗家把自己的老家全背在身上,记在心头。
据老人说,离开京城,苗家游一天一夜水,走一天一夜干地,又游两天两夜水,走两天两夜干地,再游三天三夜水,走三天三夜干地,最后游五天五夜水,走五天五夜干地,才到了这里。一路上过水太多,妇女怕包谷种泡霉了,就把包谷种绕在头发上。所以,直到现在,妇女都喜欢梳一个独角发髻,就是从那时兴起的。
第二部分:古史与服饰象征盘瓠神王的嫡裔(1)
追溯起来,现在的苗、瑶、畲等民族,都与古史或神话传说中的苗——盘瓠族群关系甚为密切。所谓“狗王娶亲”的故事,就出自于那个流传很广的盘瓠龙犬的神话。这在《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里就有记载了:
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乃访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将吴将军头者,购黄金千镒,邑万家,又妻以少女。时帝有畜狗,其毛五彩,名曰盘瓠。下令之后,盘瓠遂衔人头造阙下,群臣怪而诊之,乃吴将军首也。帝大喜,而计盘瓠不可妻之以女,又无封爵之道,议欲有报而未知所宜。女闻之,以为帝皇下令,不可违信,因请行。帝不得已,乃以女配盘瓠。盘瓠得女,负而走入南山,止石室中,所处险绝,人迹不至。于是女解去衣裳,为仆鉴之结,著独力之衣。帝悲思之,遣使寻求,辄遇风雨震晦,使者不得进。经三年,生子一十二人,六男六女。盘瓠死后,因自相夫妻,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制裁皆有尾形。其母后归,以状白帝,于是使迎致诸子,衣裳斑兰,语言侏离,好入山壑,不乐平旷。帝顺其意,赐以名山广泽,其后滋蔓,号曰蛮夷。外痴内黠,安土重旧。以先父有功,母帝之女,田作贾贩,无关梁符传,租税之赋。有邑君长,皆赐印绶,冠用獭皮,名渠帅曰精夫,相呼为泱徒。今长沙武陵蛮是也。
在这段“龙犬娶妻”神话中,涉及服饰的大约有几处:其一,盘瓠(“龙犬”)“得女”之后,“负而走入南山”,人迹不至,于是公主“解去衣裳,为仆鉴之结,著独力之衣”,说明公主为“入山随俗”,首先就换装改饰了。据流传在畲族中“狗皇歌”之类的民间口头文学,公主在入山前就已改换过一次服饰了:“高辛王嫌其(狗皇)不类,颇有难色。龙期(盘瓠名)忽作人声曰:‘你将我放在金钟内,七天七夜,就可变成人。’到了第六天,公主怕他饿死,打开金钟一看,则全身变成人形.只留一头未变。于是盘瓠着上大衣,公主戴了犬头冠,两相结婚了。”公主戴犬头冠,实在是为了“同”于丈夫,算是一种适应性“认同”吧。旧时苗、瑶、畲等古苗-盘瓠族群遗裔,曾有“狗头冠”或“犬尾”之饰,当源于此(后面曾提及盘瓠的后代“冠用獭皮”,会不会是“狗皮”之误,也很难说)。云南红河地区瑶族男子腰系狗尾形布带,妇女用红绒线制成宽厚的襟带,代表狗尾;苗族有尾饰的五色斑衣、银冠上的龙纹等等,据说都与苗瑶族群共同崇奉的开族始祖——龙犬盘瓠有关。还有些民族,也喜欢狗饰之俗,有的在发髻里加饰象征狗尾的饰物,有的在高包头上披搭象征狗尾的长条布巾,有的则穿有尾花衣歌舞祭祖。
高辛帝女为适应与盘瓠神犬的婚后生活,对服饰进行了再次的改造,这一事件,可见之于清屈大钧的《广东新语》:
连山有八排瑶,……女初嫁,垂一绣袋,以祖妣高辛氏女,初配盘瓠,着独力衣,以囊盛盘瓠之足与合,故至今仍其制云。
我们当然无法想像,神话中的高辛帝女,与盘瓠神犬交合为什么要用个囊袋“盛盘瓠之足”,但作为对广东排瑶女子出嫁服饰中佩挂袋习俗的一种解释,神话在此发挥了它无所不能的阐释功能。对于神话,我们当然不必细究,是先有“以囊盛盘瓠之足”的神话,再有“女初嫁,垂一绣袋”,以方便神话中的那种交合呢?还是相反,先有民俗,后附会以新编神话?或是民间根本就无此神话,属于后人的穿凿?
其二,盘瓠的后代“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制裁皆有尾形”。以“木皮”(如麻皮)等天然植物纤维织绩衣服,用“草实”靛草等天然植物染料染衣,好“五色斑衣”及尾饰的服饰习俗,至今仍是苗、瑶、畲等族一直沿袭的特色。所以,当盘瓠死后,帝女还家,将子女迎入都城时,他们已是“衣裳斑兰,语言侏离”,形成自己的服饰和语言习俗了。他们不习惯居平旷城市,宁愿回“山壑”中居住,帝顺其意,让他们回山,除免去徭役租税,还“皆赐印缓,冠用獭皮”。獭皮冠(或狗皮冠)今已不见,可能是由于苗瑶诸族南迁于温暖地带,不太适用而渐废其制。至于“印绶”,在云南不少地区的瑶族服饰中,都可见到它的踪迹。在瑶族大包头及衣服上,反复出现一种菱形图案,他们解释说这图案便是先帝赐给始祖盘王的大印。瑶人把印章绣在身上、顶在头上,是为表明自己盘王子孙的身份。
在苗、瑶、畲等古苗-盘瓠族群遗裔中,还流传着许多有关盘瓠王或盘王的神话传说,例如,“龙犬”御敌、与小公主完婚、生儿育女及猎岩羊丧生的故事,弥补了典籍记述的许多缺环。盘瓠与公主完婚一段,在几个民族的民间传说中,都有“龙犬变人”的一段插曲。广西金秀县瑶族传说,龙犬让公主把自己放在蒸笼里蒸七天七夜,便可以脱掉身上的毛变成人。公主照办了。蒸到六天六夜时,公主担心蒸死丈夫,便揭开盖子看看,龙犬果然变成了人。可惜蒸的时间不足,头上、腋窝和脚胫上的毛没有脱落,只好把有毛的头部和脚胫,用布缠裹起来。据说,这是瑶族男女缠头帕、裹脚套等服饰习俗的由来。
第二部分:古史与服饰象征盘瓠神王的嫡裔(2)
盘瓠猎岩羊被岩羊顶下崖子摔死的传说,广西、云南等地瑶族都有流传。不过,云南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的瑶族(蓝靛瑶),在解释蓝靛瑶妇女衣服、头帕内沿为什么都镶一道红布边的时候,把这种服饰习俗与盘瓠神话联系在了一起。传说,盘瓠(有记为“盘护”)与公主进山之后,生有六男六女。盘瓠上山打猎,公主在家纺纱织布,一家人自食其力,日子过得蛮和睦。
有一年,天大旱,水枯草黄,山上的野兽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很难打。盘瓠到陡峭的崖子里寻猎岩羊,久去未归。公主梦见盘瓠爬上一堵悬崖,去取一只他射死的岩羊,不幸坠崖身亡。公主觉得梦兆不好,就带着六男六女,翻山越岭,寻找盘瓠。在一堵悬崖下,他们找到了盘瓠的尸体。公主和儿女们哭不活盘瓠,只好由六个儿子扛着岩羊,她和女儿轮流背盘瓠回家。
把盘瓠背到家时,公主和六个女儿的头帕、衣服上,都染上了盘瓠的一道道血痕。等把盘瓠安葬后,她们拿沾满血痕的头帕和衣服去洗,洗来洗去,总洗不掉。公主认为是神意,就叫六个女儿不用再洗了,晒干后戴在头上,穿在身上。从此,为了纪念盘瓠,记住盘瓠为养育儿女献出生命的恩情,瑶家妇女就兴在衣服和头帕内沿镶红布边了。穿戴上象征盘瓠之血的衣服和头帕,表示自己与始祖血脉相承,能够得到祖灵的保佑。
有关盘瓠遗裔的繁衍分化,典籍和民间还有不少传说。有的说盘瓠所遗六男六女“自相夫妻”,有说帝赐其十二姓。承其神祖之荫,子孙很是兴旺,于是又有许多同宗分支之说。仅在云南金平县,就有服饰、称谓都不同的五六种瑶族:
传说,现在金平定居的瑶族是明清时期从两广迁入的。在艰苦的跋涉中,走在前面开路的瑶人为了让后面的人看得见,就砍下红色的椎形芭蕉花,举在头上为联络信号。路太远,手举酸了,只得把芭蕉花固定在头上。后来,她们的头饰,就沿袭了椎形芭蕉花的式样,变成椎形红布尖帽。这便是现在称为“红头瑶”一支的服饰来源。他们自称“勒罕锦”,他称“红头瑶”,妇女头顶红布尖帽,犹如蕉花,穿靛染挑花花裤和胸襟上饰有两串方形银牌的青布上衣。
走在队伍中间的人,已经找不到芭蕉花,只好砍一截芭蕉秆顶在头上,再搭上头帕,便成了“平头瑶”或“蓝靛瑶”。其中自称“蒙”,他称“蓝靛瑶”者,男子婚前戴饰有“福、禄、寿”字样的土布帽,婚后改戴自织圆形马尾帽。妇女用干笋壳或银饰做头饰支架,发辫用质如马尾的硬质线混编成四股,覆之以蓝布(盖之以黑布者,他称“平头瑶”)。
走在队伍后面的人,连芭蕉秆也找不到了,只能拾几片芭蕉叶顶在头上,由此而演变成“沙瑶”的头饰。他们自称“门”,他称“沙瑶”,妇女穿青蓝斜襟衣,衣裤镶红边,平顶头帕如蕉叶,系白围腰,背披淡蓝或白色披背。
另外,还有几个支系与前一个支系同支而服饰不同:横缠橄榄形大包头的叫“广东瑶”,竖缠橄榄形大包头的叫“广西瑶”,用丈余红布缠头的则自称“育棉”。而那些打大包头的瑶族,则在包头正前方绣一个菱形的图案,代表盘瓠王的印章,威风凛凛戴在头上,表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盘王高贵的子孙。
至于好几个瑶族支系都喜欢穿的“斑斓”衣裤,则是很早以来便声名遐迩了。试举几例:除前举《后汉书》说盘瓠子孙“好五色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