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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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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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秋亦垂下眼睑,自顾沉吟思索。

“我会留心的。”

朱管家闻得他这句话,也算是宽了心,遂又说了些别的庄内琐事。

听君就在身后默默跟着,将方才他二人所言之话尽数听入耳。想自己进庄时间也不久,秋家的二小姐和四少爷连面都没见过,得知他们回来,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秋亦这么个恩怨分明的人,只怕也是等这机会许久了,往后说不准庄子里还会掀起什么风浪……

回了院子,这外头的花圃还是老样子,不过恰逢初春,好些花儿都开始抽芽冒朵儿了,比起一个月前更显得生机勃勃。

秋亦刚进屋,金钗就颇为勤快的上来交代他离开这段时日院内的些许琐事,一说这个把月来园中情况如何如何,又说底下丫头这个懒散那个没用。虽口气只如寻常叙事一般,但措辞表达,样样都听得是将自己的辛苦劳累凸显而出。

秋亦只坐在桌边喝茶,时不时翻几页书,等她哒哒哒一席话掉豆子似得撒完后,才漫不经心道:

“说完了吗?”

金钗表情一僵,气势一下子短了半截:“说、说完了。”

“说完了还不走?”

瞧他这脾气分毫没变,端得是自己口水都快说干了也没见他动容,金钗抿着唇,心知不能自讨没趣,遂愤愤不甘地欠了欠身,推门出去。

因见他似乎心情不佳,加之金钗也走了,还留在屋内难免有些唐突,听君忙忙施礼,正要跟着出去,不料却听他突然出声:

“……听君。”

大约是因为不常叫她的名字,连秋亦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

看她仍是眼底怯然,惴惴的侧过身往这边瞧。秋亦心里微微一软,只轻轻道:“我又没让你走,你跟着去作甚么?”

听君这才缓下视线,朝他嫣然笑了笑。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要留下她,秋亦沉默了片刻,门外扫地的丫头忽然匆匆探了身子进来,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

“三少爷,夫人叫您晚上去前厅用饭呢,二小姐和四少爷都在。朱管家叮嘱我们侍候您先沐浴更衣。”

“热水在哪儿?”

小丫头忙道:“就在里屋搁着的,干净衫子也是备好了的。”说着就要走进来。

秋亦抬手摆了摆:“知道了,下去吧,不用你伺候。”

那丫头有意无意瞥了听君一眼,才欠身道:“是。”

举目朝里间插屏之后看去,屏风上果然映着滚滚热气,秋亦站起身,回头朝听君道:“你跟着过来。”

她微微吃惊,忙左右四顾,旁边一个人也没有,这话当真是在叫她?

听君登时一凛,感到心跳砰砰加快,双腿却重如千斤之石,寸步难移。

见她还在原地呆着出神,秋亦不耐烦道:“你还发什么愣。”

她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只好艰难地一步步尾随其后。

从屏风绕过,屋里一股温热气息扑面而来,热水里的湿气打在脸上,光是瞧着耳垂就烫得灼手。听君忙移开视线,正侧身时,秋亦已将外袍褪了下来,她手上微颤,却还是上前把这袍子接过来抱在怀中,刚迟疑着要不要说些什么,耳边就听他道:

“上回在紫薇山时,领子上好像被划了一道,你仔细找找位置。”

她脑中嗡嗡而想,这话不甚明白,只抱着那衫子,愣愣盯着他看。

“……作甚么?”秋亦莫名其妙地皱起眉来。

“昔时的衣裳补得,我就补不得?”

听君如梦初醒,忙飞快摇着头,脸颊仍是潮红一片,心里只暗骂自己胡思乱想。稍稍喘了气儿,就掀开他这衫子欲找那破口之处,不想秋亦忽的将她手腕一扣,低低道:

“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

听君骤然紧绷神经,有些手忙脚乱地解释。

——兴许是水气太热……我大约……不太适应。

秋亦静静看着她,隔了一会儿,才轻声笑道:“是么?”

听他这口气,信占三分不信占七分,她心里慌乱,只深深低着头,饶的这般似乎也能感觉得到秋亦还望着自己。

听君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一步,发觉他捏着手腕的力道略微松了些许,正偷偷想瞄他一眼,目光刚一抬,就见得秋亦缓缓俯下身来,声音淡淡的:

“你方才莫不是……”

——不是、不是!

她猛地一阵摇头,秋亦冷冷地哼了一句:

“我还没说完,你着什么急摇头?”

听君哑然无话,背靠着墙,垂眸盯着怀里的衣裳,不敢再动。

见状,秋亦缓缓松开她,轻叹了一声:“倒也是,对你而言,我这么做却有些不妥当。”

她犹自不解地抬起头来,不知其意。

“没什么。”秋亦神色如常,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背过身去,“我只是在想,你一个姑娘家,随我外出数日,旁人会否会嚼你的舌根。”

听君瞧着他背脊,明知对方看不见,可还是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

——我只是你的一个丫头,旁人又怎么会嚼我的舌根呢……

“说起来。”他口气一转,竟笑道,“我倒是有几分收你入房的心思。”

她呼吸凝固,双目仍旧盯着他背影,神色凄然。

耳边蓦地想起那日夜里,他的那半句话。

——“说笑的。”

半晌,听得秋亦有些自说自话地笑笑:“不过,依你这性子,多半是不肯的。当我没说罢了。”

听君眼睑一低,心里渐渐归于平静。

其实他和昔时也有共同之处……

亦不知哪句话为真,那句话为假了。

时候尚早,听君先行回了自己房间收拾整理。

屋内空无一人,想来秀儿还在忙活计,尽管出门这么久,她的床铺仍是整齐干净,大约平日里秀儿也在帮忙打理。

左右闲着,听君遂拿了针线替秋亦缝补。

衣领偏下的位置的确是有一条小口子,破口不大,补起来并不费事,但她却犹犹豫豫了好久才下针。

补着补着,脑子里尽想着他适才所说的话,细线挑了几次,比对半日,总觉得不妥。

这么来来回回,鼓捣了快有半个时辰,听君烦恼地放下绣花针,头疼地摁着眉心。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些话,自己总会瞎想。

明明对她没有意思,又何必要拿这样的话来让她多心呢。

正趴在桌上闭目沉思,那外头忽听得有人叩门,听君忙起身回头。

门外,花开双手环胸倚着门看她,冷冰冰道:“回来啦。”

听君朝她欠了欠身,抬手请她进屋。

“不用了。”花开爱答不理地往外走,“夫人让你去一趟,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

夫人?

她心里蓦地一沉,眼看花开迈着步子就走了,她亦不敢再耽搁,随即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

晚间,秋夫人果真派人前来传饭,这会子秋家人总算是要聚齐了,想来一会儿那饭桌上还有一场恶斗,秋亦便先在屋内多喝了几杯茶水,方自院中出来。

一别数载,那秋月秋恒两姐弟长得什么模样他早已记不清了,只在脑中按着秋老爷和秋夫人的形貌大致勾勒。

正从垂花门出来,还没走到大厅,那前头就见一人大步流星朝这边而行,此人身长七尺,眉粗眼大,形容怪异,穿着一件百花袍,团花锦簇,好不惹眼。

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容貌三分相秋莫,还有七分不知像谁。

秋亦暗自沉吟,这人只怕就是秋恒了。

举步刚要上前去,不料那穿堂此刻也有人低着头款步步出,和秋恒撞了个正着,那秋恒纹丝不动,只那另一人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勉强抵着墙才没摔下去。

“混账东西,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撞!”秋恒定了定神,仔细一看,那对面的竟是个丫头,他不禁火冒三丈,上前就一把抓着她领子提到眼底来瞧,打量了少顷,脑子里却没什么印象。

“还是个生面孔,你是哪个房里的丫头?”

旁边有站着的仆从小声回答:“好像是三少爷房里的。”

这一谈及秋亦的名字,他脸立马变了色,只阴笑道:“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也难怪了。”

秋恒俯下身就要贴到她脸边,听君心上一凉,忙出手掩着,不想听他一声冷笑:

“把这丫头先扣我那儿去,等三少爷问了,再让他亲自去拿人。”

身后的小厮刚要应声,一抬眼就看见秋亦正静静站在那前头,当即起了一背的冷汗。

“还真是多谢四弟关心了,到让我心头感动得很。”

斗然闻得旁边冒出声音来,秋恒吃了一惊,正转身,便瞧得一人立在跟侧,悄无声息,竟不知何时到的,他手上一抖,尚没认出来者便是秋亦。

“你……你……”

秋亦淡淡一笑,伸手就捏上他擒着听君的那只手腕,不过轻轻一扭,便听清脆的一声“啪”,底下众人皆是一震,那秋恒早疼得龇牙咧嘴,但又碍于脸面强自忍耐着。

“三哥……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越发硬朗了呀!”

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咬牙说出的。

偏生秋亦还是面上带笑,向他颔了颔首:“我这身子何足挂齿,倒是四弟你,火气太旺可会伤肝的。”

“是是是……三哥教训的是。”

念着秋夫人尚在厅中,秋亦也不与他多计较,将手一松,那秋恒急忙收回手来,揉了半晌,才往地上啐了一口。

“哥哥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从来不都在青木山上住着的么,怎么如今有空想着要回庄子了?”

秋亦把听君拉到自己身后,扬起下巴来朝他淡笑道:“荒野山村,自然不比秋家这富丽堂皇之地住着舒坦,四弟在这地方住久了,想是不知道其中滋味罢?”

秋恒懒得同他打太极,眼一横,哼道:“你不就是冲着老爷子那点家产来的么,何必惺惺作态。”

“正是。”秋亦倒不回不避,答得自然,“那又如何?”

“你!”见他这么脸部红心不跳地应下来,秋恒一瞬间噎住,“像你这种不孝子,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要把山庄交给你!”

“我是不孝子,那你是什么?”秋亦不恼反笑,低声道,“临安城涂青涂先生的单子,我记得是你接下来的吧?”

秋恒闻得此人姓名,神色骤降,面容苍白如纸,他气势徒然减弱,颤着声儿问道:“他、他……你把那单子,接了?”

秋亦扬了扬眉,就是不告诉他:“你猜。”

“我!……”秋恒急得满面通红,他素来有心病,这么一慌,直捂着心口大喘气。

秋亦则在一旁冷眼而观,反是侧身轻轻问听君:

“方才有没有受伤?”‘w‘r‘s‘h‘u‘。‘c‘o‘m‘

她只在他身后默默摇头。

“那一下撞得也不轻。”分明看着她时不时在揉着肩膀,秋亦心自暗叹,“别勉强,回去擦点药。”

“……”听君低着头,悄悄伸出拇指来。

——多谢少爷关心。

“好端端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细思之后,秋亦才觉得奇怪,“不是让你回屋的么?”

听君略有些紧张地避开他视线,磨磨蹭蹭半晌,才解释。

——秀、秀儿拿掉了一样东西,我特意送过来给她的。

秋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

那边的秋恒缓了半天才稍稍平息下来,抬起一只手指着秋亦道:“你休要拿这事儿来吓唬我!多半你就是道听途说,以为这样就能抓着我的把柄,想都别想!”

“道听途说?”秋亦冷笑道,“不知,一万两的酒米,是不是也算道听途说?”

秋恒当即傻了眼,心知知晓这笔生意的人不会太多,眼看秋亦那神色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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