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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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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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

他轻声解释,莫名地别开脸看向他处。

听君外头打量了半晌,骤然明白过来:“公子……是不会喝酒么?”

秋亦皱着眉回头:“酒有什么会喝不会喝的……我只是酒量不好而已。”

她不禁笑出声来,后者甚是不悦地移开视线,仍闭了眼倚着树。听君见他不说话,也挨着他坐下,河边静谧,微风拂动,竟有些像是那时候在紫薇山涧一般。

不知坐了多久,风打在脸上,让他酒意清醒了不少,秋亦缓缓抬了眼皮,正将起身,肩头却觉一沉。他往身侧望去,发现听君头靠着他右肩,呼吸均匀,竟已然睡着。

想来她这些日子也受了不少累,秋亦不忍打扰,但思及这郊外更深露重,她又是蒲柳弱质,难免会生出什么病,便伸手在她胳膊上推了推。

听君悠悠转醒,睁眼一见是他,赶紧坐直身子。

“睡得这么沉?”秋亦微微一笑,“多久没睡好觉了?”

听君脸上发烫,不知怎么回答,正思虑间,忽见他眸色一暗,伸手往自己耳畔而来。

指尖在耳垂下蜻蜓点水般掠过,秋亦收了手,望着她眉头微皱:

“伤口都泛红了,谁给你打的耳洞?”

“是舅母……”说话时她不自觉拿手要去碰耳垂,秋亦飞快拉住她,低声道:“别乱碰。”

她手上一滞,听话地又放了回去。

“没上叶梗子,直接就挂耳珰,也难怪会红成这样。”他瞧了一会儿,但见那耳饰晶莹闪光,甚是眼熟,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走吧。”

秋亦牵着她手,口气淡淡。

听君倒听得迷糊:“去哪儿?”

“先回城里头。”秋亦抬头看了看那高高的城墙,“总不能在这里过夜。”

“哦。”她刚应完这一声,垂首瞅着自己这一身大红的嫁衣,蓦地有些发愁。

“我……就这么进去么?”

秋亦这才侧目来打量她,颔首道:“是不该这么穿。”

“快亥时了,江陵城有宵禁的。”听君喃喃沉吟,“回城也无处可去啊。”

“不妨事,这边城墙上没有守卫,我倒是可以带你直接绕到客店去。”

如此她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眼下街上无人,应当也看不见的。”

秋亦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却自然而然道:“还是换下来为好。”

“呃?”

他语气平静:“我看着扎眼。”

听君骤然语塞,怔了一怔,才笑道:“可我没有衣裳换。”

“这个好办。”秋亦笑得平易近人,“穿我的。”

……

这喜服甚是繁琐,光是褪下来就得解好几处的衣带,偏那里衣也还是大红的,听君犹自在树后窸窸窣窣换了袍子,迟疑着探出头来。

秋亦坐在树旁,垂眸摸着那件广袖的钗钿礼服,看不出神色喜怒。耳边听得动静,他方抬起头来,看她这身扮相,淡淡一笑:“大了些。”

他今日这衫子衣料不同往日,细腻柔软,好几处还滚了金边,听君略有些窘迫地拉了拉下摆,尽量让自己看得自然一些,抬眼时见他手里还捧着那喜袍,疑道:

“那袍子,有什么不对么?”

“也没什么。”秋亦不在意道,“料子挺好的,是上等货。”

尚在琢磨这话里的意思,他又慢吞吞说了下文。

“到时候,我可能买不起这么好的缎子。”他似笑非笑朝她道,“你还会穿么?”

明知今晚他说的话,是带了几分醉意,听君却仍觉心里涌上一股酸甜,她咬咬嘴唇,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仿佛是在意料之中,后者轻笑了一声,把那喜服放下,起身拉了她在怀,莞尔道:“要进城了,还是和上回一样……害不害怕?这墙可比杭州城的要高。”

听君细声道:“不把我扔下去,我就不怕……”

他扬了扬眉,没再多言,一把抱了她,继而道:

“走了。”

身子跃起的一刹那,风便呼啸着灌进衣衫里,放眼望去,江陵城内灯火暗淡,街道交通,店前灯笼摇曳。

秋亦落脚的客栈离得并不远,待那街上巡逻的一队衙役走过,他才翻身跳到那窗前的树上,小心开了窗,慢慢进去。

屋里未曾点灯,漆黑一片,秋亦放下听君,取了火折子摸索着把桌上的灯点了,四周一下子豁然开朗。

房中干干净净的,他什么包袱也没拿,像是走得十分匆忙一样。听君诧异地环顾了一圈儿,那边秋亦已在椅子上坐下,信手端了茶壶倒茶来吃。

“时候还早,你也累了一天,去床上躺一会儿吧。明日还要赶路回常德。”

听君望了一眼天色,尚不到子时。

“你呢?你不睡么?”这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秋亦那茶杯停在嘴边,戏谑道:“就一张床,我怎么睡?”

“也、也是……”听君忙应和。

后者有意无意瞥了瞥她,笑道:“不过,这床也够大,挤一挤也不是不行。”

手上的汗越积越多,听君愣愣呆在原地,心却砰砰跳动,似乎下一瞬就要从嗓子里冒出来一般。出神之际,没注意秋亦已靠了过来,等回过神,她才是一惊,不由自主就往后退,小腿碰着那床沿,身子就坐了下去。

“至于吗,怕成这样。”秋亦看得发笑,伸手抚上她脸颊,指尖滚烫,烫得令他暗自讶然。

听君无言以对:“我……”

“好了,去睡吧,我不碰你。”知道她疲倦,秋亦也不再戏弄,敛了笑意,轻声道,“毕竟,眼下也不是时候。”

骤然想起,他口中提的是秋老爷病逝之事,听君默然无话,只点了点头。

满脑袋的珠玉钗环,压得后颈酸疼,起初本是丫头和舅母帮着带上去的,如今一支一支卸下也十分费功夫。她拆了半天,那发簪却和发丝缠在了一起,纠结狼狈之间,手上忽然一空,秋亦取了那簪子在手,极轻极轻地,于她发髻上摘了下来。

“多谢公子……”

秋亦身形微怔,随即淡淡纠正她:“往后叫少易罢。”

听君脸上一红,这个称呼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挣扎了半天才细如蚊蚋地唤道:

“少、少易……”

秋亦摇着头叹了口气,一面把她一头秀发散下来,一面无奈笑道:

“听你这说话可吃力的很,日后有我受的了。”

听君闻之噗嗤一笑,也学着他问道:“后悔了。”

他倒是答得诚恳:“嗯,后悔了。”

取下的朱钗数目不少,届时也都要还回去的,听君收到一块放好,回头见那桌上还摆着他适才手持地那锦盒,心里顿生好奇,问道:“你到底送的什么东西来?”

秋亦漫不经心地捏了她一缕发丝在手:“你既是在意,何不打开来瞧瞧。”

她依言捧过锦盒来,小心翼翼开了盖子,丝绸的缎子上,一支玉簪静躺其中。听君怔了好久,抬起头去看他,却见秋亦唇角微微勾起,莞尔一笑。

片刻沉默后,秋亦终是叹道:“看你这模样,眼睛都快哭肿了,也不怕的瞎么?”

听君忙侧过脸抹了抹眼角:“我只是,有些想不到……”

“想不到我找回来这簪子,还是想不到我会来寻你回去?”

他问得很轻,听君却听得明白,半晌后嫣然笑道:“都没想到。”

“是你自卑惯了。”秋亦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没事总爱折腾自己,也不嫌累?”

她低低道:“以后不会了……”

秋亦不以为意地笑笑,在她背上拍了拍,声音异常柔和:

“睡吧,很晚了。”

她微微颔首,觉察到空气里清寒之意,遂也将他的外袍脱了下来:

“夜里凉……你当心些。”

“嗯。”

秋亦接过那袍子,并没穿上,只看她上床躺下,腾了被衾来给她盖好。

大约是神经太过紧绷,一挨着枕头,听君已挡不住袭来的倦意,不过多时就沉沉去睡。

秋亦倚在一边坐着看了她一阵,随后抬手灭了灯,自己只和衣靠在床头。

江陵城内月明星稀,寂寂人静初,唯不远处的欧阳府内还亮着灯火,对欧阳家来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次晨,天光乍破,耳边闻得鸡鸣犬吠,听君睁眼醒来。今日天气甚好,阳光一早洒了下来,柔软温暖,正落了秋亦半身。

她微有些惊讶,没料得他竟真就这么靠着睡了一夜,一时不免心里愧疚。轻手轻脚自床上下来,想唤他去躺一躺,可又怕搅了他好梦,尚犹豫迟疑间,秋亦睫毛一动,缓缓抬起眼皮。

“醒了?”

听君轻轻一点头:“你再睡会儿吧?”

“不用,我没那么困。”秋亦离了那床边,起身松活松活筋骨。

“你在这里等着,我出门一趟。”

“哦。”她习惯性没有多问,看他拉门出去,自己便就在镜前梳妆。盘发髻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拿了那只簪子别在脑后。

未隔多时,秋亦就推门进来,手里却多了一套女子的衣裙。

他塞到她手里,淡淡道:“把你那嫁衣换下来,我在客栈门口等你。”

听君捧过衫子,也不知他哪里买来的,因问道:“这就走了么?”

“不然呢?”

秋亦在门边伫足:“你难不成还要去和那欧阳二公子问个好么?”

听君啼笑皆非地摇头:“不是。”

“我只是担心善后的事……”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秋亦甚是轻松地一笑,“有人天生就是来处理这档子事的。”

江陵城正街以北,那欧阳府邸门口,朱管家没由来猛打了几个喷嚏,左右看了一遭,心里奇怪:怎么觉得背脊凉飕飕的……

第43章 【春暖花开】

从房里出来,秋亦去柜台前结了帐,听君就跟在他旁边。掌柜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收了他银子,正找钱,瞥得他跟侧又多了个姑娘来,虽是纳闷却也不好过问。

“来,客官,您的钱……”

窗外朝阳灿烂,听君看着他向外走,禁不住问道:

“要骑马么?”

秋亦道:“不,有人雇了马车。”

她听得奇怪,正思索着他口中提的人会是谁,刚自客栈门口步出,那外头柳树下就见白涉风牵着马立在那儿,前面站着白琴,瞧她表情似乎是在争吵什么……

“白姑娘。”

听君上前打招呼,后半句“你怎么在这儿”的话还没出口,后者乍然看见她,便已先吃惊道:

“你怎么在这儿啊?!”

余光一扫,睇见秋亦,随即便恼道:“他怎么也在这儿?你们两个昨天……到底玩的什么把戏?那欧阳老爷人都要气炸了,现下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呢。”

“有这么严重?”她怔怔地往秋亦望去,不想他倒是一脸淡然。

将她表情看在眼里,白琴有些不悦地皱起眉:“你们昨天去哪儿了?怎么和他……从这里出来?”

“我……”

还没斟酌好开口,秋亦就已先拉了她走:“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白琴气得牙痒痒,跺脚道:“人家和我说话,你这人打什么岔!”

秋亦身形一偏就挡在听君面前,冷笑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就乐意和你说话了?”

“你是她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她就不乐意和我说话了!”白琴把脖子一扬,气势汹汹瞪着他,忽而往那客栈里头看了看,两眼又在他二人身上溜了一圈,讷讷道:

“你们……你们俩该不会……”

“小琴,你别胡说!”白涉风生怕她这张嘴道出什么不敬之话,忙上前打圆场,“我师兄怎么会是你想的那样……”

“那可说不准。”白琴噘了噘嘴,把眼一白,“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就爱做伪君子。”

“白姑娘。”听君也笑着出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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