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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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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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

“呃?怎么?”秦书微怔一瞬,“可是有何不便?”

秋亦淡淡道:“她已故去多年。”

闻言,他顿然语塞,隔了好久才道:“那你眼下是一个人?”

“自然不是。”秋亦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握了听君的手,神色温柔,“我还有内子相伴。”

见他主动道出口,听君脸上泛红,垂头不语。

秦书瞧在眼里,蓦地恍悟,抚掌笑道:“你都娶妻了?好好好!你比将军当年好啊!可要早些为何家开枝散叶,将军泉下有知,定然高兴得很!”

秋亦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

听君羞得愈发抬不起头来,直往他背后躲。

秋亦展颜笑了笑,扶了秦书在桌前坐下。

知道他对何无衣之事十分了解,想听听他所知所晓,秦书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急性子,一坐下就滔滔不绝讲起往事。

听君见得此状,遂出门欲买些酒水菜肴回来。

好在当初白琴也算带她游了半个扬州城,对于道路尚有记忆,在酒楼买了酒菜,正往回走,忽而听得附近传来一声细细软软的猫叫。

听君伫足观望,却见那不远处的矮树枝上蹲了只猫,低头犹犹豫豫地往树下看,似乎是不敢跳下来。

那猫儿很小,也不晓得这么一跳会不会崴了脚,她小心走过去。那猫儿瞧得她走近,也慢慢挪到她头顶的位置。

听君抬头丈量距离,其实树并不高,她把臂弯上的篮子放下,思索很久觉得自己是不会爬树的,只得作罢,张开手来对那猫儿轻声道:

“别怕,跳吧……”

不知是见她在树下,还是听懂她的话,这猫儿竟真的嗖嗖跳下来,只是角度微偏,听君没接得住,直挺挺地看它落在那草丛中,而后,便听有人“啊”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啊!”

她略微一愣,哪里料得这里会有人躺着午睡?

只见那人抖着一头的落叶,一手拎着猫,从地上爬起来,张口就道:

“这谁的猫?!”

正抬眼,昔时就看得她站在矮树旁,在细碎的江南水雾里朦胧不清。

第49章 【将军百战】

时候偏傍晚,西湖边小茅屋内,秦书语速极快,说得那是唾沫星子飞溅,把何无衣当年累累战绩一径道毕,又加上自己说书的功夫言语修饰,简直比听评书还精彩。

秋亦只靠在一边,也不打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正在这时,院子门被人轻轻推开,脚步声听得甚是耳熟,他回过头正见听君挎着篮子往这边走来。

她低头望着地上的路,神情仿佛带了些异样。

“怎么去了这么久?”

秋亦拉着她到跟前,听君把手上买的酒菜一一摆开,不自然的笑了笑。

“没什么……人太多,等了……等了一阵。”

“哦。”秋亦未再问下去,只轻轻扶了她手,淡淡道,“那就坐下歇歇。”

“嗯。”

秦书看这满桌子的菜,和浓香扑鼻的酒,不由歉疚道:

“老夫惭愧,少将军难得来,却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招待,反而要少将军破费……”

“哪里的话。”秋亦不以为意地一笑,“秦先生既是爹爹的旧部,伦理也算长辈了,素来没有麻烦长辈的道理。”

秦书闻言,涩然笑着摇头叹气不语。

听君替他二人斟上酒,因知秋亦酒量不好,悄悄给他少了些分量。

秋亦倒没注意,轻抿了一口,忽而问道:

“不知秦先生当年在爹爹手下是任何职?”

“说来丢人啊……”秦书放下酒杯,大约是酒水缘故,脸色有些红润,他笑道,“老朽多年为军师祭酒,因身体孱弱,半点武艺也没有,否则也不会做不到中军师之位……将军可没少为这事斥责我。”

秋亦犹豫了半晌:“我倒是有些事,想问一下先生。”

秦书遂敛容正色,端正而坐:“好,你问吧。”

他捏着酒杯眉头微皱,迟疑着开口:“听人说,爹爹他……生前流连青楼,目中无人,作风很是不佳,可是真的?”

秦书竟不知他要问的是这个,愣了一会儿,随即大笑。

“世人之言何无不此?得势时腆着脸巴结,失势时恨不得也去踩上两脚,人心隔肚皮啊,少将军可听过‘墙倒众人推’这个词?”

秋亦微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只是旁人胡乱传的谣言?”

“唔……”秦书将眉一拧,“倒也不能这么说。”

“将军的性子不羁惯了,若非碍于恩师韩世忠韩太保之面,他只怕还不会入这官场。”

“爹爹是不喜官场的勾心斗角,以权谋私?”

“差不多吧。”不知是否是想起往事来,秦书面上含笑,“将军大半时间都耗在战场上,就是班师回朝,宁可待在那秦楼楚馆也不愿归家,老说看着那些说话儿含沙射影,旁敲侧击的老头子,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揍人,还不如在青楼的好。

“不过,瞧着你……我倒也明白一点。”

秋亦颦眉不解。

秦书想了想,喃喃道:“说不准,将军当初是因得你娘才老往青楼跑的……”

秋亦不禁问道:“爹爹他……不曾娶过别的妻妾么?”

秦书听之便笑:“就将军那性子,谁肯嫁给他啊?别看他官阶不小,发起脾气来,连圣上都要畏惧几分。”

似乎能够想到那画面,秋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的父亲,却也是这样一个人。

起初得知此事,他心里一直无法说服自己,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声名狼藉的何无衣会是娘日思夜想的人。甚至在想,倘使他真是自己的父亲,他又该如何自持?

可如今听得他的事迹,且不说秦书是否有夸大其词的嫌疑,单听他这性格脾气就觉得很是喜欢,至少比起秋莫来令他更觉亲近许多。想来他若还在世,定能与自己十分投缘的吧……

思及如此,秋亦忽而想起一事来。

“眼下百姓中流传着,何无衣是因出言不逊才被圣上斩首的。当真有这事?”

不料他一提及这话,秦书脸色骤变,那捏着竹筷的手微微发抖,连下巴的胡须都轻颤起来。

“奸佞当道,若是铁了心要除掉你,什么理由借口是找不出来的?”

听君和秋亦相望一眼,讶然问道:“敢问,先生指的奸臣是……”

“哎——”秦书摆首叹了口气,“那人你们定然也知晓,便是钦宗宣和年间的右丞李士美。

要论起人品,他比将军还恶劣,偏生这人油嘴滑舌,相貌又文雅俊朗,靠踢得一手好蹴鞠爬上高位。”

“李士美?”秋亦眉峰一拧,“记得他是北朝主投降一派的。”

“是啊。”秦书冷冷一哼,“这厮关说话那语气腔调便阴阳怪气,莫名其妙。别说将军,连我都厌烦他得紧。

说来倒也便宜他,五年前据说死在桂州,没能让咱们手刃这奸贼,实为憾事!”

“何家……”秋亦喉中一哽,“是被满门抄斩的?”

“……”秦书垂眸看着那酒杯中荡漾的酒水,良久良久才颔首点头,“不止将军一家,连我等也都受到牵连,将军一手扶持的水师提督景洪是遭遇最惨的,被莫名株了三族,但好在还留了个后……那时知道何家男丁尽数被斩,又不知将军还有你,我与长史阮唯联名上书,朝中却无一人响应……”

秋亦声音一沉:“爹爹在朝廷里,这么不受待见?”

“也都怪将军随信惯了,当年他要是稍稍服些软,不至于得罪这么多的人。”秦书沉吟片刻,有些理解地点点头,“也难怪他未曾告诉我们有后,只怕也是担心你和你娘!”

秋亦微愣一瞬,继而默默颔首。

“哎,时隔这么多年了。”秦书怅然而嗟叹,“那些日子就好像昨日一般,历历在目啊。你是没见过,何为树倒猢狲散……

圣旨还没下来,几个中尉和都尉就自带兵马投靠旁人去了,那时将军府里何其惨淡。我就见将军一人坐在那椅子上,一个人,一言不发地喝着酒。

他手下就剩我们些许人还跟着,便把我们都叫道跟前来,一人发了银两,打发着走。”

说到此处,他泪眼迷蒙,哽咽难言:“将军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旁人不了解他,我还不能了解么……”

听君也听得伤感,又静静给他倒上酒,轻声问道:

“所以先生后来,才到此地说书了么?”

“那倒不是。我是四年前才来扬州的。”秦书拿着袖子擦擦眼角,若无其事地又抬起头来,“将军死后,我和左右将军还有副将等人一直在汴梁,金兵攻城后官家逃到这南边来,我们才又一路相随到临安。

只可惜,我是个文官,派不上用场,虽是换了皇帝,其余的人皆未受到重用。大家念及将军含冤而死,也都不愿意再在官场上待下去,后来就各奔东西了。”

秋亦若有所思:“那你们可还有往来?”

“有的。”秦书点头,“有时候阮唯和曲无名还会来扬州看看我,他们几人有手艺,混得比我好,时不时会接济我一下。剩下的就都是偶尔传个书信……哦,对了。”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秋亦:“寻得少将军,这可是大事,我晚些时候要传书给他们知晓才是。”

“先生客气了。”秋亦起身拱手道,“我此番来,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并无他想。”

“这个我自然知道。”秦书笑着扶他坐下,“你莫担心,眼下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不过大家都曾受将军恩惠,让他们来见见你也是应该的。”

秋亦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人,原打算继续推脱,听他已这般言语只得又将话咽了回去。

酒过三巡,天色近黄昏,四下里已有些暗,秋亦携着听君作揖告辞。

因想着他所住之地偏远,怕夜间晚了他二人不好走路,秦书也并不挽留,只向秋亦要了客栈的名字,目送其离开。

外头夜色尚浅,西湖湖水却被远处灯火映得波光粼粼,一片粲然夺目。

将出院门,秋亦才想起什么事来,淡笑道:

“今天倒是喝了不少,怎未觉得不适,莫非我酒量变好了?”

听君没答话,只掩着嘴轻笑。

“你笑什么?”

她摇了摇头:“你可知我每回都给你少斟了半杯?”

秋亦闻言有些啼笑皆非:“这么卑鄙,那岂不是很对不起秦先生。”

“会么?我瞧他喝得很开心呢。”

没走多久,前面一棵柳树下,正见一人半倚着书双手环胸两眼淡漠地朝此处看来。

几乎是同时,听君和秋亦皆望向他眼神,脚步蓦地停滞。

昔时自那树上离了身子,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在袖下他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上,表情却一点变化也没有。

反而弯了唇,笑问道:“……你还真是嫁给他了?”

不等听君开口,秋亦已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口气阴冷,分明是不悦:

“你如何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在这儿呢。”他冷笑一声,“感情扬州城还是你的地盘,不让人来是不是?”

秋亦挑了挑眉:“既是偶然相逢,你何必多此一举跟到这里来?”

“我乐意不行?”昔时咬了咬牙,抬眼去瞧听君,后者目光与他相对,怔怔看了半晌,他终是不甘道:

“你秋亦不是才死了爹么?三年的孝不守了?”

秋亦淡淡笑道:“让你失望了,我爹不是秋家老爷。”

昔时气急败坏:“胡说八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你为了……为了和她……连自己爹都不认了?!”

“爱信不信。”秋亦拉着听君就道,“我们走。”→文¤人··书·¤·屋←

“等等!”昔时不依不饶地拦上手,明明知晓了答案却犹不死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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