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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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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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听得他偏头问道:

“她住在哪个园子?”

金钗擦着花瓶,一时没明白过来这口中的“她”是只得谁。

秋亦见她半日不答,不由拿手指敲着桌面,又重复道:“听君住在哪个园子?”

“在……在咱们院子旁边的楼外楼。”

后者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金钗捧着那花瓶,猜不透秋亦心里作何想法,正觉奇怪,忽见他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就往外面走。

且说秀儿在门外倒了脏水,拎着木桶想要些热水来洗澡,刚出了垂花门,迎头就撞上秋亦,她骇了一大跳,忙把木桶背到身后,一脸惊异。

“三、三公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秋亦往她脸上一扫,自记不清她是什么人物,只朝那前面的房舍轻轻颔首:“云听君可是住在此处?”

“是……”秀儿说完,便急急又道,“三公子,这可是下人住的地方,您……您怎么能来这里呢。”

秋亦不以为意地甩了袖子,作势就要往前走:“我去哪里,还用得着你管?”

秀儿大着胆子上前拦他,一双腿却抖得不行:“可可可……可是前边儿那是人家姑娘家的住处呀,您这么贸然进去,不太好吧?”

闻得此言,秋亦倒是缓缓收回脚,仔细一想,点了点头:“那倒是。”

秀儿暗暗松了口气,却听他又道。

“那你先同她说一声便是,我随后再进去看她。”

“……”

想不到这三少爷说话这么不留余地的,秀儿提着木桶,火急火燎就往屋里冲。床上的听君尚低头在缝袍子,听得声响,才抬起头来便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门,一脸惊慌失措。

“不……不好了!”秀儿放下木桶,喘着气儿,指着外面就道,“三、三少爷来了!”

听君闻之就是一愣,把手里的活计搁到篮子里,伸手一抬。

——他来这里作甚么?

“谁知道啊!”秀儿飞快把自己那一床乱糟糟的东西整理好,顾不得细想,“他好像是来找你的。我看没什么好事儿……该不会是因为你生病怠工,他来找茬的吧?”

——找茬?

秋亦是会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的人么……

听君犹自不解地抓了抓耳根。

看着不像啊……

“哎哟,你以为呢?主子跑咱们这地方来,哪能有什么好的。不是来挑刺的就是来找麻烦的,定是金钗那丫头在少爷耳根子边儿胡扯,他一气之下,就准备来寻你算账。”

秀儿一面拍着枕头,一面絮叨。

怎料刚打理好一回身,秋亦就站在她对面,吓得她险些没站稳。

“三、三少爷。”

秋亦倒也没拿正眼瞧她,大步走进来,听君见状急忙披了外衫下床给他施礼。

屋内倒还算暖和,秋亦举目四顾一番,才淡淡垂下眸,地上有人单膝而跪,她身上穿得单薄,脸色略有些不正常的发红,嘴唇却还是苍白的。的确是染病的症状。

……

秋亦一句话不说,秀儿就立在他背后,亦不晓得怎么开口才好,听君担忧地和她使了使眼色,后者那表情回应得格外狰狞,也不知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气氛正僵持不动,蓦地,听君只觉额上一热,秋亦不知几时出了手覆在她额头,这一瞬,别说是她,连秀儿也登时双目圆瞪。

“烧退了。”隔了半会儿,他缓缓收回手,面上波澜不惊,“你起来,回床上躺着。”

听君脑中混沌一片,还在思索他这句话里的意思,秋亦却已不耐烦地重复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起来?”

听君不敢怠慢,缓缓起了身,仍是犹犹豫豫望着他脸上表情,慢慢回了床上盖了被衾,一时又莫名得觉得浑身不自在。

秋亦信步走至床边坐下,随手又将她手腕抽出来,两指扣在那脉门上,静静听了一阵。

“没什么大碍了。”

三脉虽虚滑,不过不显疾象,今日吃了药,想来还是有效。

他将她手又放回去,拿被子掩好,末了叮嘱道:“这几天吃些清淡的,最好问那厨子要一碗生鸡蛋来喝了。”

听君依言点了点头,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他。

——少爷……还会看病么?

“早些时候跟着师父学了些皮毛。”秋亦并不在意地回答,起身往那桌前一坐,余光见秀儿表情木讷,歪着头,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他拧了拧眉,解释道:

“我不过是不喜那些聒噪之人在身边伺候罢了。若非是你这般不争气,我也不至于麻烦来跑一趟。”

听他这么说来,听君顿然觉得是自己身子太过娇气了些,平日里就已受人闲话,眼下更不该因病告假,更惹人非议。

——公子放心,我明日……明日应当就能好全了。

“哼。”他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话,只信手端了桌上的茶水来吃。可这屋里的茶秀儿并未换过,一口喝下去冰凉入喉,秋亦当下便皱起眉来。

秀儿那是看得心惊胆战,上前就去拎茶壶。

“奴、奴婢这就去给你煮茶!”

还没等秋亦回话,她一溜烟风风火火跑了出去,连门也忘了关,那带起来的风吹得门扉一摇一晃,吱呀作响。

秋亦暗叹了口气,竟有些许无奈道:“这家里头,真没一个省心的。”

他话中嫌弃之意丝毫不掩,想起从前秋亦一直在外,却不知又在一个什么样的省心地方住着,听君迟疑之下,悄悄支起身子,待得他目光瞧过来时,方问道。

——公子从前……都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一出,他神色略有些黯然。

“青木山。”

青木山?

记忆中那是个颇为偏僻荒凉之地,听君打量他神情,又小心翼翼地并拢两指。

——是老爷……安排的住处么?

“不。”他冷言否定,“只是个小竹屋罢了,从前师父在的时候还算热闹。到后来,他出门云游四海,我便一人居住。”

原来这些许年,他都是孤身一人。也难怪不喜人伺候。

这会子,听君倒有些明白他对秋老爷的态度是因得什么缘故了。

想来任是谁这般被自己的亲人扔到外面不闻不问,心中皆会如此怨气罢……

外人看这明月山庄富丽堂皇,不可一世,怎料得其中会有这么一本难念的经。

秀儿跑去煮茶,也不晓得要耗上多久时间,听君抱着被衾,手指不安地摩挲着上面的绣纹,总感觉与他同处一室有哪里不对劲,正纠紧着去瞅秋亦的举动,却不料他一双眼睛落在床头那搁着衣袍的篮子里,表情深邃难测。

这件衫子是前几日君昔时托她缝补的衣裳,正巧今日得空才拾着,哪里又想得到他偏偏会来。屋中有男子衣袍的确是于理不合,她忙起身,捡了那衫子要解释。

——公子,这袍子其实是……

不想,他清清浅浅地开口打断:“这袍子是什么,与我何干?”

……

看他那表情,分明和这话截然相反,听君顿时糊涂,也不知自己是接着解释好,还是别再多嘴的好。

尚没挣扎出个结果来,秋亦就已先拂袖出门,外边儿的秀儿提着热气腾腾的茶壶刚跑进来,嚷嚷道:

“公子公子!这里茶!”

秋亦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侧了身子大步便走。

冷风直直往里头灌,秀儿一手拿着那茶壶,立在门口百思不得其解。

“这祖宗,谁又惹他了……”

回头看见听君缩在那墙角,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亦是摇了摇头。

第9章 【城门失火】

翌日起身,头已不再晕眩,听君仍是早早去秋亦院中服侍伺候,自那以后倒也没再出什么别的事情。

腊八过去不久,没几日便要过年了。

明月山庄对于这般节日倒还算近人情,庄中但凡想回家团圆过节的,离家近的皆可去管事处告个一日半日的假,若离家远的,那便要夫人亲自批允了才能走。

秀儿家住在蜀地,来回赶马车就得花上两日,这次提前告了夫人,那上头的话还没下来,自己就先在屋中乐得睡不着觉。

“听君听君,你快来给我瞧瞧!”

她把那家书瞅了个遍,终究还是递给她,一脸期盼:“信上写的什么?”

听君因放下手里的女红,接过那信纸默默读了,嘴角一弯,抬眼朝她一笑。

——你兄长在信上说,你们家中又添男丁了,你娘正高兴呢,也惦记着你,问你今年几时回去。

“我们家有男娃娃了?”秀儿险些跳起来,拍手笑道,“定是我嫂子争气!那还有呢?还有说别的什么没?”

听君又复看了一道。

——你爹爹让你若是经过潭州去给他带些白蔗回来。

“我爹就爱吃那潭州的白蔗,上年便让我买了,看着牙齿不好却老爱吃这些玩意儿。”她嘴上这么说,眉眼间却尽是笑意,那神情幸福洋溢,连听君也禁不住随她一块儿高兴去了。

独自乐了一阵,秀儿看她还在那里绣样子,摇着头提醒道:“你啊,也歇着点。马上就该正月了,本不宜动针黹的。”

听君却是在补昔时的那件衫子,她用嘴咬断线,细细举着瞧了瞧,方才安心收好。

——正是快到正月了,才要把这些活计做完。届时二小姐要回来,夫人又不喜见人动针线,交不出东西给她,只怕又会挨罚的。

“哎……你也是……”秀儿说了一半,又不知怎么劝她才好,只瞧她那认真的模样,心中微动。

“话说回来……你过年,都不回家的么?我看你家中也没书信寄来……”

听君神色沉静,垂眸将那绣品上多余的线剪断。

——我家中,爹娘早已过世。只在江陵有舅舅和舅母,不过来往并不密切……大约也不太愿意我回去过年吧。

若非是揭不开锅,舅舅也不至于把她送到这里,元旦若是回去了,多一个人吃饭,他们也高兴不到哪里去。大过节的,她又何必给人添堵。

秀儿抿了抿唇,见她表情不自然,思及是想到什么伤心之事,忙寻了话岔开。

“其……其实也没什么啦。夫人这么一个好热闹的人,等元旦之时,必然会把庄里弄得格外喜庆,到时好吃的好玩的,也少不了你的啦——”

听君对这些无甚兴趣,无所谓地摇头笑笑,接着刺绣。

然而事与愿违,今年秋夫人因惦记着秋老爷的病情,又念着江陵那边的姊妹,遂带了亲信,携同秋亦,前去江陵那边过年。一面可寻访名医,另一面也可增进姐妹感情。

因此,元旦前后几日,明月山庄内都是冷冷清清的,别说好吃好喝,就是连过节的气氛也是半分也没有。

乍一看去,灯火不点,人声不闻,阴森森的,着实是凄凉无比。

正月初二。

今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常德城外小树林间,阴风阵阵,树叶沙沙作响,隐隐还能看得几点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的火光和一道黑漆漆的身影。

待得走进细细一瞧,那其中正有一人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跑来,他身上七横八竖多处受有刀伤,鲜血滴了一路,一边走着还时不时往背后看,仿佛是被什么人追杀一般。

脚下行至那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前方不远便能看得明月山庄里那明月楼的一角。

昔时扶着近处的一棵老槐树低头喘气,眉峰一蹙生生吐了口血水出来,他抬手一抹,侧耳倾听时并未听得什么动静,量来那些人还尚未追至此处。

他稍稍宽心,靠着树干缓慢坐下。

粗略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痕,刀伤剑伤虽多,但都只是皮外伤,最要命的还是那之前挨的一掌,眼下五脏六腑刺痛难忍,丹田之内气息大乱,半分力气也使不上。

他自怀里摸出纱布,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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