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短暂的贵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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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短暂的贵族生活-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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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子围所以兴奋起来,主要是觉得忽然间到了另一个环境中,与刚刚所感受到的城市没了关系,但事实上,他们就在城市的一角。    
      由于时间的关系,他们的谈话都显得很“成熟”,大家尽量把分别七八年对人生的感悟用压缩的语言来呈现,当然,除了文学与人生之外,还是离不开男人和女人的话题。宋词说经济发展,是人类历史上对男人的一次重大解放。    
      津子围说这个说法是来自别人的文章,还是纯粹的个人观点?    
      “当然是我个人的观点,”宋词说,“我一点一点思考的。从生物进化史上来说,责任总是和需要有关的,比如食草类动物,它们没有父亲,因为它们生下来就可以‘自食其力’,食肉类动物不同,雄性动物需要和雌性动物一起承担着养育后代的责任,当然,食肉动物成年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有的一两年有的四五年,等到幼小的动物成年了,他们的父母也‘离婚’了。”    
      “你想说明什么?”小玲女士在一旁说,“为现在的婚姻不稳定现象找理论根据?”    
      津子围说:“我们总喜欢这样,对待社会上发生的东西——不熟悉的东西,总想找个说法,从这个角度说,人类是这样一种动物,需要内心安定。”    
      宋词继续他的话题,他说避孕套的发明,是人类历史上对女人的重大解放,它使得女人对生育有了选择的权利,进一步也有了对男人以及感情的选择权利。    
      小玲女士说:你的意思是,经济发展使得女人在经济上获得了独立,她们不依赖男人,所以,男人就解放了,可在我理解,我觉得应该是女人的第二次解放,如果你所说的第一次解放是正确的话。    
      宋词说当然了,解放是相互的,更重要的是,在这一次解放中,男人的解放更显著一些。    
          
    


第二章燃烧过的篝火

    津子围并没有对这个观点进行更深入的思考,他承接着宋词的话,讲了他的朋友罗序刚的事,他说,我觉得特定的历史时期,很多东西都是伴生矿,比如我的朋友罗序刚,他是一个巨大财富的拥有者,纯粹的不劳而获的食利者,在一般人看来,他获得了更大的自由空间,可实际上,他不是。他被自己制造的“生活”给局限了。    
      宋词说:“那是他自己局限的,并不能说明什么。”    
      “他自己的局限是来源于现实生活的挤压。”    
      小玲女士说:“生活挤压的是温饱型以下的群体,而不是你朋友那个阶层的人。”    
      “也许,温饱型以下的是物质世界的挤压,而贵族型的是被精神世界所挤压的。比如我那个朋友罗序刚,有的时候出来吃饭,选择饭店都很困难,不是怕不卫生就是怕没格调,反而很累。一个生活阶层有一个生活阶层的生活,其实,没人规定你应该怎样生活,但谁也逃脱不了,这就是自由的局限。”    
      “有真正的贵族吗?”小玲在一旁小声说。    
      津子围听到了,他想了想,说:“……可能吧。”    
      “你实际在谈物质的局限和精神的局限,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宋词说。    
      “而实际上,这两者有的时候是结合在一起的,常常是这样,看似自由越小的人他的自由越大,反之,觉得自己的自由很大的人,其实他的自由很小。”    
      我相信,津子围他们在探讨这个问题时,他们一定把我作为解剖对象了。津子围向我转述时,我想,有些内容他是不能转述的,一件事经过了语言的转述,跟事实一定是有差距的。不过,我听到他们的关于自由的评论,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后来,他们又讨论我的爱情生活,津子围没讲他们是怎么评价的,我这样想,津子围不讲说明他不想讲,不想讲自然有不想讲的理由,我也没有问的必要,那样,会让人觉得我很在意那些,我没什么好在意的。    
      宋词说他的爱情已经“过季了”,他犹如燃烧过的篝火,只剩下炭火的余温。    
      “你这个年龄是不应该的,除非另一种可能。”    
      “什么?”    
      “提前透支。比如人的感情是一瓶酒,你喝得太快了,没有平均分配,提前把酒喝没了。”    
      “是那么回事儿,你哪?”“我没有,我是喝的少,剩的多。”    
      小玲在一旁大笑着,她对津子围说:“你应该把你的酒分给宋词一些。”    
      宋词说津子围是这样的人,“他传带技术不错,只是临门一脚欠佳。”    
      “怎么解释?”小玲问。    
      宋词说他和女人交往还好,有的认识了好多年,像足球运动员的传带似的,可关键的地方总是突破不了。    
      “为什么?”小玲又问津子围。    
      津子围笑着说:“别听他的。”    
      “有一次,我们和一位西北来的朋友喝酒,那个朋友自称是气功大师谁谁的传人,他说他会一种特殊的催眠术,让一个女的跟他走,就跟他走,让女的躺在床上,就躺在床上。当时津子围说,那你教我这个功法吧。大家说,你学了也没用,你可以让女的跟你走,也可以让女人躺在床上,关键是,等女人躺在床上,你说‘好好休息’,转身就走,并轻轻把门关上…    
      …”    
      津子围说:“夸张点了吧。”    
      “我说的是事实。”    
      “……的确,”津子围说,“我在这方面是有点笨,一到关键时候就没了办法。”    
      小玲问:“缺乏勇气还是别的什么?”    
      “不知道,可能有很多因素,观念、经验……总之很多。”    
      “可这是一种逃避,男人的责任并非完全是我们大家熟悉的那几种,还包括你说的这个问题。”    
      宋词说:“男人真他妈的累呀。”    
      按着津子围的说法,后来,他们就没再谈论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样。不过,宋词和小玲送他到飞机场之后,津子围说他从一种环境又到了另一种环境,“好像一个锣鼓喧闹的剧场,一场大戏突然停息,曲终人散。”津子围坐在候机大厅,望着窗外雨中的停机坪,静静地等待着晚点的飞机出现。就在这个时候,津子围给我挂来了电话。    
      “我在珠海。”津子围说。    
      “我知道。”    
      “过一会儿要飞三亚。”    
      “是吧。”    
      “我在珠海的飞机场。”    
      “啊。”    
      “飞三亚的飞机正点是九点四十,现在已经十点半了。”    
      “是啊,已经十点半了。”    
      “到三亚应该是凌晨了……”    
      我知道他实在是无聊了,不然,他从不这样耭嗦的。我问他还有别的事吗?    
      “没什么事,”津子围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珠海。”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津子围的电话来的非常不是时候,他打电话时,我正和李司拥抱着,我们彼此注视,我几乎要找到我们火热那时的影子了,有了要吻她的愿望,这个时候,津子围给我挂来了电话,把我的情绪全破坏了。    
      从果园回来之后,李司的情绪很好,她像这个房子里的女主人,她开始安排我换衣服,她自己则到厨房做晚饭。我想象不出李司为什么会喜欢下厨房,也许,在这方面女人有一种潜意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事业上找到信心和具有强烈的支配愿望的李司,平时是不会下厨房的,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是,她眼下面临着人生难题。她现在不是大公司的“李总”,而是一个被通缉的“流亡人士”。也许,她想在被抓以前体会一下做一个传统女人的感觉,也就是她曾经要摆脱的、事实上已经摆脱了的传统女人,而在她看来,这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也许,她还会这样认为,这样的生活比她当“李总”还值得过。——关于这一点,这几天我已经有了察觉和感受,只是,她越这样我越觉得心里凄凉。    
      晚饭后,我和李司在壁炉前静坐着。    
      李司说我小的时候,有过这样一个梦想,晚上,我的情人在炉火旁为我朗诵诗歌,或者在我入睡前为我读爱情小说。    
      我明白李司的意思,因为我们就坐在壁炉旁,壁炉里燃烧的火焰呈现出多种颜色,尽管那些火焰并不是真的火焰,真的火焰应该噼啪作响,应该不那么均匀的,可那火焰一样很逼真,坐在旁边,就有了被火烘烤的感觉。这是一个真假难辨的时期,一个可以复制的时代。我相信,李司可能有过这样的想法,也不排除她的想法是在壁炉旁才产生的,她不过是使用了一个惯用的话语方式:我小的时候……    
      我对李司说,我的书橱里还真有诗歌集子,有几本是津子围给我的,津子围不写诗,可他还是比较喜欢诗的。    
      我从书橱里找来了阎月君的诗集,那是津子围去年送我的。我还记得那是初冬的一个晚上,我和李红真在一个咖啡馆聊天,李红真说她想要一本津子围的书,我就给津子围挂了电话。    
      那时,津子围正和邓刚、孙惠芬等人聚会,他们大概在一起谈小说。我说你能不能过来,他说现在不行。我说一个漂亮小姐想要你的书(李红真不满地白了我一眼)。他说改日吧。我问他什么时候结束,他说怎么也得九点多。“那没关系,你是知道的,九点半我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那天,津子围带来了阎月君的诗集《造句与忧伤》,却没带来他自己的书。    
      “阎月君是我认为最好的诗人之一,我的看法并不一定等同于别人的看法,这也没办法,我就这样看!”津子围说。    
      他还朗诵了几句:    
      ——生下我的那女人    
      其实是放了一把火    
      孕育了一种波涛    
      点燃了一场战争的导火索    
      听听,这样的句子出自一位女诗人的笔下,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李司见我从书房回来,她问我:“你拿着什么?”    
      “一本诗集。”    
      “你真的要给我读诗?”    
      “是啊。”    
      李司激动得脸色涨红,嘴上却说:“瞧你,样子做得还蛮不错的。”    
      我努力用读诗的那种声音朗诵了起来:    
      ——没有一个词是靠得住的    
      实词呆头呆脑    
      虚词几乎无赖    
      介词小心翼翼    
      形容词奇奇怪怪    
      什么能充当这座大厦的依赖    
      支撑到天老地荒    
      有没有确信无疑    
      值得一锤子钉下去的东西    
      名词开始怀疑    
      动词开始怀疑    
      形容词是更加神经质的怀疑    
      赝品们的问题仍是去年的问题    
      去年的你曾说要向哪里去    
      ……我的诗只剩下疑问    
      李司静静地看着我。我问她,你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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