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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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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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诧异:“我做得不够好?还是你父亲叫你来问我的?” 
  “不,我觉得你不适合这个地方。”老气横秋,完全小说中看来的对白。 
  他有点诧异,又有点好笑:“今天是你的生日,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为你而来的,你不该站在这里跟一个小侍应聊天的。” 
  是的,他只当我小孩子,至多是他老板的小女儿。我低下头,眼圈都红了,却又不舍得走。 
  他看看我,牵着我的手,带我到窗前:“你看不看得见对面的绿茵咖啡厅?” 
  他的手很温暖,我给他牵着,迷迷糊糊的,只懂点头.其实我只比那扇窗户大高一点,根本看不到什么咖啡厅。 
  宋家平见到我的样子,笑了,突然俯身抱起我,对着窗口:“你去过咖啡厅没有?那里的灯光很迷人,气氛很好,有琴师在弹奏钢琴……一对对的情侣在窃窃私语……我有一位朋友也在那里弹琴,在这个休息室的窗子正好可以看到他。” 
  “但我看不到你的朋友呀。” 
  “是的,他走了有半年了,我希望再见到他,所以天天在这里等……这就是我在你爸爸餐馆打工的原因。” 
  “他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 
  他有一股香烟与其它气味混合的味道,嗅起来很舒服,他的怀抱很温暖舒适,他的声音幽柔如梦,我不能自已的感动。 
  那天晚上,我日记的主角是宋家平。 
  过了几天,我忍不住去找他.那条万福路无论任何时候都车水马龙,人头涌涌,吓死人.但是我知道在它的尽头在某个时间家平一定会在那里。 
  他果然在.还是那个姿态,一支烟。 
  我轻轻提出我的请求:“你可以带我在这附近逛逛吗?”我知道他还有一个多钟头的休息时间。 
  “我?”他犹豫。 
  我可怜兮兮地哀求:“从来没有人陪我,爸爸要上班,妈妈要打麻将,哥哥都不在家,只有菲佣陪我,但她不会听广东话,大哥哥,你陪陪我好吗?”那个我口中的菲佣其实是四川人,会听广东话,只是不会说而已.我故意夸张,好叫家平肯陪我。 
  “你叫我大哥哥?”他啼笑皆非,但终于拿起外套,“好吧,就逛一会儿,你要乖乖跟着我啊。” 
  我欢呼。 
  呵,原来家平不会拒绝女人,即使是我这样的小女孩。 
  街上人多,他担心我走失,拖着我的小手走,我只到他的腋窝高,像只小狗乖乖被他拖着走.我忽然觉得在人群中的我并不孤独,我有家平陪我,我想一直走下去。 
  以后我常常找他,他懂得很多,说话温柔又有趣.他告诉我凡尔纳是最伟大的科幻小说家,最好的版本是,还说译作更恰当,因为飘形容命运的摇摆不定但赫思嘉的命运由她自己一手造成,结果就应该万事都随风而逝。 
  有一次他还告诉我他在哪间大学毕业,我吓一跳.那是可望不可即的学校,二哥很容易就出国留学了,但他出国前想都没想过这间学校收他的可能.家平真不可思议,堂堂名牌大学生跑到一间二流酒楼当侍应,他对他的朋友真好,但我无法理解。 
  我渐渐觉得他尽管那么温柔有礼,人缘一等一,但他的内心其实是很孤独的.他很喜欢我,只有对着我时,他才可以放松一点,透露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压力和悲哀,因为我不了解。 
  他始终当我小朋友。 
  一次我跟他发脾气:“请你不要再叫我小公主。” 
  家平很好笑:“那么叫你什么呢?小天使?” 
  我气冲冲:“你可以叫我小雪或小茜,爸爸妈妈都是这样叫我的。”见鬼,小天使?那个裸体拿弓箭乱射人的变态小孩?真亏他想得出,我从未听过这么肉麻的称呼。 
  家平对我永远好整以暇:“很好听的名字呀.好,以后我就叫你小茜好了。” 
  我有点高兴,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把我当朋友? 
  我一厢情愿地以为是,尽管他的年龄是我的两倍还要多一点.一点的意思是三年,我认识他那年,他已经二十七岁。 
  我希望他可以等我长大,并认为他有点喜欢我.因为那么倜傥的他居然没有固定的女友.事实上父亲酒楼的生意一定因为他而增加不少,女顾客都爱到这里来吃饭。 
  家平的仪表与服务态度一向是侍应中的表率,他因此升得很快,第二年的春天,他已经是公关部长.这是他自己的努力,一颗钻石无论在那里都会发光,但开始有人讲闲话。 
  一日我去找他,几个侍应正聚拢谈论什么,一见我,马上噤声,我直觉他们在谈论我。 
  我找到家平.休息室很阴沉,一屋的烟味,桌子上都是烟蒂,他从来不吸这么多,只闲时点一支,淡淡看青烟消逝.他一定有心事。 
  他见到我,也没有站起来,只说:“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上街。” 
  之后良久都不说一句话。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房间变得阴沉,原来阴沉的是家平。 
  室内的空气闷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无法忍受,拉开房门走出去,家平没有留住我。 
  外面围成一堆堆的人见到我再次噤声。 
  我胸口闷得作痛,他不喜欢我了,他等不及我长大。 
  我想到去找力姬,她比我经验丰富。 
  她一见我就笑:“你呀,真的喜欢了那个boy?小心给人骗,外面的人都说他巴结老板的女儿所以升级奇快。” 
  我如雷轰顶,半响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那是他个人的努力……我们不过是好朋友。” 
  “哈哈,好朋友?”力姬笑得用手抹眼角:“你以为他会当你是朋友?看你象只瘦小鸡还未到他的肩膀高呢.玩忘年之交?哈哈,笑死我。” 
  我看见力姬丰满苗条的身材,嫉恨得无法自已,整杯柠檬茶朝她的头淋下去。 
  力姬尖叫:“你疯了……” 
  我调头就走。 
  呵!我终于知道家平疏远我的原因.为他着想,我决定接受父亲的安排,到澳大利亚念女校。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认为人他会等我回来,而我也将会成长成为一个能配得起他的女子。 
  等到我由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家平一定会眼都不眨地爱上我.我们一直相处得那么愉快,除了有谣言的日子,等到我成年,谣言一定都会消失的。 
  出发前我看了一部外国电影“LEON”,译作“这个杀手不太冷”,一个四十岁的杀手爱上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愿意为她献出生命.啊!多麽浪漫凄美的爱情故事.我爱上家平那年正是十二岁。 
  我对我们的爱情充满信心。 
  在澳大利亚,我疯狂地念书,疯狂地思念家平,疯狂地写信.家平的字不漂亮,但句子很美丽3,象“想象中澳大利亚有很可爱的动物,象树熊和袋鼠,冬天的时候会下雪,衬着灯光应该很美丽和温馨,可惜我这里永远不会下雪,不过想象中的雪景一定会最美。”淡淡的惆怅,象他平时的语气,散在淡灰的信纸上。 
  经过几年的沉淀,我终于明白他吸引我的地方:那股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拉倒的淡淡气质。 

  四年之后,我女筱毕业,衣锦还乡。 
  我回到那条拥挤的街道找家平。 
  他已经是楼面经理,全面指挥,比以前忙十倍.他背对我,正指挥一队侍应把一堆旧台布换下来.一别四年,他姿态依然潇洒,他声音依旧温文。 
  这条街有四分之一已经改建,就连这间得云居也在去年装修过,只有家平,他超越时间,是唯一不变的。 
  我感动如斯,竟舍不得叫他,自己走到休息室静静地等。 
  就连休息室都装修过,改成一整套的黑皮沙发,只有那扇窗没变。 
  四年前,他每天都到这里休息,点一支烟,在窗前等他的朋友。 
  有人推门进来,见到窗前的少女,有点迷惑:“小姐,你找谁?” 
  呵,家平他不认得我。 
  我轻唤:“家平,宋家平。” 
  他诧异:“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曾经打赌我转眼就会忘了你的名字,你看,我记得这么多年。” 
  他有点不知所措:“你是小茜?” 
  我点头,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终于认得我。 
  他有点唏嘘:“你都长这么大了,那时你还没有我肩膀高。” 
  是,但今天的我已到他的耳际.我想到他曾经牵我的手游闹市的那些日子,忍不住扑上去,拥住他:“家平,我好想好想你,我要你再陪我逛街。” 
  家平被我吓一跳:“小茜,别这样,我陪你去就是了。”他神色尴尬。 
  我有点失望,放开他,走到窗前,无话找话说:“你的朋友回来没有?那间咖啡厅好旧,招牌都褪色了。” 
  家平幽幽的:“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这间咖啡厅下个月也会结束营业了……” 
  我觉得他言尤未尽,问他:“结束营业?那又怎么样?” 
  他答:“会改建或装修成一间的士高。” 
  答得很完整,但我直觉他原来想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家平与我上街,我俩很引人注目.他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衣着打扮无懈可击.而我在他身旁,一身连卡佛的花季少女。 
  这条街的人依旧那么多,但家平始终没有牵我的手。 
  回到家我马上找镜子照,乌黑的长发,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丰满红润的嘴唇,还有发育得很好的身材,一切都比十二岁的我好十倍,我想不出家平不喜欢我的理由。 
  但家平始终待我淡淡的,客气,具距离感。 
  我已非当年十二岁,我开始懂得耍手腕.我约了家平最要好的同事小扬出来饮茶,问了他好些家平喜欢的东西,象灰色,黑咖啡,贴耳短发的女孩子,桑菲尔的“寂寞的牧羊人”。 
  我约家平在玫瑰咖啡厅见面,我剪了贴耳短发,穿珠灰露肩长裙,脖子上系一条浅紫的缎带,我叫了纯黑咖啡。 
  现在的咖啡厅不流行演奏钢琴,而是流行小提琴.我请穿燕尾服的小提琴手过来,给了小费,请他在八点钟的时候拉奏“寂寞的牧羊人”。 
  一切都准备好,我要一击即中。 
  八点正,家平准时出现在咖啡在厅门口.我站起来等他.恰好有风吹过,我的裙子飘扬起来,“寂寞的牧羊人”也在此刻响起,飘荡在整个大堂中.周围突然静了下来,除了乐声,每个人都静了下来,似乎都在留意我们的相会。 
  他一眼看到我,整个怔住,神情竟有点痴迷。 
  我也痴迷,突然开口:“家平,我爱上你。” 
  四周一静,突然有人鼓掌。 
  我刚才情不自禁,现在一下子明白过来,脸立刻胀红,但有人为我的爱情鼓掌,我高兴。 
  家平被掌声惊醒,冲过来,拉着我坐下,他的脸也红了,有点温怒:“你有什么问题?” 
  “是的,我有问题,因为我爱上你,”我痴痴的:“从十二岁那年起。” 
  “天!你开什么玩笑?”家平以手覆额,“你才十七岁。” 
  “可是我已经拿了身份证。” 
  “你把好端端的长发剪掉,还穿这样子的衣服……” 
  “我以为你喜欢我以为你喜欢。”我赌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没想过他会这样。 
  家平心软,叹口气,转移话题:“这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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