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3-手心里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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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3-手心里的阳光-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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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时无语。不知为什么,我很不愿意和她谈起外婆,在我的印象中,她和外婆是隔裂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望了望海对岸,把话叉开,说:“你去过香港吧?”    
    她愣了一下,笑着回答:“以前常去,现在不敢去了,那里的非典比兰亭市还厉害。”    
    然后,我们又谈了一些关于非典的话,说话间,已经到了海边。雨林躺在一个长条石凳上,嘴巴撅得老高,见我们过来,就把眼睛闭上了。    
    妈妈对我使了个眼色,故意提高嗓门说:“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红树林吗?告诉你吧,从前有一条美人鱼,从这里上了岸。她要修造一条从大海通向天国的路,她用了石头、木材等很多材料,都不能成功。后来,上帝告诉她,这条路就在她的身体里。她终于明白了,于是,她站立在岸上,直到死去。她的血染红了这片土地,滋养出一棵棵高大的棕榈树。每一棵棕榈树都是一条通往天国之路。为了纪念她,人们还在两块石头上分别刻上‘蓝天’、‘碧海’字迹。我们去找那两块石头,怎么样?”    
    我知道这是妈妈随口编出的传说,但确实打动了我,我看了看笔直的棕榈树,心中涌起一股敬仰之情。    
    雨林的嘴还撅着,但人已经坐了起来,嗡声嗡气地问:“真的吗?你以前从来没说过呢?”    
    “当然,我们去看看那两块石头吧。”    
    妈妈走在前面,我拉着雨林跟在后面,不一会儿,果然看到了刻字的石头。在一棵高大的棕榈树下,横卧着一块椭圆开的石头,上面刻着两个斗大的红字“碧海”,紧挨着它,有一块方形直立的石头,上面也刻着两个大红字“蓝天”。在离它们不远处,还有一块光光的石头,一看就知道是人工所为,但我宁愿相信那个美丽的传说。    
    妈妈拉雨林靠到石头上照相,雨林不肯,说:“这有什么照的?一看就是假的!”    
    妈妈陪笑说:“说得不错,其实生活中许多东西也是假的,你把它当真了,它就是真的了。《红楼梦》里不是有一句话嘛,假作真时真亦假。哈哈,你就靠在这里,我说你是美人鱼,就是美人鱼。”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坚决地让雨林照这张美人鱼的相,她们俩就像打架似的,你来我往,好半天,雨林才勉强靠到石头边上,一脸的气儿。    
    妈妈举着相机,说:“笑一下,不笑就不是美人鱼了!”    
    看着妈妈千辛万苦的样子,我只好出手帮她一把。我把手伸到雨林腋下挠了两下,她就前仰后合地笑起来。镜头闪过了,我知道妈妈成功了。    
    妈妈冲我说:“你也来一个?”    
    我摇摇头,说:“一家只能有一条美人鱼。”    
    妈妈一定感觉到了我话中的滋味,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着照相机。    
    我忽然觉得,那条美人鱼应该是妈妈,她背井离乡到兰亭市来,不就是为了修造一条通往天国的路吗?天国还在未知的远方,所以,妈妈还在不停地工作。


《手心里的阳光》 红树林里游过美人鱼外婆,我好想回家(1)

    我常常想,我是应该属于古柳藤小镇的,我习惯在外婆面前撒点娇,在兰逸面前撒点野。她们都很纵容我,仿佛我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可在这里不行,我不知道是谁剥夺了我的权力,但很显然,这种权力一去不复返了。    
    吴老师又来给雨林上小提琴课,他们打架似地摆好架子,又吵架似地争论着曲子。我觉得自己坐在屋里,总显得有点多余,就独自出门。他俩吵得不可开交,根本没人注意我的离去。我轻手轻脚地关上门,门的隔音效果真好,就在最后一缕灯光被切断的时候,什么都听不到了。    
    站在电梯口,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看着闪闪烁烁的楼层指示灯,我突发奇想,决定到楼顶去看看。于是,我按了那个从没按过的上行键。电梯门开的时候,里面站着几个人,有点面熟,但都不说话,有的低头看脚尖,有的仰头望天花板,都是一脸的心事,一脸的深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跨进电梯。我环视了一圈,万一有谁看我,我就冲他笑,或者说点什么。不幸的是,没有人正眼看我,他们明明都认识我,为什么非要装作素昧平生呢?没劲!我们小镇上的人只要见过一面,就会像老朋友似地点头,或者聊对方的家事。那种感觉是透明的,不像这里,总像近视眼没戴眼镜。    
    电梯在一次次地停站,每次都会下去一个或几个人,每个人在走出电梯的时候,都会用余光斜我一下。他们都知道我不住上面,心里一定充满了疑问,可是,这些胆小鬼假正经,为什么不敢问我呢?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他西装革履,戴一副黑框眼镜,很有学问的样子。他始终都没注意我,我是说他连眼角的余光都没落到过我身上,这一点我观察得很仔细。一上电梯,我就很注意他,说实在的,他很有风度,我很希望他能看我一眼。可是,他的双眼一直盯着电梯门,直直的,目空一切。直到电梯门为他打开,他的眼神仍没有丝毫变化,身体笔直,迈步走向门外。可是,就在电梯门关到一半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他突然转过身子,正面对着我,似乎想开口说什么。我惊得瞪大眼睛,我们的目光接上了,但只是一瞬间,就听咔喳一声,门合上了,目光被切成两段。    
    电梯继续上升,我闭着眼睛,回味刚才那男士的表情,他到底想说什么呢?这种猜想也许是徒劳,因为他的嘴巴根本就没有开启,没有一丝嘴形的提示。也许他只是下意识,嘴巴天生就是说话的,沉默久了,它肯定会反抗,而主人会镇压。我刚才看到的也许是一个反抗的过程……    
    电梯停了,我看了看楼层指示灯,是它能到达的最高点了。走出电梯,并没有到达楼顶,我左右望了望,发现左边是死路,右边是一条又窄又长的走道。借着街灯的微光,我小心翼翼地沿着走道向前摸索。在走道的尽头,是向上的台阶。    
    台阶上堆放着杂物,有破旧的沙发、被絮,还有地毯,乱七八糟,显然很少有人通过这儿上楼顶。沙发将上去的路挡得严严实实,我只好踩上去,小心翼翼地往上翻。    
    突然,我脚下发出一声惨叫,吓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没等我回过神来,一个黑影从沙发里蹿了出来,一溜烟跑远了。我靠着墙,站在高高的沙发上,用手捂住胸口,好半天才估摸出那大概是一只猫。可怜的家伙,难道它无家可归,整天就住在这里吗?我想对它说声抱歉,可它根本不给我机会。    
    我小心翼翼地翻过沙发,通过一段很黑的走道,每走一步都要用脚尖试探半天,生怕再踩到什么活物。不远处是一个方形出口,一抹微光挂在那里,就像一张壁画,不肯向里面照射一寸。    
    走出出口,外面是意想不到的开阔,四周是一米多高的水泥墙,楼顶是一个平整的水泥场,简直可以作滑冰场。一弯月亮挂在青黑色的天幕上,仿佛一抬手就可以摘到。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顶边缘,向远处眺望,第一次看到了兰亭市全景式的夜景。高楼像砍光了枝叶的树木,一棵挨一棵地呆立着,平时我总是仰望它们,现在,我可以平视甚至俯视它们。远处,帝王大厦的激光束直插天际,成为兰亭市夜景的标志。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设计思想,但它确实代表了兰亭市的特色,一个爱出风头的家伙。    
    但我很不习惯这种风格,就像我不习惯雨林,不习惯这个家一样。我常常想,我是应该属于古柳藤小镇的,我习惯在外婆面前撒点娇,在兰逸面前撒点野。她们都很纵容我,仿佛我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可在这里不行,我不知道是谁剥夺了我的权力,但很显然,这种权力一去不复返了。    
    我仰望着夜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痛,我知道我又开始想外婆了,每当我想念她的时候,心就会疼痛。痛的是心,回忆却总是那样温馨,甚至让人陶醉。一瞬间,我又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傍晚。    
    那时,外婆在离家一里多地的小镇边缘,种了一块菜地,面积不大,但总有让人惊喜的收获。有时候是又红又大的番茄,有时候是又青又脆的黄瓜,辣椒、茄子也长得极有特色,我一眼就能将它们与菜市场的货物区分开。到了冬天,就是白菜、菠菜和红皮萝卜的天下。    
    那天,雪下得很大,积雪已经没住了小腿。我放学回家,走到半路,就有个大婶告诉我,说外婆到菜地去了。我让兰逸先回家,自己就直奔菜地。可是,到了地里,只见菜篮不见人。我围着菜地找了一圈,菜都被雪盖得好好的,也没见外婆的人影,倒是有一串脚印向山坡后去了。我连忙跟着脚印往前追,追过山坡,远远望见外婆笨笨地跑着,前面还有一个小黑点。我跑近一看,是一只野兔。    
    我扶住外婆,说:“你追它干啥?锻炼身体也不挑个好天气。”


《手心里的阳光》 红树林里游过美人鱼外婆,我好想回家(2)

    “你不拉我,我就追上了!”外婆喘着粗气,用手指着那只艰难逃命的兔子,“快,一定要逮住它!”    
    “你不是信基督教吗?每天都和几个老太太在一起谈论耶稣长什么样,”我故意讥笑她,“今天就想杀生呀?”    
    外婆急得直跺脚,向前推了我一把,说:“不逮住它,恐怕它就活不过今天了!”    
    这话听起来蹊跷,于是,我就追了上去。我身高腿长,追一只大雪中的兔子,简直是小菜一碟。那兔子每跑一步,身体就会陷入雪中,没两下,我就将它活捉了,倒提着后腿,大摇大摆地交到外婆手里。    
    “小心点!”外婆一边喊着,一边接过兔子,抱紧它,用手在它身上翻找着。    
    我凑过去,果然看见它的前腿有一道伤口,血正在向外涌。    
    回到家里,外婆取出活力碘和纱布,给兔子消毒包扎,跟以前对付我没什么两样。兔子见我们没有恶意,渐渐平静下来。我们把它关在家里,每天喂它青菜叶子。大约一个星期之后,它的伤愈合了,外面的积雪也融化了,外婆就用菜篮子提着它,到菜地边上放生。    
    后来,我跟兰逸讲这件事,她很不屑地说:“这种事只有你外婆干得出来,要我呀,早把它炖了!”    
    “你真不是个东西。”我故意骂她。    
    她不气,一脸的坏笑:“我每次炖汤,可都有你一份哟!”    
    ……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站在兰亭市的夜里,仿佛兰逸就在我面前。    
    “你在笑什么?”有个人站在背后突然发问。    
    我一惊,笑在瞬间凝固了,我旋风般地转过身,发现那人离我仅半步。我本能地向后跳了一步,身体靠着楼顶边缘的水泥护墙。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脸,黑框眼镜,没错,就是刚才在电梯里最后一个下去的男士。因为恐惧,我的身体紧紧贴着护墙,墙高只到我的腰部,我知道那样做很危险,但眼前这个男子让我感到更大的危险,我相信,在这楼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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