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80-岁月与海浪: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人物群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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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0-岁月与海浪: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人物群像-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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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人。收藏的离题段落,以及关于弗莱容易上当受骗的另外一件趣闻。    
    当我同一位美国友人谈到罗杰•;弗莱时,他说:“既然你对他了如指掌,为何不给我们讲讲你心中的弗莱呢?”我答道,因为弗吉尼亚•;伍尔夫写过一本弗莱的传记,这本传记不仅属于现今似乎将被出版的传记之中最全面地介绍了弗莱生平的著作,而且恰巧还是一部出自大师之笔的杰作:我无意与这位和我同时代的大作家竞争。当然,我心里明白,那位美国友人脑中所想的,是和伍尔夫女士所写传记的内容完全不同的东西;他寄希望于我的,是一篇开胃性的演讲,一场为时55分钟的津津有味的闲谈,也是我未曾发表过的自传中的一个章节。但是,这里又有一只拦路虎:因为弗莱去世之后,为博朋友一乐,我确实曾经胡乱涂过几笔,记录了他生前的不少趣事,以说明他本性的一个方面——那招人喜爱的荒谬性。我感到,只有认识这位主人公的人,而且必须是熟悉他的人,才能品味这些怪诞故事的真谛。但是,现在弗吉尼亚•;伍尔夫已让我们熟悉了他,对我记录的那些逸闻趣事,这位女士甚至可以信手拈来——这些故事当然也非常乐于为她效劳——栩栩如生地在这里抖出一点荒诞性,在那里抖出一点放纵感。我可不是弗吉尼亚•;伍尔夫,我不会把死的说成活的,所以我无法生动地复述自己所知的故事。我所能做的便是呈现——或者说试图呈现——这位男士,这位批评家和画家。我所选取的,更多地是我记忆中的他的言行举止,而不是他所发表的论著,因为他的著作,大家毕竟都能买到,而且大多数人对它们也很熟悉。述及他的思想,我有时必须参阅他的著作,不过,关于他的性格和天赋,我将尽力提供一份基于印象的介绍。    
    “罗杰•;弗莱给你的印象如何?”我想,这是一个不容易答好的问题。以前那种将性格还原为与体液相对应的各种个性成分,然后加以分析的精细活儿,现在已经过时了,而且我认为,作为一种方法,它是不够深刻、不够敏锐的。然而,如果我说人们想起他时,首先映入脑海的是睿智、亲切、热情、敏感这些品格,认识他的人对此恐怕不会有所争议;我相信,大家也无法否认,他首先吸引那些初识者的,极有可能便是其博大精深的学问。我必须承认,他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则是外貌方面的。他身材很高——我敢说有六英尺高,但实际上却看不出真有那么高。兴许他有点儿驼背;他挺魁梧,不显瘦长,但无论如何不会让人觉得他十分高大。你所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又圆活又犀利——一对难得的组合——而且,在那副大而圆的眼镜衬托之下,显得尤为浑圆。你也会注意到他的头发——我想,那曾经是乌黑的,但当我们相遇时,已经灰白了——他的长发,桀骜不驯而又柔软光洁,在某种程度上突显出他的特点。不管怎么说,从侧面看来,他的轮廓相当分明。经过精心修理之后,他的面容总是非常光鲜。他带着一种法官的神情,不过,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更多地是一个永远对生活感到惊喜的人所具备的气质——因为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人。有时候,他令我想起高度灵活的摇摆木马。他常常会把好衣服穿得很别扭。显然,这些衣服全都出自手艺正常的裁缝之手,但是穿在他身上,总令人感到不太对劲。或许脖子上那条看不出质地的领带过于花哨,或许脚上那双黄褐色的凉鞋,本应换成黑色的,才同他的衣着更为相称。他的各种帽子都颇为独特,圆圆的帽檐很宽,严谨而且得体,与贵格会教徒的身份颇为相称。唯有穿戴全副晚礼服行头——白领带结、白背心、熨烫得笔挺的衬衫,以及服服帖帖的衣领——之时,他才显得精神抖擞,此时他的银发梳理得当,看上去德高望重,风度翩翩。    
    以上是第一次见面时,他留给我的印象。随着关系从点头之交升级为把臂之友,你便会注意到他那精力充沛的脑力活动和体力活动。正如我所说的,他热忱、聪颖、敏感、亲切、优雅,而且博学:这些品性早晚都会流露出来,对于认识他的每个人来说,这种流露总是来得很早,所以,我必须先来谈谈他的上述品德。但是,令他的密友们着迷的,却是他的极易上当受骗,正如他那些少有的个性一样:对此,我将稍后再作介绍。    
    我已说过,初见他时,给你留下最深刻的印象的,也许就是他的学问。你会因他广博的知识而惊叹不已,然后你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知识仅仅是为获得某种更珍贵的东西而必须掌握的工具而已——那珍贵的东西,用一个最贴切的词来表述,就是“文化”。罗杰•;弗莱正是培根所说的“完整的人”,他那庞杂的学识,只不过是进行思考、培养情感、丰富生活的一种手段。学问增强了艺术研究的乐趣,它使人们能将任何一个不期而遇、看似奇怪的事件,与其他实情、各种理论联系起来,然后将事件填入那块巨大的拼图板上,从而充分地挖掘其中蕴涵的信息。但是,对于结果,他从不坐享其成,除非他能理清与之相关的前因后果,从这里,你能体认到一位学者型批评家所具有的某种基本品格。在剑桥,他读的是理科,这一点大家必须记住,因为它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他这个人以及他的优缺点。他曾经在“自然科学荣誉学位考试”(NaturalScienceTripos)中一举夺魁。我敢保证,要得到这个冠军,仅靠肤浅地涉猎一点植物学知识或者解剖几只青蛙,是远远不够的。我想,要做到这一点,相当于要把思想拧成一个弯度,而在今后的生活中,无论碰到多么纷繁复杂、惊心动魄的经历,这个弯度也难纠正回来。


《岁月与海浪》第一部分罗杰•;弗莱/克莱夫•;贝尔(2)

    接着我要请你记住,罗杰•;弗莱,无论从他所受的教育还是从他的某种性情来看,都是一个具有科学头脑的人。我不要你牢牢记住他的智慧和可爱,因为智慧和可爱正是我描绘他生平时所用的油彩。我希望,随着文章的展开,他的这些品质能够自然而然地被人们感触到。不强调这些品质,对于他的老朋友们而言是不足为奇的,但是对于我并未突出强调他的敏感性,他们中的某些人却可能产生疑惑。是的,弗莱具有异常敏锐的感悟力,对于所有认识他,或读过他的文章,或听过他演讲的人来说,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至于与之共过事的朋友,对这一点他们更为清楚。看着他,或者更确切地说,只要跟得上他的思路,你就能体会得到他的判断是多么令人信服,因为这是建立在训练有素的敏感和渊博知识之上的。在那些情况下(譬如驳倒某个愚蠢的假设时),他所采用的方法是概括性或宣判式的。我曾见到一个小商人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从一只上着三道锁的保险箱里,捧出一幅据称是拉斐尔(RaffaèlloSanzio)拉斐尔(1483~1520),意大利文艺复兴盛期画家、建筑师,主要作品有梵蒂冈宫中的壁画《圣礼的争辩》和《雅典学派》,其他代表作有《西斯廷圣母》、《基督显圣容》等。所作圣母像的真迹,弗莱只是瞥了一两眼,便温和而坚定地说道,“这是18世纪的复制品,而且就当时的标准来看,做工也很粗糙”,然后我看到,那位商人显然当场就心服口服了,他把画儿往保险箱里一扔,连箱门都懒得去锁。这就是弗莱的敏感性——基于智慧和学识之上的、训练有素的敏感性所具有的力量。据我所知,从未有人对他的这一能力有所质疑。但是,无论多么博学多才,他所不具备的,或许正是那种天生的艺术直觉,那是对美的渴望,是患上酒瘾似的对于艺术的迷恋,正如海兹利特(WilliamHazlitt)海兹利特(1778~1830),英国批评家、散文家。所说的,这是一种“由衷的兴味”。对于不少二三流的画家或一些评论家而言,这种直觉已是最佳的天赋了,譬如特奥菲尔•;戈蒂埃(ThéophileGautier)特奥菲尔•;戈蒂埃(1811~1872),法国诗人、作家、戏剧文艺评论家。……    
    罗杰•;弗莱在追求艺术的路途上,备受清高、保守家族传统的阻碍,以至于我敢断言,这种阻碍导致他后来不可避免地作出一些错误的假设,也导致他落入某些本可绕开的陷阱;如果他在自然的、文化程度不高的家庭教育氛围中长大,是完全可能避免误入这些歧途的。此外,剑桥的大气候,在“19世纪80年代”甚至以后,也并不完全有利于培养人们的审美情操,何况当时他阅读的,还尽是些科学书籍。这些我都考虑到了:虽然如此,重新审视他的早年经历,我仍觉得他所犯下的失误,他那无缘无故的热情,还有他的偏见,这些都不只是某个年轻艺术家会产生的过错,而是任何年龄层次的知识分子都会患的通病。确实,年轻人的稚嫩、天真、轻率,都与上述缺陷无干;1892年弗莱才二十六岁,而且有一段时间他还专攻艺术,这就令人不禁困惑了:倘若他具有艺术直觉,绝不至于在巴黎待了好几个月——在菲利普•;朱利昂(PhilippeJullian)家也住过很长时间——竟然不为那些印象派的作品而兴奋,竟然会在卢森堡找不到比巴斯蒂昂•;勒帕热(BastienLepage)巴斯蒂昂•;勒帕热(1848~1884),法国乡村风俗画家、肖像画家。的画作更令人激动的作品。    
    我刚才提到清高而保守的家族传统:对于罗杰性格中清教徒式的气质,他的朋友可能喜欢,但决不会对其复杂内涵视而不见。即便在他放纵自己的片刻,这种特质也会以对立的形态表现出来。他的异教徒信仰是属于新教的——这又是对于清教徒主义的一种反抗。他在知性上是最自由的,但是他的公正性却让人不敢恭维,当他解放思想而去接纳被其先祖称为“邪恶的快乐”那种东西时,你会发现他有着淡淡的痛苦和微微的挣扎。随着地位的日渐提升,他被追逐、尊奉为权威,而这一清教徒式的气质,也就日益成为与他唱反调者纠缠不清的焦点。他思想开放,但又并非毫无成见,因为如前所述,他做事固然不偏不倚,却又十分看重原则;他深信,自己拥有的强烈情感便是原则,旁人的感觉一旦与之不同,即被视为偏见。清教徒式的教育,使他在某种意义上将自己的原则奉为上帝的意志。因此,在他的意识里,任何与自己作对的人,一定像撒旦似的说过这句话:“邪恶的是你,我的好人。”与他意见相左的人们发觉,这一点是十分令人讨厌的。    
    我们之中,没有几个人是坚不可摧的,正如约翰•;德莱顿(JohnDryden)约翰•;德莱顿(1631~1700),英国桂冠诗人、剧作家,著有诗歌《奇异的年代》、剧作《奥伦蔡比》、文学评论《论戏剧诗》等,共写过三十部悲剧、喜剧和歌剧,有的文学家把他创作的时代称为“德莱顿时代”。所说,大多数人都“被谎言泼洒过。即便最优秀的人,也总会有瑕疵”。就是“某种苦的东西”把生活这杯酒给搅浑了,而且当你把它吞下去之后,苦涩便会经常哽在喉头,弄坏生活的滋味。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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