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相碰,紧紧相握。
“你!”段玉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
“我说过,我不会回去的。”清乔笑颜甜蜜。
“——你永远都不会了解,我有多么恨你!”
说完这句话,她将手往外狠狠一拉,努力挣脱开段玉的禁锢。
赤色的血沿着段玉白皙的手掌缓缓滴下,在他手心里,赫然有一条鲜红的长印。
“王爷!”乌衣卫纷纷涌上,面露焦急。
段玉皱眉,挥手一止。
“……你几时变得这样张牙舞爪?”他摊开手,静静望着那道伤口,“一点都不像原来的你。”
“你又几时变得毫不设防?”清乔高高扬起下巴,眼中有怒火跃动,“早知如此,这钗上便不要涂什么麻药,直接涂毒药好了!”
“……原来你已如此恨我。”
段玉微笑,手指拂过那道伤口,沾上一粒猩红的珍珠:“可惜,不管你如何恨,将来都要跟我绑在一起。”
不是没见过无耻的,但是没见过这样无耻的。清乔怒极反笑:“是啊,将来我做鬼也不会原谅你,日纠夜缠,定要将你踢下十八层地狱!”
“……就怕到时你食言不来。”段玉一脸慵懒,好整以暇朝椅背靠去。
清乔握紧双拳,恨不得手头有一盆硫酸朝这人无赖的脸上泼去。
段玉扬眉看她,似逗弄,又似挑衅。
“小白菜,叙旧叙完了吗?”
紧要关头,有朗润男声打断这剑拔弩张。
清乔回头一看,阮似穹不知已于何时来到雅间里,蓝袍临风轻拂,面带清浅微笑,在一众乌鸦男映衬下更显得超凡脱俗,飘飘胜仙。
——果然是可靠的及时雨!她忍不住要飙泪,早年有句广告词怎么说来着?“每当看到天边的绿洲,我就想起了东方奇洛瓦。”
大叔,乃就是我的绿洲!乃就是我的奇洛瓦啊!
“说完了?”阮似穹脸上挂着宠溺,朝她盈盈张开双手,“来,到师叔这边儿来,乖。”
清乔极其狗腿的屁颠屁颠马上就要冲过去。
一只手伸出来,生生拎住她的后衣领。
恼怒回头,对上一张冰冷的脸,细长凤眼挑成一弯丝,周身寒气四溢。
“好狗不挡道啊!”她吓一跳,赶紧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扑腾,“王爷,就算你囚禁我的人,也囚禁不了我这颗奔向自由的心……哎哟!”
那只手一使劲,似乎要将她带入身后怀抱
“——强迫是不道德的!”清乔尖叫一声,死死闭上双眼。
忽闻一声极低的闷笑,只听“啪”的一声,施在她身上力道忽然消失。
一阵清风掠过,她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稳稳站了在阮似穹身边。
“段王爷,小乔年幼无知,出手错伤了王爷万金之躯,还请你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阮似穹先冲她一笑,这才转头朝段玉拱手。
极其象征性的道歉,导致乌衣卫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和衣服一个样。
“小乔,过来。”
段玉不理他,眼望清乔,幽潭里点燃一簇怒火:“……到我这里来,你伤我的事,我绝不介意。”
清乔抓住阮似穹的衣服,心头安稳,冲他扮了个鬼脸:“呸!我巴不得你死!”
段玉面上一凝,还未开口,身后的乌衣卫已长剑出鞘,迎头朝这边劈来。
寒光阵阵,阮似穹大笑拂袖,揽住清乔轻轻一点离开地面,顷刻间便消失的无踪无影。
众人回过神来,皆倒吸一口冷气。
“王爷!”刑四走上前来,朝段玉深深下跪,“属下保护不周,罪该万死!”
段玉凝望窗外,冷冷哼了一声。
刑四战战兢兢扬起头,语气迟疑:“……是否要追?”
“不用了,那人武功登峰造极,你们谁都追不上。”
段玉摊开那只受伤的手掌,睹见鲜血肆意,微微皱了一下眉。
“属下马上请药王过来。”刑四察言观色。
“不用……”段玉合上眼,向来波澜不兴的面庞上头一次显出疲惫,“钗上没有麻药,她是骗我的。”
————————————作者表示体谅大家想虐心情的分割线—————————————
浑水庄护城河外的草坡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相伴良久,沉默无语,诡异的宁静。
“我说,这真是一场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
清乔忍不住开口。
“哦?如何团结?如何胜利?”
阮似穹以手枕头眺望远处,白云悠悠。
“我们内部十分团结,我突袭敌人得手,你带着我逃跑成功,结果很是胜利。”清乔笑盈盈解释。
“我只是不肖打。”阮似穹舒缓眉头,一脸漫不经心,“年纪大了,总喜欢用和平的方式处理问题。”
“……唉。”清乔看他一眼,略显苦恼的叹一口气。
“团结的大会胜利闭幕,小白菜还有什么不满意?”阮似穹闲适闭上双目,“莫非你恼我不打招呼就将你从王爷身边带走了?”
“别,您别糁我!”清乔一个激灵,身上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问什么?”阮似穹眼皮都没动一下。
“问我……究竟如何认识的段王爷,又和他有什么纠葛?”清乔有些吞吐不安。
——她以为他会问的,至少在离开客栈后他就会开始追问。没想到一路上他只字不提,甚至连声都没吭一句。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
实在忐忑,索性先一步正面出击。
“啊?你想说啊?”阮似穹撑开眼皮,居高临下瞧她一次,“想说就说吧,大叔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清乔气的扑上去想掐死他。
“别激动,别激动。”阮似穹见她张牙舞爪,忍不住笑,“我只是不喜欢勉强。”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大叔永远都不会问。”他环住她,将她轻轻平放在草坪上,一脸柔和,“一切都等你想好了,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跟我说。”
心中一软,清乔只觉得有暖流自胸前潺潺而过。
“——其实,我不叫甘小乔。”她望着他漆黑的双眸,静静开口。
阮似穹唔了一声,也侧身躺在草坪上,仰对蓝天。
“我并不是江湖大侠的传人,也根本不认识什么东方红和西门不败。”
“我真名叫顾清乔,是当今礼部尚书顾兴迕的独女。”
“段玉段王爷,曾经是我的未婚夫。”
“他怀疑我是已灭国的边牧皇族遗孤,集齐四灵的目的是为了复国,因此想将我赶尽杀绝。”
“我在友人的帮助下,逃出大牢,又因为友人安排,投在王天山的门下,同时受到满满大师照顾。”
“我确实是想集齐四灵,但并非为了复国,事实上,我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外一个遥远的时空……”
“我只是听说,集齐四灵便可以回到我真正的家……”
“哪知我来到西陵,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王天山和满满大师有奸情,四丰掌门在外面包养了小老婆!”
“嗯?!”身边人终于有了反应,一下子弹跳起身。
“别激动别激动!”清乔赶紧按捺住阮似穹的身子,“我只是试探看看你有没有睡着,不然你干嘛对我的话毫无反应?”
“你要什么样的反应?”阮似穹笑,宛如春水荡漾,“难以置信?还是马上带着你去看病?”
“——小白菜,实话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吃惊。”他温柔抚上她的脸,眼中一片空明澄澈,“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他的神情这样恳切,清乔的脸蛋有些微的发烧。
“居然有这么强的接受能力……”她嘀咕一声,清清嗓子继续说下去。
“我的家乡啊,和这里不一样,可先进了!人们不需武功也可在天上翱翔,没有良驹也可日行千里……不用学密室传音,只要一个小盒子便可以随时随地与想念的人通话……”
回首往事,说了很久很久,一直说到晚霞挂上天边。
“……所以呢,我想回家,我一定要回家。”
清乔喃喃闭眼,以这句誓言作为最后的总结陈词。
阮似穹听到这里,展颜一笑:“也许我可以帮你。”
“真的?”清乔闻言翻身,紧紧抓住他的袖子,“莫非你肯将青木人形剑的下落告诉我?”
“……剑的下落我确实不知。”他沉吟一下,缓缓勾起嘴角,“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见四丰掌门,如果他松口,也许能借你剑一用。”
“公平,你实在太好了!”清乔兴奋至极,一头扎进他怀里,小狗般抱着他不放。
“……等解决完浑水庄的杀人案,我便带着你上山去找师傅。”阮似穹莞尔,轻轻拍她的肩膀。
“你这样好,我真不知要如何报答你!”清乔抬头感叹。
“无妨,我自有主张。”他伏下身,突如其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清乔顿时呆住。
“老男人,偶尔也要吸收一下青春的生气。”他毫不羞赧,笑嘻嘻解释道,“这是定金。”
清香拂面,他的脸庞如蝉翼般精致透明,透着淡淡绯色。
再大的气,都要被这极漂亮的笑化掉了。
清乔简直哭笑不得:“……敢问老男人,偷袭的感觉如何?”
“很好,很美。”他转头,霞光染红他优美的侧面,粉意斐然,“就像吻上了一朵云。”
菜妖孽
清晨的浑水庄,下了一阵雨,雨过天晴,半边蓝天半边云。
顾清乔走出房间,只觉得神清气爽,身心舒畅。
昨日的和盘托出,让这世界上终于多了一个她可以信任的人。
话说昨夜里阮似穹忽然带着人出庄,说是要追查凶手,她本想也跟着去,无奈阮似穹对她一笑:“此行凶险,需要武功高强人士。”
——唉,即便时空转换,弱小一方也永远没有话语权。
她只得悻悻留下。
可恨,这个大叔非要等到回西陵山后才肯教她武功,不知他有什么法子让自己短时间内速成武林高手呢?
九阴白骨爪?铁砂掌?六脉神剑?她瞅瞅自己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有点发憷。
想来想去,还是葵瓜子宝典比较好,简直就是为女人量身度造——不需自宫,也可成功,你说岳不群和林平之两个男人傻不拉叽凑什么热闹嘛!
晨鸟婉转低鸣,侧头过去,睹见身旁树枝上有两只昆虫打架,一只螳螂,一只天牛。
她看的饶有兴味,索性哼着歌配唱。
螳螂主动发起进攻。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天牛不甘示弱反击。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两只混战,天牛掉了一只触须,剩下一只迎风摇摆。
“——大象~~大象~~你的鼻子为什么那么长?”
她自得其乐,看的哈哈大笑。
忽然有只手伸出来,把螳螂和天牛都抓走了。
“你!”她抬起头来想骂,却顿时呆住。
“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莫非被我的绝世姿容倾倒?”
陆子筝静静望她,面庞承着天上泻下的一抹晨光,瞳孔深处点着一点亮。
“……是啊是啊,我一见你就笑,你那翩翩风采太美妙!”
清乔没好气瞪他一眼,心里纳闷这人怎么老神出鬼没啊?走路也不带个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