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曼桢把和叶家的关系都告诉他了，看来这两个孩子陷的还不浅，凌沐晴抬眼看着他，“曼桢告诉你我是谁了？”
叶圣阳又是一愣，随即答道：“您是圣阳的……”
凌沐晴忽然拦住他的话，笑道：“可别把我给叫老了，你还是跟着以珊他们叫我凌阿姨好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凌沐晴，不是当年的秦沐泠！”
“那曼桢她……”见她没有半分诧异的表情，叶圣阳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或许，事有转机也未定！
“曼桢有自闭情绪，你知道吗？”凌沐晴突然问道。
叶圣阳轻道：“我大学念的是心理学！”
低头叹了口气，凌沐晴想起那时的情形，依然心有余悸。
“曼桢9岁时，我带她去见我的导师约瑟教授，教授第一次见到她就很是喜欢，执意要留在身边陪他，恰好那段时间我要随医疗队去苏丹，也就把曼桢拜托给教授照顾！”想起过往，不由得眉头紧蹙，“我在苏丹呆了6个月，曼桢也在教授的实验室被关了6个月，像白老鼠一般没有自由，被当作了教授的实验对象，仅仅是因为教授他发现曼桢脑内的神经元异于常人，脑细胞比一般人多出许多……”深深吸了口气，才能控制住自己，能继续说下去，“我是在手术台上救下的曼桢，那时候教授正要给她做开颅手术……”
“那个约瑟现在在何处？”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叶圣阳从座位上站起，沉声问道。
“精神疗养所里！”凌沐晴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手腕的那道伤痕，虽然当时为了搭救曼桢而不能再动手执刀，自己却从未有过一丝后悔，若身边最亲密的人都救不了，救得了天下苍生又如何？凌沐晴，说到底，始终是个小女子罢了！
“曼桢醒来看到我的第一个表情，犹如见到魔鬼般的惊恐，直到我脱下身上的白袍才肯靠近我……那段时间，她排斥一切白色的东西，就连房间的墙壁，都要贴上彩色的壁纸才能让她安心，整整半年，都只肯躲在被窝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曼桢走不出来，直到那日，看她独自一人，慢慢掀开墙纸，看着背后的洁白，那种想看却怕又惧的表情，让自己至今回想，依然心酸不已。
“排斥……白色的东西？”叶圣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色外套，不由叹息，难怪那日她不肯去医院，难怪……陆叔叔会特意把白袍脱掉，那日，他该是明了曼桢的恐惧吧？
“这件事，只有我和同行的小陆知道……”看着曼桢一点点恢复正常，那时的自己，充满了为人母的骄傲和欣然，只是从那之后，曼桢便不肯表现自己的才智，每次都只肯把自己隐藏在众人之中，永远不肯凸现自己。凌沐晴看着面前的叶圣阳，轻轻的说道：“说起来，圣阳，真的要谢谢你！”
想起那日自己对她说的话，“还是，我们在你心目中，根本就不值得深交？”叶圣阳不由怅然，听到凌沐晴的话语，又是一愣。
“让曼桢拿到9岁之后的第一名，是你吧！”凌沐晴笑道，一直以为让曼桢从阴影处走出的，是另一个男孩，但那晚见到她身上披着的那件白色外套，满心欣喜的同时，也明白了一个事实：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小天使，终于要交给另一个人了！
见仍是一脸雾水的叶圣阳，凌沐晴不由轻笑：“你知道曼桢除了不去医院之外，还有一个怪癖吗？她从来不肯穿白色的衣服！”说话，准备转身离开。
“曼桢，她……不是您的女儿吧？”叶圣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朗声问道。
凌沐晴回头笑了笑：“怎么不是，不过，只要她不是你的小姑姑不就行了？”
“只要……她不是我的小姑姑？”低头念着方才听到的话语，叶圣阳突然展颜一笑，迈步往电梯口走去。
“小榛，脸红什么？”一旁经过两个年轻的护士，其中一个低声问道。
“你自己的脸不也红了？”
两人走进窗户，往楼下看了几眼，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齐齐离开。
曼桢见过了许久他才下来，不由满心的疑虑，但见他一脸的盈然，母亲跟他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他的心结，终于解开了么？看着他的轻松和愉悦，曼桢的心底没来由的涌上一种叫做怅然若失的感觉。似乎上天开了一个玩笑，将那头松下的绳结，又绑在了自己心上，曼桢将心中的那声叹息咽了回去，迎上去笑道：“走吧，以珊他们都等得急了！”
“曼桢！”叶圣阳突然叫住她。
“嗯？”曼桢转身，望着他。
“终于可以做一件事了！”深深吸了口气，叶圣阳突然走近她的身旁，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怀抱中的她，是真真切切的凌曼桢！
曼桢一震，双手抵着他欺近的身躯，正要说话，抬首对上他神情的双眼，不禁呆了，忘却了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紧握的手，不知何时，已轻轻放下，垂在身侧。
打开车门正要下车的以珊连忙把脚收了回去，顺手将丁磊也拉了回来。
“干嘛又拉我？”丁磊指着车窗外相拥的两人，“你别忘了，曼桢可是圣阳的姑姑，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我和你还是同一个祖先呢！”以珊笑道，“你呀，就静看下文吧！”
“曼桢！”
叶圣阳突然叫着她的名字，曼桢应了一声，趁他松手，堪堪退到一旁，低头梳理头发。
“记得我曾问过你，如果彼此不是这样的身份，你会不会喜欢我，今天，想再问一次，曼桢，如果我和你没有血缘的牵绊，你会不会喜欢我？”叶圣阳看着她，轻声的问道。
会不会？曼桢在心底喃喃，不知该如何回答。动心，对面前的男子，实在是太过容易，十多年前的刻意逃避，如今的暧昧不清，岂能用“不喜欢”三字来敷衍，但若换作另一个答案，这些年对爱情婚姻的冷眼旁观，为的是他，还是萧行书？
“走吧！”见她眼神渐渐朦胧，叶圣阳突然轻执她的左手。
曼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被他牵起的手，犹豫间，已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去。
“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见他突然侧身，对自己微微笑道，曼桢心下一动，赶紧低头。
走到车旁，以珊突然叫道：“曼桢，我们还有点事，今天你就不用送我们了！”说罢，两人一起跨出车门。
“要去哪，我送你们去吧！”看着他们两人，曼桢不由有些赧然。
“不用了，我们只是想四处逛逛，在医院闷了一天，想出去透透气，而且，我们夫妻俩，也很久没有一起逛街了，是不是呀，老公？”以珊回头问着丁磊。
“是啊！”身边的男子惟有连连点头。
“每次有好戏，你都要把门票给收走！”丁磊有些不甘的回头。
“好啊，你最好的朋友的终身大事，你竟敢当成好戏来看！”以珊低声叫道。
丁磊连忙报以一笑：“哪敢啊！”
“老公！”沉默了片刻，以珊突然叫着身边的丁磊。
“怎么了？”低头把围巾解下，将妻子的脸包了个严实，丁磊笑着应道。
“还记得那年我出院时，你来接我，给我买了什么吗？”
“什么？”快速将记忆翻回几年前的场景，却想不起那日自己送了什么给她。
“一杯热牛奶啊！”那日来接自己出院的众多朋友，只有他注意到自己怕冷，跑去买了杯热饮。
丁磊忍不住笑了笑，那杯牛奶，记得还是小店老板给孩子喝的奶粉冲泡的：“早知道一杯牛奶就能收买你，我就该在家里多储备一些奶粉，以备不时之虚！”
“奶粉，是该准备了！”以珊低头看了一眼日渐隆起的腹部，幸福的笑道。
“叶圣阳！”将他送往市中心的图书馆，曼桢突然从车内探出头，叫住他。
叶圣阳回头，淡淡的笑着。
“我的回答是，会！”说完，摇上车窗，踩了油门，车子立刻往前飞驰。
会！愣了片刻之后，叶圣阳会心一笑，原本和煦无惊的面容也逐渐明朗起来，眼神间闪动着异样的光芒。站在图书馆的大门口怔愣了许久，叶圣阳转身往馆内走去，身后，天空突然飘起了点点飞雪，在初春的早晨，有一种素净的美丽和安宁。 第十三章
“凌姐？”玉瑜一进办公室，见她又在发呆，忍不住出声叫她。
曼桢转头笑道：“又有什么要签的？”难得对工作这么感兴趣，却不料今日这么空闲！
“算上刚才，你已经看了窗外9次了，到底今天的那几片雪花有什么值得我们凌副总凝神观看的？”
“雪花？”曼桢忍不住起身，“下雪了吗？”
玉瑜重重的叹了口气，垂下头：“我真的败给你了！都下了一个多小时了，你一直看着窗外，竟然都不知！”
曼桢笑了笑：“今天怎么没有拿一堆文件啊？”
“老总体恤副总你，主动帮你承担工作啊！”
曼桢不由轻笑：“何时你未来公公这么仁慈了？”
“喏，给你！”玉瑜将身后手上的一叠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将它们分做几沓，“左边的是急件，今天要看完的，其他的，你可以留到明天再看。还有，老总发话，下午你可以先走！”
“玉瑜！”曼桢见她要离开，开口叫住她。
“怎么了？”玉瑜暗自偷笑，难得凌姐也会有向自己求教的时候。
“什么是……爱情？”
玉瑜一愣，一口气差点憋不过来，“你问我什么是……爱情？”立刻收回已经迈出的右脚，转身看着这个记忆中从来都不曾有过如此迷茫表情的学姐，张嘴问道，“有没有看见某个相似的背影，心跳就会超过100？有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知不觉念着某人的名字？有没有发现自己和他有相同的爱好时，而欣喜若狂？有没有……”
曼桢笑着看她侃侃而谈，滔滔不绝，心跳，自己的心跳似乎正常时也接近100；除了这段时间，独处时，念的最多的，该是周公的名字吧；相同的喜好，和他相象的实在太多……见眼前的玉瑜依然兴奋不已，曼桢忍不住促狎道：“原来，你对唐大公子，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玉瑜脸色微红，叫道：“凌姐，我们现在说的，可是你唉，怎么又扯到别人身上去了？”
“好好好，小女子洗耳恭听还不行么？麻烦爱情大师，继续好么？”曼桢笑道。
“不帮你解惑了，你还是自己去考虑和那个帅哥的感情纠葛吧！”玉瑜笑着走出办公室。
将手头的文件一一披阅完毕，曼桢抬眼看了一下时间，离下班时间尚早，甚至中午的开饭时间都未到，不由叹了口气，早知就不要这么高效了！看了一眼右首剩下的那一叠文件，犹豫着该不该翻看，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曼桢拿起话筒。
“凌总，是方小姐的电话！”
季秋？曼桢愣了一下：“接进来吧！”
“曼桢，是我！”
“什么事啊？”
“中午有时间么，我想找你聊一聊！”
“好啊，中午12点在我们公司楼下的餐厅见好了！”
放下话筒，忍不住又拨了一个给自己的住处。
“妈，是我！”
“有问题要问老妈了，是不是？”凌沐晴笑道，等在电话机边许久，曼桢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您今天跟他说了什么？”犹豫了片刻，曼桢终于开口问道。
“只是聊聊天，说说你和他认识的经过而已！”凌沐晴忽然有些许的忐忑，告诉她真相，是为时过早，还是太晚了？
“妈，我……是不是……不是您和爸的女儿？”许久，话筒那端传来曼桢断断续续的声音。
凌沐晴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曼桢，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我凌沐晴最贴心的好女儿！”
须臾，曼桢突然笑了笑：“妈，谢谢您！”
“何时变得这么感性了！”凌沐晴亦笑了笑，“不怪老妈一直都没有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