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影莫道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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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影莫道无情-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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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算不如天算,大哥,你是瞒不住的――夜阑珊无奈地叹口气,看住那珠莹玉澈的面庞,“她是绮瑟瑟,是你娘。”
  “我娘?”玉露惊讶地望向画像,这就是娘年轻时候的样子么?差别怎会如此之大,而且――“我娘叫雯清,不叫绮瑟瑟!”
  “你现在的娘,”夜阑珊怜悯地看着她,“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原名绮梨儿,是你母亲的妹妹,而你的亲娘,就是优昙崖的前任巫主绮瑟瑟。”
  “不可能!绝不可能!如果这是真的,我爹娘怎会不告诉我,难道――”玉露一顿,双目圆睁,“连我爹也不是亲爹么?”
  “他――”夜阑珊迟疑一下,“应该是的,露露,”握起玉露的手,“你听我慢慢说,” 既然下了决心,索性和盘托出,“十六年前,你就出生在这里。优昙崖历来由绮氏每一代长女掌任巫主,这个家族的长女天赋异禀,有着最悠久最纯粹的巫女血统,瑟瑟也不例外。你外婆去世后的第二年,她带着你姨妈绮梨儿,按老巫主的遗愿将她的骨灰送回屈露多国旧址,也就是优昙的发源之地。这一去三个月毫无音讯,崖上人心浮动,大哥更是坐卧不安,因为――”却把话吞回去,“终于你娘回来了,可――她竟有了身孕。你要知道,优昙崖素有与屈露多国王室联姻的传统,后来国灭,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巫主便只可与崖中人结为连理。如有违背,天诛地灭万劫不复。那时我大哥已是巫相,他震惊之下封锁消息,只将你娘禁足崖上。后来――”她垂下眼,声音中有一丝哽咽,“瑟瑟难产......大哥悲痛欲绝,守着她的遗体不许任何人接近,他却没想到,梨儿在别人的帮助下,趁机抱你逃走,待到发现时已踪迹全无。大概――”她抬起眼来,凝视那画上天人一般的女子,“瑟瑟也不会想到,她的女儿,还是回到了这里。”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令人震惊,然而她的每一个表情,却又都令人信服,玉露仿佛在崎岖黑暗的石洞里奔跑,撞得头破血流也觉不出疼痛,忽然脑中一闪,急切地抓住那点亮光,“你们怎么能确定那个女婴就是我?一切只是猜测,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也许你们完全弄错了!”
  “你佩带的玉优昙,便是巫主的信物,当日你娘仙去之前,亲手解下放在你身上,是我亲眼所见,岂会有错?更何况,你与你母亲形容酷肖,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瑟瑟的孩子。”
  玉露下意识伸手抵在胸口,那清凉凉的玉优昙,似乎印证着夜阑珊所说的一切,她不甘心,她还想否认,可面对那画上似曾相识的容颜,却连摇头也是无力,此时的她,便如狂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飘荡起伏不可自主无所适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是我的娘亲,真的是?
  夜阑珊忽然侧耳倾听,表情紧张起来,拉起玉露,“快走,他来了!”说着把她推进后面甬道,这石室之内本就是四通八达,回住处的路自然也不只一条。玉露被她一推,蓦地惊醒,不及多想,匆匆穿洞而去。
  一阵轻轻脚步声,夜拂晓出现在门口,见是夜阑珊,面色稍缓,语气却还是冷冷的,“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着那孩子难过,”夜阑珊转过身去,凝视画像,“忍不住来和瑟瑟说几句话。”
  夜拂晓闻言怔住,他离开后也难以平静,在优昙花田中伫立片刻,忽然间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悄悄往幽室而来,听得室内有响动,不禁起疑,这里是崖中禁地,没有自己的命令无人敢入,却是谁如此大胆?当下又惊又怒,冲进来一看却是妹妹,原来她也如自己一般见伊人而思故人,一时感慨无限,默然不语。
  “大哥,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若你尚念一丝旧情,便放过这孩子,也算了了瑟瑟最后的心愿。”夜阑珊见他似有所动,趁机劝说。
  一丝旧情?又何止一丝?却是千丝万缕斩不断前缘,千言万语诉不尽旧恨!可――我曾在老巫主面前发过誓,决不让优昙崖败在我手中――他的嘴角慢慢抿了起来,开口喝道,“巫女要人照料,你还不回去?”
  夜阑珊见他还是如此执著,只得轻轻叹口气,转身去了。
  他立在半明半暗的灯影下,墙上的她,拈花轻笑欲语还休,一如年少双鬟两相无猜时,他慢慢开口,清冷的声音在室中幽幽回荡――“如你一般素雅的优昙花,盛放在那黝黑的泥土之上,每片花瓣都在风中,发出萦绕我心的歌唱,如优昙花一般清妍的你,伫立在我的注视之下,每个微笑都在我心中,得到深刻而热烈的回响。是谁庇佑她,是我,是谁守候她,是......”却忽地喉咙哽住,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夜阑珊也担心着玉露,回到石室,见她好端端床上坐着,这才放下心来,扯了被子向她身上盖盖,柔声道,“不冷么?”
  “我看见她了――”玉露转过脸来,眼中有惊讶,有茫然,却也隐隐透着一分欣喜。
  “谁?”
  “绮瑟瑟,”玉露的声音仿如梦呓,“我――娘。”
  她认你了,瑟瑟,你可以瞑目了――夜阑珊欣慰地笑了,见玉露迷茫模样,却还是有些不安,“你说――看见她了?”
  “嗯――”玉露缓缓点点头,似乎还魂未归体,“她走过来,伸出手摸我的脸,我傻傻地坐着,连眼珠都不会转了,她手腕上戴着一只红里透青的玉镯,上头还刻着蛟龙,我抬起头想再看看她的脸,她却微笑一下,就消失了!我――就醒过来了。”
  原来只是个梦――夜阑珊松口气,忽觉异样,绮瑟瑟所戴的绀色龙角镯[;* 《杜阳杂编》,龙角钗类玉,绀色,上刻蛟龙之形。精巧奇丽,非人所制。帝赐独孤妃子。与帝同泛舟于龙池,有紫云自二上而生,俄顷满于舟中。帝由是命置之于内,以水喷之,化为二龙,腾空东去矣。此处引申为龙角镯。'*,乃是昔日屈露多国的宝物,遇水则生紫云,她逝后便由夜拂晓珍重收藏,玉露又何曾见过?似梦非梦,似真似幻,难道真的是瑟瑟显灵来见女儿?心念一转,伸出手去探探她的额头,竟然清凉下来,不由骇然不语。想巫女本就有通灵之力,是玉露潜性迸发唤来了母亲的魂魄,还是瑟瑟冥冥中思念女儿托梦而来?要是被大哥得知,会不会借题发挥......却是微微抽了一口凉气,看了她嘱道,“我与你讲的,你心里明白便是,莫要去问巫相,也莫要在他面前有所流露。”
  “为什么?”玉露反问,“我就要问个清楚!他为何不放了我娘,反要将她禁锢?就算我娘是难产而亡,也是被他逼的!如今又逼到我身上,他敢做,就不敢承认?不敢给我个交代吗?”说着俏眉竖起来,眼睫微颤。
  “难道你更愿他亲口告诉你,而不是我?孩子,那一段往事,伤害的不仅是瑟瑟,梨儿和你父亲,还有他。我向你保证,若说这世上有人奢求瑟瑟复活,那他一定是其中最不惜代价的那个。可是,他无法自揭伤口,也无法面对你。你还年轻,不能体会对于一个上了年岁的人,那种无法遗忘的痛苦,和无力挽回的悔恨。看在你娘的情面上,不要恨他。想一想,若是你父萧茗怀着对优昙崖的仇恨来抚养你教育你,那今日的你又会成为什么样子?梨儿和萧茗瞒了你,就是希望你能用一颗感恩的心去过安静的生活。你真要置他们的苦心于不顾,一意孤行?当日瑟瑟委曲求全,无非为了你和优昙崖,若是看到你和巫相,萧家和优昙崖之间水火不容,她又会多么伤心?”
  夜阑珊这一席话面面俱到入情入理,竟叫玉露无法反驳,“我娘为什么不直接离开优昙崖,她不是巫主吗?难道还做不到吗?”
  “这就是瑟瑟的过人之处,所谓‘巫主一怒,崖破天惊’,若是她真的发狠动怒,任谁也无法阻挡,可那样百年优昙崖就会毁于一旦,而劳神耗气,也很可能伤到腹中胎儿。你和优昙崖,是她心头两件至爱,为了两全,她才默默留在崖上。”
  “绮梨儿离开之后,优昙崖就没有四处寻找?”
  “当然有,只是天地茫茫,她有心隐匿踪迹,崖上又能如何?何况当时瑟瑟口风极紧,除了梨儿,没有人知道你的父亲是谁,玉优昙是唯一的线索,却也是一个太难追查的线索,若不是此次你私出家门,一辈子都找不到也是可能的。本来大哥想从当年帮助梨儿逃跑的花匠身上着手,却不料被他抢先一步自尽了。也许一切冥冥中皆有定数,你恰巧露了玉优昙,又恰巧被青衫红袖发现,后来探得你的身份暗中查证,更确定雯清便是绮梨儿,一切真相大白再无疑问,我这才知道,让瑟瑟托付深情的男子,便是昔日‘三绝’中的茗客,如此人物,却也不辱没她了,”说着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半是感慨,半是羡慕。
  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玉露第一次真正后悔起来,“珊姨,为什么必须找到我?如果优昙崖一定要一个巫女,可以找别人来代替啊?”
  “巫女便是未来的巫主,也可以说是优昙崖的主人,作为巫相,大哥只能起辅佐之职,况且他也年近不惑,优昙崖急需新的巫主接掌,才能存活延续下去。其实――”夜阑珊犹豫一下,“他灰心之下,也曾突发异想另寻女孩教养,然而绮氏巫女的血统神奇玄妙,是不容挑战的,不久那女孩修炼时走火入魔,自焚为灰烬,这也是大哥要你学会控制意念之力的缘由。”
  竟然这么可怕?玉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沉甸甸不耐重负,摇摇头,“我做不到,珊姨,我从没想过整个优昙崖,那么多的期望,都要背在身上,我真的做不到。”
  “露露,”望着这宛如往事流影的面庞,夜阑珊终于忍不住将她轻轻揽在怀中,“如果有选择,谁也不愿让你承担,然而,若命运要你面对,你所能作的,便是无畏地面对。”
  无畏地面对?究竟什么叫无畏?在了解之后,还真的能够无畏吗?心上飘来一朵乌云,令她皎洁的面孔骤然阴暗了,忽听得纱幕外脚步微响,便被夜阑珊按了下来,低声道,“是他,快装睡着了。”
  夜拂晓快步走进来,面上冷静如常,“如何?”
  “烧退了,”夜阑珊一手按着玉露的额头,另一只手却在锦被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提醒她不要鲁莽。
  夜拂晓一颗心落下来――瑟瑟,你果然有灵,保佑了她,却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出去,冷冷丢下一句话,“好好照料她,”顿一下又加了一句,“有事便唤我。”
  听得他走远了,玉露觉得腕上一松,噌地坐起来,脸颊憋得通红,虽然夜阑珊一再说服她不要质问夜拂晓,可一想到他让母亲经受的折磨,让父亲和姨妈承受的难过,终致夫妻母女姐妹阴阳永隔,自己还是激动得颤抖。
  “露露,”夜阑珊拍拍她的肩头,扶她躺下,“睡吧,这一天,已经太漫长了。”
  是的,这一天太漫长了,长得再经过许多日出日落,也难以抹去它的痕迹。小玉露,你要记住,一个人,要学会痛哭之后释然地睡去,更要学会沉睡之后勇敢地醒来。
  “二少爷,”牵着马匹的家仆撞见他,忙躬身行礼。
  金戈微微点点头,“这是做什么?”
  “小的不知,是王爷吩咐的。”
  他皱皱眉头,挥挥手让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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