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影莫道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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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影莫道无情-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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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必立刻答应,”夜拂晓知她心意已动,便站起身,“我三日后再来,”说罢飘然出门,经过深白衣身旁,冷冷瞥他一眼,这才去了。
  “他说什么?”莫无不知夜拂晓又耍什么诡计,忙抢进门来问玉露。
  “......”玉露抬起眼来,无语凝视他――不答应夜拂晓的条件,爹娘怎么办?可答应了便要回优昙崖,大叔又怎么办?竟是左右为难,一时间心乱如麻。
  夜拂晓去后不久,深白衣很快也收到了消息,证实萧茗夫妇的确被囚捣练寺,夜拂晓所言非虚。夜拂晓提出的条件如此苛刻,莫无自然舍不下玉露,心实难从,但关系到萧茗夫妇的性命,也不能自私地出言阻止,只得装作不在意,让玉露自行决定,暗自却是忧心不已。然而,从这天夜里,他再无暇担心玉露的选择,因为――“玉壶冰心”之毒又发作了。
  “优昙佛珠”已压制不住毒气,寒毒这次反噬回来,较以前更为凶猛,发作得也越来越频繁,渐渐从两个时辰一次增至一个时辰一次,每一次持续的时间也要更久,而疼痛也就更加剧烈,发作时只觉得心口万针齐刺,五脏六腑皆如塞石,寒气从手足开始,顺着经脉游走渐至全身,所到之处便立时如水流结冰,冰冷僵硬,莫说运气,连动弹也是不能。莫无慌乱之下,加大了药丸服量,然而又岂会奏效,无非隔靴搔痒安慰自己罢了。他历练风波,一向镇定,却从未这般无计可施,从前自己孤身一人,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如今有了玉露难免患得患失,心境也是大大不同,却是越急越难,越难越急,渐渐地,便生出些不祥的念头。
  这一夜他坐在窗下怔怔出神,今个一早寒毒发作,顷刻间自己已全然失去了知觉,亏得深白衣进来,随意拍了他一掌,一惊之下血气回冲,这才清醒过来,否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玉壶冰心”之毒的确非常辛辣,但以莫无修为,本不会发作如此之快,不过那晚他臂上有伤口,毒药很快进入血脉,而后两度寒水相逼,毒性散行得更快,后来山洞疗毒时,他为救玉露气敛血逆,寒毒屡次侵入周身大穴,这才深入骨髓终难再医。
  今日已是如此严重,明朝又会如何?这般下去,休得再说武功,一旦毒侵入脑,只怕就会神智不清全身瘫痪,成了废人,而一命呜呼便也不远。想玉露本是爱娇之女,因自己弃了爹娘蒙了冤屈吃了不少苦头,眼下自己却连保护她也做不到,只怕还要拖累她和将死之人绑在一处,必是深受折磨苦不堪言。万幸二人尚未成亲,否则自己毒发身亡,难道要她妙龄守寡,伤心一辈子不成?自己半生纵横,才得了珍惜之人,便就要走到头了,老天真是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想及此悲不自胜,不禁喟然长叹。
  “大叔,”玉露探进头来,唇角犹带微笑,“叹什么气啊?”
  “你怎么来了?”他转过头去,装作倒茶喝,不叫她看见自己凄切之色。
  “......”明天便是三日约期,玉露已决定答应夜拂晓,却还是放不下莫无,想着不管怎样,总要与他说开了,他能体谅自己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怎么会呢,大叔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情的――这才跑来找他,“大叔,我们出去走走吧。”
  莫无心中一动,想到明日便是三日之约,她大概有话同自己说,也许今夜过后,再难听到她的声音了――心下不由黯然,便撂下茶杯先走了出去。
  此夜月明星稀,两人伫立在优昙花田边,静静看着那一片优昙花海翻涌如银潮雪浪,谁也没有说话。
  “大叔,”还是玉露先开了口,“我决定了,我――”抬起眼看着他,“会答应夜拂晓。”
  他一愣,这个答案本是意料之中,然而听到她亲口说出,终难免愀然,可眼下自己如同废人一般,既帮不了她,还有资格说什么?面色不禁黯淡下来,沉默不语。
  “大叔,我知道,我抛下你,你一定不高兴,可是我不能置爹娘于不顾,虽然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但如果没了爹没了娘,我也不会快活的,所以――”玉露低下头去。
  莫无只觉心口蓦地一痛,知道寒毒又发作了,暗道糟糕,忙运气相抵,只想着要赶紧找个由头离开,千万莫让她察觉。
  玉露听得他半晌不语,以为他怨怪自己,便又道,“我会想法子回来的,也许一年,也许半年,或者更短,我就会回来了,大叔――你愿意等着我吗?”说着悄悄伸出手去,一握他的手,却不禁讶然,“大叔,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莫无此时手上已全无知觉,连玉露握着自己也没觉察,只觉双脚已经开始麻木,再呆下去一定会倒下,忙重重甩开玉露的手,拨头便走,怕她追上来,低吼一声,“别跟着我!”便急急向花田深处奔去。
  玉露未想到他竟大发脾气,看着他的背影连叫了两声大叔,他却不理不睬径自而去,心里忽然一酸,双脚一软便跌坐下来,只怔怔地看着那雪白花田。
  月旁,最后一颗小星也终于隐去,只剩一轮玉盘,孤零零地照耀这悲欢离合的人间。
  却是――妾意君心两不负,天荒地老独难全!
  玉露一大早醒转,想到夜拂晓要来,便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穿衣梳洗过,便立在窗前发呆。心里不知怎的,七上八下十分不安,想到昨夜大叔拂袖而去,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气,还是――去看看他吧,便站起身走出门去。
  她站在门口唤了两声大叔,却没人答应,掀帘进去,屋内空无一人,出院来又在花田四周寻了一圈,仍是毫无踪迹,不由得疑惑了,见深白衣从屋里走出来,便问道,“深白衣,你见到他了么?”
  深白衣摇摇头,“怎么,他不见了么?”见玉露皱着眉头,便道,“或许是山谷里头散步去了,你也不必着急。”玉露听他这般说,便按下耐心等待。谁知一个时辰过去,却还不见莫无的影子。深白衣也不禁心觉异样,见玉露站在院中向外张望,便悄悄走进莫无房里去。
  玉露回头见他从大叔房里出来,面色却是不好,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深白衣并不答言,伸手将一封信递给她,玉露认得上面“小妖亲启”是大叔的字迹,忙拆开一看,却见那白纸上几行大字――巫女剑客,本是陌路,终此一生,夫复相见――登时呆住,手一松,那信纸便落了下来。
  深白衣发觉莫无枕边留书,便觉事情不妙,拾起一看竟是封绝情信。想自己早就告诉过他出谷之路,可他这般不辞而别,就此恩断义绝,岂不辜负了玉露丫头的一片真心?见她咬着嘴唇,眼中泪光莹莹,一时竟也找不到言语相劝。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不公平,可你就不能体谅我的难处吗?难道你天生就这般心狠,天生就这般无情么?玉露心如刀割,只觉酸寒苦痛齐齐涌上心头,竟是百味杂陈,蓦地又想起那句话来――
  ――早知如此无情,何必当初有心!
  其实留心那信封上的称呼,若莫无真的绝情绝义,又岂会再以“小妖”相称?分明是眉梢心头不能或忘,故而下笔难免流露,只是玉露惊痛之中又哪能想到这一层,只当他变脸负情,自己无限寒心罢了。
  “深白衣!”远远传来夜拂晓的呼喊声。
  这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深白衣迟疑地看向玉露,却见她抬手揩去泪痕,“让他进来。”
  夜拂晓走进院子,只觉周围气氛十分古怪,看了玉露才待开口,她却干脆利落地先说了三个字――“我答应。”夜拂晓见她神色与平日大不相同,不免迟疑,想向深白衣探个究竟,便道,“你收拾一下,我们再上路。”
  “不用,”玉露一口回绝,转身看了深白衣,“您曾救我于襁褓之时,又照拂我于困境之中,玉露感激不尽,希望将来有一日,能够报答您的恩情,”说着深深施下礼去,礼罢直起身,看了夜拂晓,神色漠然,“走吧。”
  夜拂晓瞥见她眼中一抹萧索之意,心头竟不由微凛,却也只得跟上前去。
  “萧玉露!”深白衣在背后唤了一声,“这信--”,颇有些尴尬地拿着,却是给她也不是,自己留着也不是。
  玉露停下脚,忽地转身走了回来,接了那信在手,双手扯将下去,眨眼间已撕成了无数碎片,随手便是一扬。那漫天纸屑如雪片一般簌簌而落,她却视若无睹,向深白衣道了句“保重”,头也不回地去了。
  八 无情有情
  “王爷!”门外有人高声禀报,“优昙崖的人到了!”
  金甲王闻言精神一振,忙大踏步走出门去。
  金风昏迷不醒,群医束手无策,作父亲的也几近绝望了。可就在前几日,优昙崖忽然派人送了书信来,拆开只有两行字――“欲公子苏醒,待优昙登门”,他知优昙崖精于异术,可唤得神灵相助,玄妙无比,与平常医术大为不同,若他们肯出手医治,儿子的情况或有转机。其实优昙崖与金甲王府素无往来,为何突然主动相助?金甲王却也想不明白,难道是为了那个萧玉露?可她――已葬身深谷了......然则也无暇多想,儿子性命最是重要,只要能救醒金风,管他们有何要求有何图谋,不怕我金甲王府做不到。心下这般想着,只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着优昙崖的人,今日才终于到了。
  走到府门口,就见门前一排七八匹骏马,马上有男有女,马是玉辔金缨,人则光鲜俊美,头里又停着一架马车,便见一名红衣美貌女子打起软缎子车帘,一只女子的脚探了出来。金甲王心想这优昙崖排场倒真是不小,不知那女子又是何人?此时那人已走下车来,他定睛一瞧,不由得愣住了。
  却是萧玉露。只见她披了一件莲青色的披风,此时除下了兜帽,领口隐隐露出里面玫瑰紫的裙衫来,站定看了金甲王一眼,只是淡淡的,反倒殊无惧色。
  金甲王听金戈说她已经畏罪跳崖,也难免吃惊。说实话,他一觉事有漏洞,二怕金风埋怨,所以一直没敢对玉露如何,可她却突然自尽了,倒叫自己好生为难,更不能放了萧茗夫妇,否则萧家再无后顾之忧,知道女儿死了,又岂会善罢甘休?定会纠合了三个徒弟上门算帐,今日见她好生立在眼前,先是一惊,却也暗暗松了口气,然而又马上想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儿子落到这一步,还不是拜她所赐,心下老大不快,便吼道,“来人,把这妖女给我抓起来!”两旁侍卫闻声而动,登时刀剑出鞘,横在玉露跟前。
  玉露眼睛也没眨一下,反倒是那红衣女子抢身上前,护在了她头里。便见身后诸人纷纷跳下马来,一名白衣男子走上前,停下脚,双手拈指微微一弹,便听得铮翁几声,两边刀剑都被大力弹了开去,侍卫们只觉虎口一震,骇然向后退去。
  “这便是金甲王府待客之道么?”那白衣人正是夜拂晓,“她是我优昙崖的巫女,谁敢无礼?”
  “巫相!”金甲王在婚礼上曾远远见过他一面,便扬声道,“本王并非要对贵崖无礼,只是这萧玉露羞辱我儿颜面害他性命,又叫本王如何饶她!”
  “她已坠崖失忆,再记不得从前的事,如今只是优昙巫女绮露露,”夜拂晓负手而立,风度潇洒之至,“此番救治贵府大公子,尚需她鼎力相助,倘若王爷不愿见到巫女,我们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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