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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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说新语-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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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手辣的素质了,也实在太直肚肠了一点,更象个江湖人士,所以才会很不理解地骂刘备“是儿最叵信者”。    
    另外,还有两事也可以说明吕布的器量,一是《通鉴》云:“备在豫州,举陈郡袁涣为茂才。涣为吕布所留,布欲使涣作书骂辱备,涣不可,再三强之。不许。布大怒,以兵胁涣曰:‘为之则生,不为则死!’涣颜色不变,笑而应之曰:‘涣闻唯德可以辱人,不闻以骂。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将军之言;彼诚小人邪,将复将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于彼。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犹今日之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布惭而止”,吕布堂堂的一个封温侯、假节仪比三司的奋威将军,听了一介书生袁涣的一席话,竟然会从因为袁涣拒绝自己的要求而大怒,到不做掩饰地惭愧而止,可以想见他至少是个讲理而颇为直率的人,且颇有器量,非是通常那种一得势就飞横跋扈的小人。二是陈登为吕布使许昌,“始,布因登求徐州牧不得,登还,布怒,拔戟斫几曰:‘卿父劝吾协同曹操,绝婚公路;今吾所求无获,而卿父子并显重,但为卿所卖耳!’登不为动容,徐对之曰:‘登见曹公言:‘养将军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公曰:‘不如卿言。譬如养鹰,饥即为用,饥则飏去。’其言如此。’布意乃解”(12),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吕布的胸襟容量,还说明了此人是个直肚肠,动辄大怒,人言有理便意解,而他在这里对曹操的“譬如养鹰,饥即为用,饥则飏去”一番话应该也是颇心许之的。    
    到这里,又有可以说的问题了,既然说吕布“饥即为用,饥则飏去”,那吕布求“用”的目标是什么呢?    
    我们看看前面,在吕布杀董卓之后,《通鉴》上有一段记载:“……初,吕布劝王允尽杀董卓部曲,允曰:‘此辈无罪,不可。’布欲以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允素以剑客遇布,……(吕布)渐不相平……”,吕布尽杀董卓部曲和以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的提案,应该说不无道理,表示了他想参与朝政的意念,只是王允“素以剑客遇布”,所以才会“又不从”,忽略不计吕布的意见。联系前面有“以王允录尚书事,吕布为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封温侯,共秉朝政”一节,可以想见,吕布的理想不仅仅是做个天下无敌的勇将剑客而已,而是“共秉朝政”,因此他才会“渐不相平”。还有可以证明这个说法的就是他在白门楼已经是个阶下囚的时候,向曹操提出:“明公所患不过于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忧。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而曹操当时颇心动,书曰“太祖有疑色”(13),其时吕布已是缚于阶下的亡虏,尚且说“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直把自己和曹操置于平起平坐的位置,不经意中说出他欲为重臣做栋梁平定天下的理想,而且此又可见吕布睥睨群雄,不把天下诸侯放在眼里的傲气,而“……太祖有疑色”一说,又说明曹操至少也是有几分赞许他这个说法的。    
    其实吕布的为人,想来必定是很有他的可取之处,所以还是颇得人心的。他战败后,手下大将高顺等不降,陈宫慨然求死,都说明他的得人心处;战败之际“布与麾下登白门楼。兵围之急,布令左右取其首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14),这“左右不忍”一句,也证明了吕布应该是颇得人心才对,不然何来不忍一说。从“布令左右取其首诣操”一句,又可以看见与演义上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吕布其实并不怕死,不然就先投降了再说,何必要左右取自己的首级去见曹操,他的“乃下降”,应该是还想有“明公将步,令布将骑,则天下不足定也”的一日才做如此举动的,其实这个也说明吕布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他相信曹操会需要他这样的豪杰来平定天下,所以在言辞间还是自有其豪气在的。但是在演义中直把吕布写成个贪生怕死的人,还特意杜撰安排了张辽骂吕布怕死一节,实在又是小说家们一个大大的曲笔。    
    再由这个说开去,吕布虽然想“天下不足定也”,可是他最多也只仅仅满足于一个“明公将步,令布将骑”的冲锋陷阵的大将和“共秉朝政”重臣角色,可以说自始至终,并没有割地称王的野心,比之后来动辄称帝称王的那几位要好上许多,而他在徐州时也还是一直在谋求回朝从政的。    
    先时,“天子在河东,有手笔版书召布来迎”,因为“(吕)布军无畜积,不能自致”,所以吕布“遣使上书,朝廷以布为平东将军,封平陶侯”,那知道“使人于山阳界亡失文字(即封官的诏书和印绶)”,于是这个时候已经是司空的曹操“又手书厚加慰劳布,说起迎天子,当平定天下意,并诏书购捕公孙瓚、袁术、韩暹、杨奉等”,吕布知道后大喜,于是“复遣使上书于天子曰:‘臣本当迎大驾,知曹操忠孝,奉迎都许。臣前与操交兵,今操保傅陛下,臣为外将,欲以兵自随,恐有嫌疑,是以待罪徐州,进退未敢自宁。’答太祖曰:‘布获罪之人,分为诛首,手命慰劳,厚见褒奖。重见购捕袁术等诏书,布当以命为效。’太祖更遣奉车都尉王则为使者,赍诏书,又封平东将军印绶来拜布。太祖又手书与布曰:‘山阳屯送将军所失大封,国家无好金,孤自取家好金更相为作印,国家无紫绶,自取所带紫绶以籍心。将军所使不良。袁术称天子,将军止之,而使不通章。朝廷信将军,使复重上,以相明忠诚。’布乃遣登奉章谢恩,并以一好绶答太祖”,这一段时期吕布和曹操的关系相当微妙,其中厉害暂且不说,至少可以说明吕布很想堂堂正正地回朝做个天子脚下的阶下臣的,后来东海萧建为琅邪相,治莒城,“保城自守,不与布通。布与建书曰:天下举兵,本以诛董卓耳。布杀卓,来诣关东,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诸将自还相攻,莫肯念国。布,五原人也,去徐州五千于里,乃在天西北角,今不来共争天东南之地。莒与下邳相去不远,宜当共通。君如自遂以为郡郡作帝,县县自王也!昔乐毅攻齐,呼吸下齐七十馀城,唯莒、即墨二城不下,所以然者,中有田单故也。布虽非乐毅,君亦非田单,可取布书与智者详共议之”(15),尤其是后面“君如自遂以为郡郡作帝,县县自王也!昔乐毅攻齐……布虽非乐毅,君亦非田单”几句,和曹操的《让县明本志书》中的“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一句几有异曲同工之意;而“天下举兵,本以诛董卓耳。布杀卓,来诣关东,欲求兵西迎大驾,光复洛京,诸将自还相攻,莫肯念国”之说,诚为当时实情,前面的“天子在河东,有手笔版书召布来迎,布军无畜积,不能自致”,和他与曹操的战役中因为没有粮草而退兵两事,又互相印证了吕布的确是曾经想西迎汉帝而力所不能,这些都可以说明他的理想是做个汉朝的臣子,并无不臣之心。也许他对王允对他说:“努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的嘱咐还没有忘怀。因此我说他比“郡郡作帝,县县自王”、“自还相攻,莫肯念国”之流的诸侯们好多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吕布至少可算得是个大汉朝的“忠臣”。    
    从这些来看吕布,可以说吕布此人能文,且行文豪气不除,文字也可一观,他给袁术和萧建书(吕布另几封书信文多不载,附录于后)中看,喜笑言谈间自有其豪气在,而且对大局和人物亦有自己比较有见地的看法,这样的人,不为谓之无知;覆荫刘备和对袁涣事自可说明其有容人之量;他亦有其得人心处,是以高顺、陈宫慨然为之赴死,左右临危而不忍取其首诣曹操;临阵身先士卒,勇猛过人,勇名闻于天下,因此时人才有语曰:人中有吕布。    
    只可惜他有两大致命的性格上的弱点,一个是他手下大将高顺说的:“将军举动,不肯详思”,举动随意性太强;二就是没有主见且不善断。    
    郭嘉说袁绍好谋寡断,而吕布既不好谋又不善断,他虽然知道高顺的忠言而不能用,陈宫有善谋而尚自犹豫当从不当从,作为一个诸侯没有这样的政治素质,反而更象个江湖豪士,不败亡就是天数了。因而诚如高顺所言:“凡破家亡国,非无忠臣明智者也,但患不见用耳。将军举动,不肯详思,辄喜言误,误不可数也”,又陈宫被俘后对曹操说:“但坐此人不从宫言,以至于此。若其见从,亦未必为禽也”,这二人的确说出了导致吕布败亡的致命伤。    
    惜乎,纵观吕布,当是能文善武,颇得人心,亦有容人之雅量及见地,又无割地称王的野心之人,而他最后的覆灭的悲剧,实在是源自于他自身弱点的一个性格悲剧,颇可为之一叹。又其一生行无大恶,譬如屠城坑卒,亲信小人,屈杀贤良,目无君上等等常见于历史奸邪人物的罪名一个没有,甚至可以说连大过都没有,真要指责也许只可以指责他和董卓婢女私通这个事,其他诸如攻城略地之所为,是战争时期的必然产物,没有屠城坑卒,也不能指责为恶行。    
    最主要的一点,《三国演义》上借张飞之口说他是反复小人,“三姓家奴”,只不过真要是说起反复小人,恐怕他绝无资格与大耳公刘备先生比肩的。    
    大耳公刘备先生先是在公孙瓒手下,因为陶谦给了他四千兵他就弃公孙投陶谦,然后占了徐州,后来又投靠了吕布,再接着是反攻吕布转投曹操,而后又反攻曹操转投袁绍,再去投刘表,最后一次是他刚刚对孙权说完你如果攻刘璋我就披发入山,一转身就用刘璋给他的兵马围攻成都,搞得刘璋最后要在孙权的保护下才能安度余生。要这么算下来,刘备至少是“七姓家奴”,吕布连他的一半都及不上。因此如果比起刘备来,吕布的所做所为简直是小儿科,根本就连和刘备评比谁更“反复”的资格都没有,可是现在却因为一部《三国演义》,平白背上了一个“三姓家奴”的千古骂名,成为反复小人的代名词,小说家的刀笔不可谓不利。    
    (1)(13)见《三国志》《吕布传》    
    (2)见《三国志》《吕布传》、《董卓传》    
    (3)见《三国志》《董卓传》    
    (4)(5)见《后汉书》《蔡邕传》    
    (6)(7)(8)(9)(10)(15)见《三国志》《吕布传》及裴注    
    (11)见《三国志》《先主传》    
    (12)(14)见《资治通鉴》    
    附录    
    《与韩暹、杨奉书》:二将军拔大驾来东,有元功於国,当书勋竹帛,万世不朽。今袁术造逆,当共诛讨,奈何与贼臣还共伐布?布有杀董卓之功,与二将军俱为功臣,可因今共击破术,建功於天下,此时不可失也。    
    《与袁术书》:足下恃军强盛,常言猛将武士,欲相吞灭,每抑止之耳!布虽无勇,虎步淮南,一时之间,足下鼠窜寿春,无出头者。猛将武士,为悉何在?足下喜为大言以诬天下,天下之人安可尽诬?古者兵交,使在其间,造策者非布先唱也。相去不远,可复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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