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7-大仲马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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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67-大仲马俱乐部-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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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的罗马式石子路上,眼见那辆车的轮胎发出嘎嘎声,消失在街头。    
    揉着被撞伤的手,科尔索继续往车站走,但偶尔回头看看,装着《幽暗王国的九扇门》的帆布袋像是灼着他的肩膀。在那一瞬间,已足够让他看清楚车主了。这次不是积架跑车,而是一辆黑色的奔驰,司机是那个皮肤黝黑、蓄胡子、脸上有疤的男人。就是在玛卡洛娃店里出现过的人,也是那个在琳娜·泰耶菲的家门外看报的穿着制服的司机。    
    亚力斯·托嘉,《幽暗王国的九扇门》,威尼斯,1666年。对开本,共160页,九幅木板插画。非常罕有,世上仅存三本。法国图书馆,辛特拉,葡萄牙(见图);克伊图书馆,马德里,西班牙(缺第九幅版画);莫雷图书馆,巴黎,法国。    
    


第三部分:脸上有疤的男人脸上有疤的男人(1)

    他是从哪里来的,我不知道。    
    但他要往哪里去,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正往地狱的路上去。    
                                ——大仲马《基督山伯爵》    
    科尔索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感觉到那只放在大衣口袋里受伤的手正疼痛地颤抖着。他走到浴室,从地上捡到一件皱睡衣和一条毛巾,把手腕放在水龙头下冲了五分钟的冷水。然后,开了两个罐头,就准备这样在厨房里站着吃他的晚餐。    
    这是个既奇怪又危险的一天。他回想着,为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感到困惑,不过,对此的好奇心远胜于不安的感觉。长久以来,他是个消极的宿命论者,对于不可知的未来没有任何期待,只等着命运下一步的安排。在自己的生命旅途中,他一直扮演着没有主角的中立角色。直到那天早上,在托雷多的小巷中发生了意外之前,他只把自己当作一个任务的执行者。所谓的受害者,向来是别人。每次说谎或做生意谈判时,他都是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就像这些人或事都只不过是他工作中的一些要素而已。科尔索一直都把自己置身事外,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个为了钱做事的雇佣罢了,是个无关紧要的第三者。或许是他的态度让他总是觉得事不关己,就像他摘下歪眼镜时,所有的人事物都失去了清楚的面貌一样。因为看不清楚,所以就可以把它们当作不存在。但现在,那只可怜的手清楚地感觉到疼痛,使他清楚地感受到威胁,似乎有什么将要破坏他宁静的生活,他成了别人的目标。他的未来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科尔索向来扮演着刽子手的角色,无法想像自己也有当受害者的一天。他觉得愕然。    
    除了手的疼痛,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颤抖,口干舌燥。于是他开了一瓶杜松子酒,在帆布袋里翻找阿斯匹林。他随身都会携带这些东西以防万一,除了自己和别人的书、铅笔和圆珠笔外,还有一本写得满满的记事本、一把万用的瑞士刀,护照、钱和一本厚厚的通讯录。如此一来,他就可以突然消失,不留痕迹,就像一只背着壳的蜗牛一样。这个帆布袋让他可以临时找个家,无论命运或客人指引他到何处——机场、火车站、欧洲各个蒙尘的书店。各个旅馆房间,在他的记忆中,也不过是些各具细微差异的歇脚处。当夜里莫名其妙地醒来时,在黑暗中惊跳起来,寻找电灯开关时绊到电话,他都是一脸的茫然和困惑。他的日子是一片空白,完全与生命和良心无关。每天,当他睁开眼睛、身体比头脑还清醒时,他会觉得对什么都不确定,连对自己也是。    
    他坐在电脑前,桌上的左边放着笔记本和参考用书,右边放着那本《幽暗王国的九扇门》和巴罗·波哈给他的文件。然后他往沙发椅背一靠,两指夹着一根烟,放在那里燃烧了五分钟,根本没抽几口。他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啜着剩余的酒,盯着电脑的黑屏幕和书皮上的装饰。终于,他清醒了,把烟捻熄,扶正鼻子上的歪眼镜,开始工作了。巴罗·波哈给他的文件和克罗奇的《印刷者与古籍奇书大全》的记载相符:    
    亚力斯·托嘉,印刷者、版画家及专业图书装订者,威尼斯人(公元1620—1667年)。商标:一条蛇和一棵被闪电打断的树。他从荷兰的埃柴维印刷厂当学徒起家,回到威尼斯以后,出版了一系列哲学与炼金的小开本书(12×16英寸),很受时人欢迎。其中比较著名的有:《尼古拉斯·达米索的智慧之秘》(全三册,11英寸,威尼斯,1650年);《禁忌的思想之钥》(全一册,132×75mm,威尼斯,1653年);《象形文字与宇宙奥秘》(全一册,8英寸,威尼斯,1659年);《幽暗王国的九扇门》(全一册,菊开本,威尼斯,1966年)。最后这本书的印行让他落入宗教法庭之手,全厂悉数被毁,无论是已印行或正印刷中的书。托嘉的命运和他的书一样,被控行巫术,于1667年2月17日死于火刑。    
    他放下电脑,开始研究这本书的第一页。上面用拉丁文写着书名DE UMBRARUM REGNI NOVEM PORTIS;底下是亚力斯·托嘉的商标,就像克罗奇的记载一样,是一棵被闪电打断的树和一条吞着自己尾巴的蛇缠绕在树干上。这幅图的左右亦用拉丁文写着标语:Sic Luceat Lux(直到光明重现),下面是印行的地点、印刷厂名和日期:威尼斯、亚力斯·托嘉印刷厂,M。DC。LX。VI。(公元1666年),最底下写着:经上级主管机关同意发行。    
    科尔索又重新在电脑上打起字来:    
    本书没有手写的注释。根据特拉·克伊的图书目录,是完整版。蒙特的《全球图书》纪录有误(九幅插画误记为八幅)。菊开本,29。9×21。5cm,两页空白,共160页,附九幅版画,编号一到九。一页书名页,157页内文,最后一页空白,无版权页。版画直摆,占全页,背面空白。    
    


第三部分:脸上有疤的男人脸上有疤的男人(2)

    他一幅接着一幅地研究着这些版画。据巴罗·波哈说,这些版画的原作者是撒旦。每一幅版画都附着罗马编号,以及希伯来文和希腊文编号,加上一句拉丁文写成的暗语。他重新写下:    
    Ⅰ。NEM。PERV。T QUI N。N LEG。 CERT。RIT:一位骑士朝着小山丘上被高大的城墙围住的城市的方向去,他的食指放在嘴前,做出一个要求保密或安静的手势。    
    Ⅱ。CLAUS。PAT。T:一位隐士站在一扇关着的门前。他的手里拿着两把钥匙,旁边伴着一只狗,地上有一盏油灯。书里有个像希伯来字Teth的符号。    
    Ⅲ。VERB。D。SUN C。S。T ARCAN。:一个像是乞丐或朝圣者的人正走向一座桥。这座桥两边各被一个碉堡护卫着。碉堡的门紧掩。在云端上,一个弓箭手搭弓瞄准往门去的大路。    
    IIII。(不是用一般的Ⅳ符号)FOR。N。N OMN。A。QUE:一个小丑站在一座石造的迷宫外。入口的门也关着。地上有三个骰子,各自可见的三面都显示着1,2,3。    
    Ⅴ。FR。ST。A。:在一扇关着的门前,一个守财奴或商人正在数一袋金币,身后的死神一手拿着沙漏,一手拿着干草耙。    
    Ⅵ。DIT。SCO M。R。:一个像塔罗牌中的倒吊者。他的一只脚被吊起,两手被绑在背后,悬挂在一座城堡的城垛上,旁边有个紧闭的小门。从城堡的射箭孔中伸出一只穿着盔甲的手,手中握着一把燃烧中的剑。    
    Ⅶ。DIS。S P。TI。R M。:一个国王和一个乞丐在棋盘上玩棋子。窗外看得见月亮,窗下两只狗在打斗,旁边亦是一个关着的门。    
    Ⅷ。VIC。I。T VIR。:城墙外,一位跪在地上的年轻姑娘即将被砍头,而那刽子手是个身着盔甲的战士,手上高举着剑。远处有个转轮,轮上有三个人像,一个在上面,一个往上爬,一个往下降。    
    ⅥⅢ。(同样地,不是一般的XI符号)N。NC SC。O TEN。BR。LUX:一个裸女骑在一条有七颗头的龙身上。手上打开一本书,一弯弦月遮着她的阴部。远处的山坡上,一座城堡在火中燃烧,它的门也是关着,就像其他的八幅一样。    
    他暂停打字,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除了台灯和电脑的光晕以外,整个房间都在黑暗中。从阳台的落地窗外透进一点点路灯的微光。他走过去偷偷瞧着窗外,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或许想找停在路边的一辆车,没开车灯,却有个黑影在车上。但他什么也没看到,只有听到一辆救护车的鸣声渐行渐远,在屋外阴暗的巨大建筑物之间回响着。他看到附近教堂的钟上显示着午夜12:05。    
    他重新坐回电脑前,欣赏着那幅亚力斯·托嘉选来当商标的图案。Sic Luceat Lux(直到光明重现)、蛇和魔鬼、乞灵和暗语。他嘲弄地向印刷者干杯致敬。这位托嘉要不是极度勇敢,就是极度的愚蠢。17世纪时的意大利,这种东西可以卖得很高的价钱,即使是经主管机关同意发行。    
    这时科尔索才暗自咒骂了一声。他望向房里阴暗的角落,大叫一声,因为自己之前竟然没发现这个疑点。“经上级主管机关同意发行”?那是不可能的。    
    他的眼睛紧盯着那页,往沙发上一靠,点起了另一根皱巴巴的香烟。螺旋状的烟雾在灯光中袅袅升起,像一片半透明的灰色窗帘。    
    那句“经上级主管机关同意发行”实在是荒谬无比,要不就是非常的狡猾。它不可能是指那个年代的政府当局。在1666年,天主教教会不可能会准许这样的一本书发行,更何况它还以《德洛梅拉尼肯》这本早在55年前就被禁的书为基础。可见亚力斯·托嘉指的不是宗教审查员的允许,也不是威尼斯政府官员。他所谓的“上级”是另有所指。    
    ***    
    电话的铃声响起,是拉邦弟打来的。要告诉他一桩生意。只能全部买,不然就不卖,是奇怪的收藏品和一些书。总共是5775张数字正念或倒念都一样的欧洲火车票,以国家分类,放在鞋盒中。他是讲正经的。那个收藏家刚过世,他的家人想马上解决这些东西。也许科尔索认识什么人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当然了,拉邦弟也知道收集这5000多张火车票根本没意义,谁会想买这种愚蠢的东西?卖给伦敦的火车博物馆或许是个好主意。那些变态英国人可能会喜欢……科尔索能办好这件事吗?    
    至于大仲马的那份手稿,拉邦弟也很担心。他接到了两个电话,一男一女的陌生人对那份《安茹产的葡萄酒》有兴趣。这很奇怪,因为他正在等科尔索的调查报告,根本没把手稿的事跟任何人提过。科尔索告诉他自己和琳娜·泰耶菲的谈话,是他告诉琳娜手稿在拉邦弟手上。    
    “她早就认识你了,你以前不是常去拜访她的亡夫吗?”他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她想要一份收据的拷贝。”    
    拉邦弟在电话的另一头哈哈大笑:“什么狗屎收据!反正是泰耶菲卖给我的就对了。如果那寡妇想争论什么的话,”他加上淫邪的笑,“我随时奉陪。”科尔索想,也许泰耶菲死前曾向人透露过关于手稿的事。但拉邦弟不这么觉得,泰耶菲死前特别交代他,保守手稿的秘密直到他给予指示。最后,他并没等到什么指示,除了他吊死在吊灯上以外。    
    “这个,”科尔索说,“可不是最大的指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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