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吃了一惊，不过表面尽量装得不动声色，“老板的意见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说不出什么。又和了一手牌之后，才打了一个哈欠对我说道：“我想起再给你说。”
麻将继续，又打了几圈，他好像又想起什么，笑道：“对了，这个月的平面广告稿，老板提了一些意见。”
“可是，媒介排期都定下来了，下礼拜就有一期，拿什么出稿？”这么重大的事情，他竟然像羊拉屎一样，一节一节的，我几乎要叫起来了。
“没办法，没有老板的签字谁敢上广告啊，你们再加加班吧。”吴光亮道。
空一档广告可要赔进去好几十万！我想结束战斗，可吴光亮并没有结束的意思，我只好给白姗打了个电话，让她马上按要求修改。
我们从下午一直战斗到深夜。一个礼拜以来我几乎就没怎么睡过好觉，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只是有牌出牌而已，渐渐输得多起来。吴光亮却兴致愈发高涨，他赢多输少，直到大家都叫肚子饿了才肯停下来，又喊着要出去好好耍一下。
我们开车出来。成都的夜色很沉，绝大多数的街道都已经关门了，一副安详宁静的样子，让人心平气和。
如果把城市比作人，深圳是一个浮躁的、荷尔蒙旺盛的小伙子，欲望指挥一切；广州是一个中年的、精明的商人，家底殷实，世故而圆滑；成都则是个没多少理想的小康人家的少妇，有些文化，心态平和，整天无所事事。
成都话听起来软绵绵黏乎乎的，像含了一团糯米在口里。男人说起来阳气不足，但好像很有文化，女孩子说起来温柔体贴，让人火气顿消。成都人是出了名的闲散，上班时间大街上也熙熙攘攘，到处是无所事事的人。府南河边、青羊宫、杜甫草堂……碰上难得有太阳的天气，全城出动，浩浩荡荡摆起上百张麻将桌、几百条喝茶的藤椅……仿佛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一场麻将，一壶茶。日子如茶，第一遍味道醇厚，可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再醇厚的茶也经不起几十遍地泡，生命就这样变得清淡无味。
汽车穿城而过，转眼就到了一个被称作“腐败街”的地方。
“‘窝子’到了，下车！”吴光亮把车开到一个娱乐城门口。
我忽然觉得自己一下从素面朝天的成都来到化了浓妆的成都面前，满眼都是灯红酒绿，歌舞厅、娱乐城、酒楼……这个少妇正嘟着猩红的嘴唇，诱惑着每一个人，也许这也是“来了成都就不想走”的理由之一吧！
刚进门，一个妈咪就笑着迎了上来，拉着吴光亮的手，笑道：“哎呀，好久没来了，是不是忘了我们啊？”
吴光亮和她打着哈哈，我们也跟着进了大厅：只见几十个小姐颇为壮观地坐在沙发上，个个长发披肩，低胸短裙，正以自己的身体作饵，摆出各种姿态对着我们媚笑，像馋猫们望着准备上钩的肥鱼。
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连续加班，我感觉特别累，见到这些小姐也提不起什么精神，但我仍然跟他们敷衍笑道：“今天和吴经理在一起，看来要真正体验一下成都的‘美女经济’了。”
第二部分：广州寻找机会见不得人的欲望
从纯真到荒唐的距离其实只有一步，可是从荒唐却没有路再能回到纯真。
有时候我想，冥冥之中，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人们的思想发生变化？30年的禁欲政策筑起了一道与世隔绝的高坝，当闸门突然打开，大水“哗哗”涌进来，席卷一切之后，饥渴已久的人们才发现，原来他们笃信能拯救自己的价值观在突然变迁的社会面前竟然如此苍白可笑。个人的力量在社会变迁的现实面前显得渺小，失去信仰的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忙着求生，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钱，浮在水面上的钱才是救命的东西，于是谁也不在乎浑身湿透，只争先恐后地抓钱救命，生怕抓不住就会沉下去。
而女人们也猛地发现“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豪迈时代过去了，在这场你死我活打拼游水的过程中，既需要智力，更需要绝对的体力，女人毫无优势可言。与其像男人一样去拼，不如充分利用自己的资源从男人那里轻松赚钱。数百万来自小城市、乡镇、农村的年轻女人们发现了这个可以迅速改变自己或家庭生活状况的生财之道，出卖身体的队伍便浩浩荡荡成长起来。
他们很快找到了自己满意的姑娘。吴光亮笑着对我说道：“耍安逸了，自然就会有灵感了，你呀，莫着急！”说着和两个朋友各搂着一个姑娘上楼去了。
我比较了半天，忽然看见一个长得有几分像叶兰的姑娘，心中一阵触动，便搂着她上了楼。
进了房间，我一头栽在床上。一放松下来，才感觉身体好像和思维游离了一样，不听指挥，便示意那个姑娘先帮我按摩一下。我闭上眼睛，处于半睡眠状态。她帮我脱了衣服，好好捶了一下。几分钟之后，她的手开始沿着我身体的两侧向下，缓缓地滑向我最敏感的地区，逗弄起那个软不啦叽的玩意儿，试图调动我的情绪。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怎么逗弄，那玩意儿除了长大了一点，始终还是软不啦叽，站不起来。
姑娘倒是不急不慢，我自己却吓出一身冷汗，还不到３０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深呼吸了一下，尽量集中注意力，配合着她的动作。然而越是着急，那玩意儿越像跟我过不去，就是立不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有多么疲惫，工作压力都已经大到让人完全没有了欲望！这或许就是现代人的悲哀吧！当我们不懂爱情的时候，偏偏投入全部精力去爱；当我们懂得爱情的时候，却偏偏被爱刺得遍体鳞伤。当我们在性欲、生命力最强的时候，却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打拼、赚钱上，也许等到一切都有了，又失去了健康，要花钱买伟哥去享受快感。
我又急又羞又气，生怕那姑娘看出来我不行。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快速往前走着，好像在嘲笑我一样。我终于失去了耐心，借口她弄得我不舒服，一把推开她道：“哎呀，你的动作不对，怎么搞的嘛！”
姑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时不知所措，呆在了那里。
“算了，我不想做了，你还是继续帮我按摩吧，１２点钟叫我就行了。”看着她惊恐的样子，我有些过意不去。
１２点钟我下楼来，除了心里的那个疙瘩，浑身舒坦多了。
吴光亮他们已经在楼下等我埋单。他一看见我就打趣道：“肖总果然年轻威猛，体力好，战斗力持久啊！”
我虽然心虚，也只好装作得意的样子哈哈大笑了几声。
在妈咪欢迎下次光临的热情招呼声中，我们走了出来。
“腐败街”依旧霓虹闪烁，马路边停着无数辆名车。那些有权有势、饱暖思淫欲的男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到这里发泄着他们的剩余精力。每一个城市都是这样，在黑夜的掩盖之下，总会有各种各样贪婪的、见不得人的欲望在燃烧。
第二部分：广州寻找机会一阶段的策略
好兆头让人勇气倍增，反过来勇气也使人得到好运。
回锦江宾馆的路上，吴光亮的两个朋友对他在成都的款待十分满意，一直赞不绝口，他颜面有光，乐得直咧嘴。
送完朋友，他又顺路开车送我回家。今天我给足了他面子，他特别高兴，话也就多起来，还滔滔不绝地讲起公司内部的斗争来，又说他对我们的工作十分满意，经常向老板表扬我们。
我连忙多谢他的美言。他顿了一下，道：“电视广告呢，我个人觉得很不错，你们先放一放，你们先抓紧时间把平面稿做好，我明天把平面稿和电视广告一起再向老板汇报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这个是我们应该做的，没问题！”他开始为我们着想了，这可是好兆头，我心里不禁一喜。
“勾兑”策略果然起了奇效，自从那个晚上之后，吴光亮对我的态度就转变了许多，电视广告和平面稿也搞定了。
我已经慢慢摸清了吴光亮的脾气喜好，对他采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政策：让他看得到好处，却不把这个好处一下子给他。他是个四川人说的“耗子精”，大概也看出了我和黄骏之间水火不容，从黄骏那里除了能吃喝玩乐，也得不到更多好处，但是从我手中既能得到好处，又能推动项目进展，便渐渐和我亲热起来。
这样一来，每逢周末他便邀请我一起以讨论策略为名打麻将、洗桑拿、去歌舞厅等等。在这样非正式的频繁沟通下，我们的提案方向明确了许多，少做了很多无用功，进展渐渐快起来。他也开始信任我们，有时直接安排我们向老板汇报提案。
我在成都的生活和工作依旧像陀螺一样飞速地旋转，一圈又一圈，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每天早上八点半到公司，到晚上十一二点左右才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随着推广的进展，工作量已经越来越大，我们用“勾兑”的方法对付得了吴光亮，可是对唐老板就只有一条路走到底，那就是“专业”。
我和黄骏也达到了某种平衡，互不理睬，但也没有爆发什么矛盾。他照样去勾兑吴光亮，我管不了；我的工作从不向他汇报，他也拿我没有办法。
转眼就过了半年，到了八月份。这天晚上八点左右，我刚加完班，正和大家在盐市口闲逛，忽然接到吴光亮的电话。
他急匆匆地说道：“老板明天想见你们，你们早点过来吧！”
见我们？我一惊，忙问他什么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也不清楚。老板刚刚从上海回来，是秘书打电话来通知的，语气很不好，可能是合作的事情吧。”他想了一下，道，“以防万一，你们最好带上新修改的方案过来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忐忑不安起来。谈合作？吴光亮都不知道？那一定是非常重大的决策，譬如，终止合同之类的。我不寒而栗，不敢想下去，工作局面好不容易才迈上正轨，怎么又突然横生是非？难道我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对？
做我们这一行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们只好全体又回去加班，在通宵之内赶出了一个新方案。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白姗去东方在线提案。出发的时候就不顺利，刚下的士就被欢快的洒水车浇了一身水。一进市场部又觉得奇怪，办公室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不是要早上过来吗？打吴光亮手机也没有人接。我们只好站在走廊上等着。走廊尽头鱼缸里的金鱼正在水中欢快地追逐，无忧无虑，而我们却好像即将穿越恐怖森林一样，反倒希望出发的时刻越晚越好。
中央空调开得很冷，感觉前胸后背都凉凉的，像贴着两块铁板。大约等了两个小时，忽然看见吴光亮哈着腰在走廊尽头出现，然后就是唐老板气宇轩昂地走过来，后面跟着几个随从。
我心里不禁有些紧张。不过我很快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毕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怎样，都要勇敢面对！
吴光亮把唐老板请进会议室，又招呼我们坐在老板对面。我微笑着，等着老板嘴里说出惊人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