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胥出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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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胥出奔-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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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久来了一帮士兵,抬走了华多僚的尸体。我一路往回走,一路听人都在谈论张丐杀人的事情,有的说张丐和华多僚斗了三百回合,有的说张丐是放飞剑杀了华多僚,总之还没过半个时辰,事情都传得完全走样了。
  回到馆舍,世子已经等我好久了。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兴奋地说:“出大事情了,出大事情了!”
  我从来没看见过世子这样激动,他那张胖脸涨得痛红,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好像将要登上楚王宝座似的。我好奇地问:“什么大事情?”
  世子说:“华驱的家臣张丐,当街斩杀了华多僚。”
  原来就是这个事情。我没有告诉他当时我也在场,只是淡淡地问:“他们自家人怎么闹成这样?”
  世子说:“不管他们闹成怎么样,我们的机会来了!”
  我说:“机会?什么机会?”
  世子说:“华费遂现在废了,算是倒楣了,再也回不来了,这样,朝廷里就出缺了是不是?即使他回来,宋伯还会信任他吗?”
  “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呢!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世子生气地瞪大眼睛。
  我想世子可能掌握了内幕消息,就忙请他平静,说:“这事情我还真没有搞明白,你给我从头讲起好不好?”
  世子在屋里团团转了几个圈,才在小桌旁的毛毯上坐下来,喝了一杯水,说:“好吧,我慢慢分析给你听。”
  我说:“华费遂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闹成这样?”
  世子说:“我们厨房里的老头跟宫里的寺人宜僚家是邻居,所以他知道得比较详细。整个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司马华费遂的三个儿子不和,谁都看不惯谁,那第三儿子华登,已经跟着华亥逃走了,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这样一来,街头巷尾闲话就很多,就算宋伯不怪,华费遂的日子也已经很不好过了。可是谁能想到,他的二儿子华多僚又做了一件蠢事,去向宋伯秘密告发说,他的哥哥华驱跟逃走的华氏族人其实是一伙的,当时华亥的所作所为,很多是华驱出的主意。华亥现在逃到陈国去了,将带兵来进攻宋国,为华家三个被宋伯杀掉的儿子报仇,华驱留在商丘,还要给他们作内应。”
  我心里惊得跳了一下,气愤地说:“他怎么能这样?”
  我心惊是因为我听了这话,心情十分复杂。当时我在楚国,因为也是伍家的次子,经常受到不公正待遇,什么事轮到我都是残羹冷饭,虽然心里也不舒服,可也没有狠毒到想到要去向熊居那小子告密,说我哥哥与世子勾结什么的。与这个华多僚比起来,我可高尚多了,光明磊落多了。
  其实,说句心里话,我还是挺妒嫉这家伙的,亏他能想出这个毒招来。如果我当时也来上这么一招,将我父亲和哥哥反咬一口,说不定就不用辛辛苦苦地逃亡了。不过我那么要面子的人,即使能回到从前,这种事也一定做不出来,我可不想每天被人指脊梁骨。总之,华多僚这个名字我一定要记住,他的恶劣行为也要广为传扬,因为传扬的结果,可以给别人一个理由去原谅一些情节较轻的罪恶,对我比较有利,比如我杀妻的事,就算传了出去,总比不上华多僚恶毒吧?
  世子说:“就是啊,这小子吃里扒外,根本不是好东西,所以他死了是活该。”
  我想,如果我当时去告密的话,就没有人能替我父亲和哥哥报仇。
  世子喘口气,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宋元公听了华多僚的告密,就派了宫里的寺人去责备华费遂,说他管教儿子不严,已经有一个叛逃了,另一个却还要做内应,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华驱的家臣张丐――这个人你认识吧?”
  “我认识的,那个小个子。”我说,心想不但认识,还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世子说:“就是他,张丐。他偷听到寺人对华费遂说的话,心里挺疑惑,把寺人骗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拿出剑来问他要死还是要活。寺人就吓得把机密都说了出来,说是华多僚告的密。所以张丐才会撺掇了华驱找华多僚算账,还在大街上飞剑杀了华多僚。华费遂此刻也已经被华驱劫持,不知去向。”
  我说:“这个张丐,挺不容易的。对这样的人要礼贤下士,多亲近亲近。”
  世子说:“关键是华费遂被劫持了,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华多僚既然死了,华费遂的另外两个儿子也都叛逃,他在宋国的政治生涯也就结束了,你想想看,宋元公还会信任他吗?”
  我说:“我对这个张丐比较感兴趣,他是那种可以派用场的人。”
  世子说:“张丐?现在问题不在张丐,而是华费遂。你说他还有机会回来当司马吗?”
  我越来越不明白世子的为人,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华费遂的两个儿子互相残杀,华费遂走不了回头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对华费遂倒楣那么开心?难道他来宋国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跟华家结仇了?难道夺走他老婆的不是他爸爸而是华费遂?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可是世子问我,我总得回答他,所以很快替华费遂盘算了一下,说:“一般来说是没有机会了,除非他提了两个儿子的头回来。”
  “哦,他提着儿子的头回来?”世子的声音中充满失望,有气无力地说:“这倒也有可能,他如果大义灭亲,回来后的地位可能更加稳固了。”
  我不知道世子究竟跟华费遂结下了什么仇恨,只好按情理推测:“可是这不大可能,他也没有机会。第一,自己的儿子怎么能说杀就杀?人总有点儿人性吧?”我说着瞥了世子一眼,想到他爸爸熊居那时候就想杀掉他,但他听得很认真,所以我接着说,“第二,他既然被儿子劫持了,当然性命掌握在儿子手里,他就是想杀也杀不了儿子啊。”
  世子在小桌子上一拍,猛地直起身子,说:“对啊!这不就成了吗?”
  我一愣,说:“什么成了?”
  世子压低声音说:“你以为我就这样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一辈子了?即使我想过,就能够这样过一辈子吗?哪天他们不耐烦了,断了我的粮,我不是成了要饭的了?”
  我安慰说:“不会不会,怎么会呢?有我在,能让你受委屈吗?”
  世子笑了笑,说:“我在宋国度日如年,哪天不想回到楚国去?上次你说过要帮我报仇的,现在总算有点儿希望了。”
  我很意外,睁大眼睛说:“希望?”
  世子说:“我流亡在外,最想做的是什么?你可能想也想不到。我最想的,不是回去做楚王,因为这要慢慢来,要精心策划,要等候时机,要作艰苦的努力,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实告诉你,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司马!”
  “想做司马?”
  “是啊,你想想看,司马兵权在握,又掌管粮草。如果我去宫里活动活动,谋到了这个职位,到时候我想出兵楚国,不是很方便吗?”
  也许是因为刚才被血腥气熏的,我脑子糊里糊涂,根本听不懂世子在说什么,只好含含糊糊地说:“方便是方便些,可是也得花些力气呢……”
  “这个当然。但现在机会来了。”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华费遂被儿子劫持了,当然做不成司马了,也就是说现在宋国司马的职位空缺了。我原来是楚国的王储,在宋国当个司马,虽然有点……有点……不大好意思,但我也不会在乎,毕竟我流亡在外。我再推荐你为大将,宋国的兵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20、张丐
  世子的如意算盘听得我瞠目结舌,心里一片冰凉:原来他以为当官跟当国君一样啊!当国君只要血统正宗就行,当官还得有本事,懂得会巴结人和倾轧人,内要有根基,外要有奥援,这样当官才能当得稳,可是世子他到宋国这么多天,却连宋元公的面也没能见着一次,内无根基,外有强仇,忽然自说自话想当司马,不是太夸张了吗?这些道理他一点不明白,还觉得去做宋国的司马是委屈了,我是连解释都无从解释起。
  楚国一直是南方大国,早年还曾在周天子朝里辅政;熊通称王,周天子也没有办法,因此楚国一向骄傲自大,这一点我是深知的,所以世子的想法会这样白痴,虽然经历了差点被父亲杀掉的惨事,逃亡国外,却没什么长进。
  接着就听说宋元公拜乐大心为将,带兵去抓华驱去了。又听说华驱在一个叫南里的地方死守,乐大心急切间也攻不下来。还听说华驱已派人到陈国,要联合早先逃走的华亥兄弟,一起对抗宋元公。反正各种各样的消息纷纷传来,世子说,现在宋国谣言纷起,眼看就要发生变乱,正是用人之际,是他谋职的好机会。他去拜见了两个军政要人,但都说宋国要乱了要乱了,却并没有心思对付他,只好怏怏回来。
  以后几天世子还是跟我商量怎么谋得司马职位的事,应该怎样送礼,送给哪个能在宋元公那儿说得上话的人等等。我知道这个事是肯定办不成的,只好推说到商丘还没几天,宋国的情形不大了解,认识的人也没几个,所以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这样,世子也不好意思叫我去向宋国的大臣打点了。
  世子见商量不出一个结果来,他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心灰得很,这两天总是拿自己的儿子芈胜出气,动不动就拧他的小胳膊。芈胜哭着说:“你自己没本事,就只会拿儿子出气!”世子就更生气,一个人坐在窗前,嘟嘟囔囔地骂人。我知道他一定连我也骂进去了,无非是说我吃白食,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只好在心里对他抱歉: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你的想法太奇特。
  这天听说来了客人,我就到世子的会客室里去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是张丐,就是那个杀掉华多僚的家伙。我想这个人如果不做人家的家臣,一定是个亡命之徒,做了人家的家臣,也是个闯祸的胚子,他来干什么?
  张丐坐在世子的下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世子聊着他的身世,说他原来是个做小生意的,喜欢跟人家抬杠,所以经常与人打架。不料他的主子华驱看中了他,提拔他,所以他要赤心报主。
  我问:“你这次来访,不知道有什么要求?”
  世子说:“对对对,你这次是干什么来的呢?”
  张丐犹豫了一下,说:“世子在商丘这么些日子,一向招待不周,实在不好意思。这次还真的有事情请教,请世子借一步说话。”
  他这句话明显是想赶我走,可是世子对我还是很放心的,说:“没事,你说吧。”
  张丐又开始吹他的过去,说有一个勇士自认为武艺天下无敌,曾经到商丘挑战,结果被他吓走了,怎么吓的呢?约他一起到桥山,爬上最高的柏树,一齐跳下来,谁没摔断腿算谁赢;大家都摔断腿,就算他赢;大家都没摔断腿,再另外比过。那人到了桥山,看见古柏高四五丈,就灰溜溜地走了。
  世子哈哈大笑,说:“如果他敢跳,你也真的跳吗?”
  张丐说:“这个自然,我如果不跳,那不是被人看不起?他可以走掉,我却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世子看看有我在,张丐是不肯说出冒险来访的真实意图了,就叫我先下去休息。我一肚子的气闷,回到卧室,打算修一下指甲,可心里到底还是不大放心,想,这个张丐可真奇怪,他杀了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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