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胥出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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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胥出奔-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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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败囊瓦后,吴国军队兵分三路进发。我分配到攻打麦城,虽然也算得上是一个军事要地,但攻打起来比较容易些。因为这个城市的名字取得不好,叫“麦”,守城的楚国将领又叫斗巢,姓得也不好。斗巢带兵出来迎战时,我没有跟他在阵前决胜负,只是装样子冲了两次锋,暗里却使用驴子拉磨的战法,高筑营垒,七骗八拐,又派人混进城里,半夜偷袭,使尽了种种下三滥的手段,将这一斗麦子碾碎了。
  孙武进攻纪南城的方法是水攻,引了漳江水,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纪南城虽是郢都的屏障,却没能挡住大水,也没能挡住吴兵。孙武看到随手就有便宜可以捡,就带兵顺水而进,越过纪南城长驱直入,楚王和文武百官吓了一跳,来不及带上家眷细软,就急急的顺水而退。孙武军队进入郢都,除了有十来个士兵不小心掉下竹筏被竹片刺破肚子外,没有别的损失。
  他的仗打得这么容易,让我挺羡慕的。
  伯嚭显得兴高采烈,带着一些吴国将领在郢都城门口等我。他说大王已经进城了,我们得商量一下报仇。
  我心里有些奇怪,我们痛快淋漓,轻轻松松地将楚兵打得大败,攻破了楚国的国都,作为楚国的叛臣,仇已经报到家了,还想干什么?难道将郢都再攻打一遍?
  可是伯嚭觉得这样远远没有出够气,他说:“我们在楚国失去的是什么?仅仅是你和我的幸福生活吗?还有我们的亲人,我们亲人的家园。你想想我们是怎么离开楚国的?除了一身烂衣服,还有什么?”
  “你有什么办法呢?”我问,“楚王算是你的仇人,可是他已经逃走了。”
  伯嚭牙齿咬得格格响,说:“是啊,他逃走了,我会想办法逮住他,食肉寝皮!可是你的大仇人已经埋在地下,再也逃不走了。”
  他说了这样的话,我该用什么表情呢?我只好装出茫然若失的样子,叹口气说:“是啊,他死了,我永远无法报仇了。”
  “你就这样放过他?他的坟墓还在,他死得多安稳啊。”伯嚭冷笑着说。
  他身边的吴国将领哈哈大笑,说:“对啊,伍将军,我们都会帮你的,把他从坟墓里挖出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我已经明白,伯嚭用心深刻,一心想抓住楚王,来个乱刀分尸,又怕别人说他以臣弑君,就事先找个垫背的,让我去挖楚平王熊居的坟墓。熊居那小子死有余辜,不过挖坟墓却总是很过份的事,以后别人就是要谴责,也只会针对我,不会针对他了。他为了做有损名誉的事情,先让我坏了名声。
  他带了一帮人在城门口等我,根本不是因为我和他遭遇相似,同仇敌忾,急于跟我庆祝攻破郢都。他是想在众人面前将我挤兑住,一是让我不能推托,二是让我不能反悔,三是要把掘墓的事情传开去。
  我知道我落入他的算计之中了,只好说:“先见了大王再说。”
  伯嚭笑着说:“是啊,大王和军师都在等你呢,取得这样前所未有的胜利,他们都兴致很高。”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这个自然,北方那么多国家,跟楚国打了多少年仗,从来没有讨得便宜,我们一举攻下郢都,从此威震天下。”
  伯嚭说:“伍将军这样英勇善战,当年却伤在女人手里,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女人?什么女人?”我心烦意乱,心里想着伯嚭让我去掘熊居的坟墓的事,问出这句话才想起他说的是秦国的孟嬴,“是啊,费无极弄了个秦国女人来,结果会是这样,谁也想不到。”
  伯嚭嘻嘻笑着说:“听说孟嬴美貌无比,年纪也不算老,正当盛年,脸上只怕还没有一点皱纹,大王见了一定会喜欢。当年楚平王为了她,不惜除掉世子,还害得伍将军家破人亡,所以她实际上也是你的仇人,所以你如果将她献给大王,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说:“美貌小姑娘固然好,美貌的女人,经验丰富,更过瘾!伍将军愿意将她献给大王,也是对大王一片忠心,为国争光。”
  我干笑两声,心里早已经勃然大怒,气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伯嚭这个狗娘养的,他只想借我的手来满足他阴暗的心理。好吧,我让你得到最大的满足!
  我破罐子破摔。
  吴国大军攻入郢都后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的。这些事情并不是乱兵失控,经过孙武的整顿以后,吴国军队的纪律是当时天下最好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是我建议阖闾干的。我虽然心狠手辣,可是也根本不想这样干,都是因为还有一个更心狠手辣,也更阴险狡诈的伯嚭,是他激我干的。我性格虽然也比较阴沉,可是从小练武,暴躁起来常常不顾后果。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我不想替自己辩护,可是我更不想替伯嚭背黑锅。
  见到阖闾后,在我提议之下,吴国士兵首先在郢都大掠十天,抢劫百姓财物,强奸良家妇女,都一律不予追究。按照惯例,军队攻克一座城池,如果没有紧急军情,一般是大掠三天。纵容士兵大掠十天的事,还从来没有过。这也算是一个纪录。
  我建议阖闾夜夜宿在楚宫,先让楚王的夫人和他做爱,然后将楚王的众多妾媵一个个睡过来。楚王的母亲,就是从秦国嫁过来的孟嬴,既然是绝色,当然不能放过,我极力劝阖闾赶快享用。我发现这使我有另一种邪恶的快感,比我自己去奸污孟嬴更痛快。
  可是孟嬴最后还是保持了贞节,不是因为我保护了她,而是阖闾自己良心发现。孟嬴关了门窗,拿着剑随时准备自杀,并用周礼上的大道理责备阖闾,阖闾脸上过不去,只好派兵保护孟嬴的房子。阖闾后来很可惜地说:“当国王其实也很受约束,要讲究国格,照顾整个国家的名声,如果我不是国王,早就强奸了她。”当时我心里后悔得要命:真不该建议阖闾去干,我应该自己去干。
  楚国百官都没能带走家眷,所以我和孙武、伯嚭带着几个高级将领,一家一家搜索过去,让随从抢财宝,我们自己专门找官员的妻妾姐妹女儿奸污。我有一种做禽兽的快乐,一种渲泄的快乐。
  楚国富足强大,楚人又天性浪漫,所以历代楚王都荒淫无道,几乎个个是寻欢作乐的高手,这在天下是有名的。可是郢都建城以来,从来没有这样规模浩大地淫荡过,从来没有像这样,在大白天,全城都充满性交的呻吟和叫喊声。
  尽管孙武跟我关系一直很好,在打仗时,我们配合得也不错,可是为了楚国的宗庙,我们竟然在阖闾面前吵了起来。我这些天头脑发热眼睛发红,如果照镜子,可以看到自己简直像一条恶狗,所以说到楚国宗庙,我要求全部拆毁,孙武却还保持理智,坚决反对。
  孙武的看法是这样的:楚平王废世子霸儿媳杀忠臣用奸人等等,终于得到了这样的报应,这是老天的惩罚。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将前世子芈建的儿子芈胜从吴国接来,让他接替楚国王位,楚国人想想芈建那么可怜,一定会支持芈胜,楚国就会社会安定,不会发生动乱;芈胜当了楚王,自然也会感恩图报,会向吴国世世朝贡,楚国从此就成了吴国的属国,这样既有名又有实,将来要到中原去称霸,不过是举足之劳。
  我当时满心是被伯嚭激发出来的怨毒,报复雪恨的愿望竟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像火一样烧我的心,虽然一向爱护自己的名声和面子,这时却顾不得了,我大声说,灭掉楚国如今只是举手之劳,将楚国的版图归入吴国,吴国就成了最大的国家,即使要取代周天子也指日可待了,还要建立霸业干什么?我认为,孙武的魄力不够大,对旧秩序没有足够的认识,甚至还有些怀恋,没有树立不破不立的思想,而我们要进行的是全新的事业,不能用周朝礼仪来规范。
  一场架吵下来,阖闾批评了我,认为我这样子说话有些过份了,会让别国诸侯怀有戒心。但他也觉得我的想法比较伟大,也比较刺激,就下令将楚国的宗庙一把火烧掉了。放火烧宫殿宗庙,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光荣传统,这倒不是我们首创。
  这件事充分证明,灭亡楚国的事业,普天下只有吴国能够办到。
  唐侯和蔡侯,从囊瓦家里找到了玉佩貂裘和肃霜马,都献给了阖闾。我估计他们出了这口恶气后,从复仇的狂热中清醒过来,对形势作了判断,害怕阖闾看中他们的宝贝,所以抢先献给阖闾,免得到时候又遇上囊瓦一样的人索要,反而被动。这也让他们的报仇显得正义一些。他们领兵回国后,我还是算不清那笔账:他们冲锋在前,享受在后,夺回的宝物又转手送给了阖闾,那他们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
  这些日子,我体力透支过多,非常疲劳。我除了去楚宫见阖闾议事,就都躺在床上休息,也没有去现场看焚烧楚国宗庙,回想这些天郢都发生的事,心里突然一阵惊悸,隐隐的非常害怕,有一种闯了弥天大祸的感觉。楚王这个看上去非常牢固的宝座,竟像陶罐一样易碎,遭到了这样的报应。我觉得我到时候一定也会遭到报应的。
  38、鞭尸
  伯嚭阴魂不散,又跟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来看我。我一听到伯嚭像公鸭似的笑声就觉得恶心:他们一定是来催我去挖楚平王熊居的坟墓。
  这次伯嚭带来一个驼背的老头,背驼得像背着一个灌满水的牛皮袋;一身脏兮兮的旧衣服,似乎几十年前穿上后就从来没洗过;头发都白了,也脏得发黄;脸上全是皱纹,我还以为看到了一张从阴沟里捡来的秃羊皮。
  那老头看见我,马上伏到地上叩头,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我皱着眉头对伯嚭说:“他是谁?你找这么个人来干什么?”
  伯嚭嘻嘻笑着说:“你不认识他了吗?他这辈子可是为你活着的呢。”
  老头抬起头来,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似乎泪水就要流出来了,说:“少爷,你怎么一头白发了?不过还是那么身强体壮,我看着心里真开心。想不到还能活着见到少爷,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
  他说的是地道的楚国话,我听着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听他说话的口气,倒像是我小时候家里的老仆人,可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可能这些年来他的容貌变化太大了。我抬抬手说:“你起来吧,真不好意思,离开这么多年,我认不出来了。”
  老头说:“我是乙曲,一直跟着少爷的,不知道少爷还记得不记得?少爷小时候,最喜欢跟我摔跤了。”
  “哦,哦,哦,”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当年的仆人的一点影子,记得那时他头发还黑黑的,“是你啊,乙曲,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乙曲站起来,说:“少爷,你的头发……你还年轻啊!”
  我说:“我的头发就这样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倒像只白头翁。”
  乙曲侧过身,用脏袖子擦擦眼泪,又回过头来说:“我听说你要去挖平王的坟墓,就急忙赶来了。那个地方,一般人哪里知道?说出来你不会相信,他的坟墓在水下面,在寥台湖下面!他自己作孽太多,就是怕死掉后被人挖出来。他想不到我会费尽心思打听到那个地方。你多叫上些人,我这就带你去。”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慢慢转过身,也不看我,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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