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猫叫?”“没有。”不可能,猫的嚎叫那样凄厉刺耳,别说是住在同一个小
楼的人,就是整个小山上都会听得见。他们一夜没睡为什么没有听到猫叫呢?莫非
是我做梦?不对,起床后我的另一只拖鞋的确是在窗户下找到的。
“夜里是不是刮风下雨了?”他们认真而又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屋外晴空万里,地面干燥,我无法证实自己的话,真是活见鬼了!不,是睡见
鬼了!不是他们见了鬼,就是我见了鬼。
张祖慰首先宣布,晚上不再和崔道怡作伴,要搬到山下去和大队人马住在一起。
我怀着一种急切的好奇的还有几分紧张的心理盼着第二个夜晚快点降临。小的
时候听过许多关于鬼的故事,有过极端恐怖的深刻感觉。长大后再看关于鬼的小说,
已经找不到那种恐怖的感觉了。近几年也曾看过几部所谓恐怖电影,并未引起真正
的恐怖。年近“不惑”,如果能在鼓浪屿碰上鬼,也是一件幸事。
白天的节目安排得很多很丰富,时间过得很快,想要阻止夜晚的降临都不可能。
夜渐渐深了。
人安静下来,山却开始活跃。我真切地感受到黑暗的躁动和威压,动物和昆虫
一起忙碌起来。白天是人的世界,夜晚就是它们的天下。
我振作精神等待奇迹出现,或鬼或仙或神却又迟迟不肯驾临。我终于打熬不住,
昏昏欲睡。在似睡非睡间又猛然惊醒,屋里有了响动,与其说是我听到了某种声音,
不如说是我感觉到屋里有了某种声音。
一团白色的东西在我蚊帐外面游动。是一个人,一个女人,衣裙飘曳,身态轻
若飞天,却看不清面目。我感到头皮发麻,每根汗毛和每根头发都乍起来。心里提
醒自己:“你可不要叶公好龙!”我拼命想睁大眼睛,眼睛已经在睁着,就是看不
清。她像人,更像是人的影子,如同一团白雾。在屋里飘来飘去,不靠近我,也无
意伤害我。
无论是声音还是这白色物体是不是确实存在着,我始终不敢肯定。莫非是我的
幻觉?因为我们知道这座小楼过去是德国修女的住所。
我想伸手去摸一摸,又怕惹恼女鬼或女仙。如果真是德国修女作祟,那还是洋
仙。不知烧香管不管用?最好是找一本《圣经》来……
我听到了确确实实的声音:“嘀嗒嘀嗒……”而且愈来愈急,愈来愈重。
我打开灯,白色的人影不见了,屋顶却湿了一大片,水珠成串地砸下来,而且
愈流愈快。我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和地上的提包都打湿了。
我赶紧跑到楼上,猛敲李清泉先生的房门:
“清泉同志,您的屋里怎么发大水了?”老先生蹚着水为我开了门。
我先冲进卫生间关了截门。山上不经常有水,昨天晚上李先生想洗澡,打开水
龙头,见没有水就忘记再关上了。夜里来了水,自然会成全我们来一番“抗洪抢险”。
我问李先生:
“您今晚睡得怎么样?”“很好。太累了,真对不起!”“没有再闹鬼?”
“没有。”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严肃认真地在胸前画个十字,轻声说:
“修女,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真会成了水龙王,大水也会损坏这座可爱的小
楼。”我擦干身子钻进蚊帐,一觉睡到大天亮。
此后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故事,其他人也一样。到离开的时候我们都有点舍不
得那座小楼。我住过各式各样的宾馆,至今仍怀念鼓浪屿山坡上的那幢小洋楼。
3。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活着
凡人即烦人,因而向往天堂。凡人太多,使天堂般的杭州变成了一座繁城,燥
热难捱,拥挤不堪。可见凡人多又惹人烦。
据说每当进入旅游季节(游玩天堂难道还分季节吗?),杭州市每天都要增加
100 多万流动人口,到处都拥挤着旅游者。天堂人并不烦,甚至还生出一种自豪感。
能不烦,就是不凡。
大约是1991 年,我第一次去杭州。好几位杭州人见面后喜欢这样问我:
“你这是第几次来杭州了?”“头一次。”“头一次……? ”他们像看一个外
星人一样盯着我,有不解,有气愤。我被看得被问得不好意思起来,以前居然没有
来过杭州,太对不住“人间天堂”了!
我不愿意凑热闹,这次还是因工作被同事硬拖了来,结果还是凑了热闹。
几年前曾去过“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州,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到天堂旅游,
更不可三番五次进天堂。天堂是供凡人向往的。没有去过的或去不了的地方总是最
富诱惑力,最能激发你的想象。
天堂进去容易离开难。原因很简单:买不到火车票。天堂也受凡人俗事的困扰。
我们想离开天堂的心情比当初奔向天堂的心情更为迫切。有人建议,利用被困的这
些天时间去游千岛湖。
刚看过西湖,还有兴趣看别的湖吗?浙江难道还有比天堂更好的地方?
车出杭州市沿宫春江往上游而行。离天堂越远,离大自然越近,越走感觉越清
新,空气越凉爽。车过建德,山越发清幽,面包车里不甘寂寞的旅游者,突然都安
静下来,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也被景色镇住。情由景生,进入一种什么境界,便生
出一种感觉,眼为之迷离,应接不暇,心便立刻清静下来。
公路进入青山幽谷的深处,少见人迹,仿佛远离了尘嚣。想不到就在这野美难
描,野趣怡人的群山腹地,神话般地出现了一座乳白色的现代建筑,式样新奇,透
出一种优雅的豪华。前拥翠湖,后依青山,远收黛绿,近挹清香。这就是千岛湖宾
馆。
四周再无其他人烟。野花、野草、绿树、翠竹都保护得极好,看不出一丝现代
文明的破坏和污染的痕迹。像是一个奇迹,这样一座大宾馆当初是怎么建设起来的?
莫非是在别处建好了,整个地从空中吊装到这个地方?
更神秘的还是干岛湖,它的魅力使我们迫不及待地要全身心地投入,要了解它,
要仔细欣赏它以至于顾不得享受房间里现代化的舒适洁净的设施以消除旅途的劳顿
——不停歇地坐了3 个多小时的汽车,同行者中有的年长70多岁,有的脊椎有病,
却没有一个人叫累。千岛湖有一股魔力,让看到它的人无法再把眼睛移开,却又看
不透它。
满眼都是绿,我在楼上餐厅找了个临窗的位子用午饭,眼睛却盯着窗外的湖光
山色,贪婪地吞吃这少见的绿,也被绿吞吃。1000 多个被树木修饰得轮廓浑圆的
绿岛,座落在600 多平方公里的绿色湖面上,绿挡着绿,绿藏着绿,纵使手里有一
架高倍望远镜,也看不清这绿,也看不尽这绿。
但,千岛湖绿得并不糊涂。远处的野岛墨绿,中间的岛屿深绿,眼前的小岛翠
绿。一望无际的湖水也绿得富有层次,远处绿得深邃,每个岛子的四周湖面绿得浑
厚,岛子的倒影够不到的地方,湖水绿得清碧明澈。绿滢滢,绿晶晶,绿荡荡,绿
森森,深碧托着浅翠,近青衬着远黛。绿得纯粹,绿得高法,绿得神秘而又真实。
一切都是那么滋润,那么亮丽,纤尘不染,使人俗虑皆消,心脾皆清,超然有世外
感。
午饭吃的什么不记得,只记得有滋有味。饭后立即登舟游湖。未见千岛湖不想
千岛湖,看到千岛湖愈加不知足,站到湖边想进入湖心,进入湖心想看遍全景——
这却是不可能的,至少这一次不行。乘船顺着千岛湖岸兜一圈儿,需要一周的时间。
湖中1000 多个野岛,从不同的角度看,景色不同,情趣不同。即便角度不变,随
着阴睛变化,风云游动,岚风隐现,湖中的景观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千岛湖可谓千
面湖,怎么可能看全、看够、看透呢?
微风轻推,湖面摇出片片细浪碎波,像抖动绿色的绸缎。湖水极其澄澈,人眼
却不能见底。明明是纯净透明的,努力看下去,三五米以下便是明而不透了。水太
深了,平均60 多米,最深处可还百米。透明而又深博,使月魅刀,幻人世间最佳
境界。
游艇或者在岛屿间穿巡,或者在大片的湖面上飞掠。像一匹马在广阔的草原上
奔跑,时疾时缓,时东时西,完全随心所欲。无论怎样折腾,也挣不脱绿的包容,
绿的掩映,绿的诱惑。导游小姐只讲解千岛湖真实的历史和现状,没有矫揉造作的
渲染,没有千篇一律的传说。更不像许多风景胜地那样,处处都有典故,角角落落
都留下文人骚客的污染,一木一石都穿凿附会出一篇所谓佳话,尽管不乏警句妙联,
但更多的是雕琢,浅俗。千岛湖不需要这些,它的美震慑了语言,显露出现有语言
的苍白和无力,它美得没有规范,没有局限,没有标准,纵擒由已。或者说它创造
了一种全新的美的标准。
不需要别人的解说,每个人都对千岛湖有自己的理解、自己的感受。“小景可
以入画,大景可以入神”,千岛湖能移情改性。不论怀着怎样恶劣、沮丧的心情,
投身到它的怀抱,满身心就只有它。它能给你一种纯朴的兴奋,一种青春的激情,
还有一种如醉如痴的恍惚,恍惚了自己,朦胧了他人,存在不是荒唐,生命更不是
负担,世界变得单纯洁美了。
10 万亩水面上仿佛只有我们一条游艇——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千岛湖是
“超级旅游热点”,游人不会少。只是由于水域太大,岛屿太多,游人对于它如同
大海藏鱼。至清至静便成了千岛湖得天独厚的特色。人亲近人,人也怕人,人也烦
人。人们习惯了人山人海,进入这景又好人又少的妙境,自然会重重地透一口气,
生出一份轻松,一份快乐,一份率真。
千岛之中只开发了桂花、天池两个岛,可供人游览。我猜得不错,登上这两个
岛果然有许多游客,看每个景点都须排队,缓缓而行。其余的野岛,游人无法登攀。
草深林密,有毒蛇、野猪、鹿、獐、狍等野生动物,是千岛湖保护了它们。原来这
1078 个岛屿,在30 多年前是一片群山的峰峦,筑成新安江水库大坝以后,积水
百米,淹群山变为千岛。岛靠水连,人迹难到,没有污染,没有破坏,树木得到保
护,动物存活下来。
眨眼我们在湖上已荡了3 个多小时,应该说是尽兴而返。游艇靠上宾馆的码头,
我突然觉得兴致不仅未尽,反而更高了,很不情愿就这样离开千岛湖的水面。便邀
了两个年轻人,找宾馆借了一条刚好能容下三条汉子的小船,一人一根桨,划向一
个未知的水域,想闯一个野岛。
自己划桨,离水更近了,生出一种亲切,用手脚嬉水,清凉润心。驾小舟如坐
水面,欣赏千岛湖又是一番滋味。湖水滚珠,绿岛层叠,云团氤氲,在岛湖一色的
万绿之中,嫩紫艳黄的野花杂染其间,映波成彩。
我们奋力靠近一个小岛,跳下去先将小船系好。然而要想进岛却不容易,岂但
是没有路简直就没有一条能让一个人钻进去的缝隙。大树中树小树,老竹青竹嫩竹,
横七竖八的灌木,东拉西扯的藤萝,密如蛛网的长蔓植物,结成了铜墙铁壁,这铜
墙铁壁的后面说不定还埋伏着毒蛇猛兽……够刺激,太有味道了!既然已经来了就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