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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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传- 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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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两位客人,有些手足无措,延入客厅,顾不得招呼,就在楼梯口大喊:“顺姐、顺姐!
                                                                                
    刘老爷来了。”                                                              
                                                                                
    顺姐倒是起身了,正在收拾房间;听说刘不才一早就来,也觉意外。这一夜前思后想,
决定委身以后,而且料想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在楼下诸多不便,所以答一声:“请刘老爷上
楼吧!”                                                                        
                                                                                
    刘不才还未开口,小张一马当先,“咚、唷”地踏上楼梯,刘不才便也紧跟在后。上得
楼去,顺姐掀帘出迎,一看是小张,急忙又缩了回去,因为她只穿了一件对襟的小棉袄,窄
腰凸胸,不可以接待不熟的客人。                                                  
                                                                                
    ***                                                                      
                                                                                
    小张知趣,在门帘外门站住,转脸向刘不才笑道:“三哥,你一个人来就好了!昨天晚
上睡得太少,在这里困个‘回笼觉’,包你起来精神百倍。”                          
                                                                                
    刘不才摇摇手,示意禁声,然后低声说道:“你最好楼下先一坐,我照你的话,先跟李
小毛谈一谈比较好。”                                                            
                                                                                
    小张是在昨夜就教了刘不才一番话的,为何他给李小毛磕头,只能“私底下”磕?因为
杭州拱宸桥开香堂,处置李小毛这件事不便说。如果公开陪罪,大家一定要问,就算小张在
朱素兰家得罪了李小毛,必须“吃讲茶叫开”,又何致于要磕头陪罪?那一来岂不是非逼得
揭穿底蕴不可?                                                                  
                                                                                
    因此,小张自然了解他要跟李小毛谈些什么?点点头,悄然退到楼下。              
                                                                                
    于是刘不才掀帘入内,顺姐已披了件长袄,正在一面扣衣钮,一面拢头发,同时问道:
“为啥来得这么早?”她又不满地说,“你的这个朋友,真是冒失鬼!”                
                                                                                
    刘不才笑了,“你倒不要骂他。人是好人。”他说,“将来大家还要住在一起呢!”  
                                                                                
    “谁跟他住在一起?”                                                        
                                                                                
    “自然是我。”                                                              
                                                                                
    “那与我什么相干?”                                                        
                                                                                
    “怎么不相干?有我就有你。”刘不才不容她多问,紧接着说:“你把李少爷请了来,
我有话说。”                                                                    
                                                                                
    顺姐迟疑了一下,“我一瞌□醒,听见钟打五点,他们还在说话。”她说:“此刻叫得
醒、叫不醒还不知道。”                                                          
                                                                                
    “怎么会叫不醒?你跟他说,小张来给他磕头,他自然精神百倍了。”              
                                                                                
    果如所言,顺姐推门进入朱素兰的卧室,不消片刻,便见李小毛短衣趿鞋,揉着眼皮迎
了出来,一见刘不才便问:“小张来了?”                                          
                                                                                
    “是的。在楼底下。”                                                        
                                                                                
    “刚才,”他问,“刘老大你跟顺姐怎么说?”                                  
                                                                                
    “小张来给你磕头赔罪。”                                                    
                                                                                
    “真的?”李小毛双眼睁得好大。                                              
                                                                                
    “我骗你做什么?不过,李老弟,有句话他要我明言在先,磕头只能在这里私底下给你
磕,他说他有件事对不起你。这件事,他知你知,不便跟第三者说,所以只有你们两个人当
面叫开。”刘不才又故意装得好奇地,“到底啥过节?我问他,他怎样也不肯说,李老弟,
你何妨讲给我听听,让我们评评理。”                                              
                                                                                
    李小毛听得这番话,神情有些尴尬,但却无慢色,与前一天晚上,提到小张便破口大骂
的态度,绝然有别。刘不才心里有数,他对小张的恶感,已大为减低了。                
                                                                                
    见他难以回答,刘不才自然不宜“打破沙锅问到底”,便又自我转圜地说道:“想来必
是小张大大地对不起你,不然以他的性情,也不是肯随便给人磕头的。李老弟,大家都是朋
友,我有句逆耳之言,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说!尽管说。”                                                        
                                                                                
    “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小张认错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妨索性大方些,教他越发
觉得欠了你的情,处处地方会顾到你。你说要他磕头,他一定磕,我可以保险,因为他犯不
着在我居间传话的人面前,说话不算数,而耍个莫名其妙的花腔。不过这个头一磕,照我想
,他心里一定有这样一个想法:张某人,我从前对他不起,给他磕过头,赔个罪了。从此以
后,不欠他点啥。用不着忌惮他了。这样子,李老弟,你想有啥意思?”                
                                                                                
    这套话不是小张授意,而是刘不才一路上仔细盘算得来的。目的是希望小张免去一跪,
而步骤却以试探为开始,如果李小毛旧恨难消,话中滴水都泼不进去,便见机不言,不然,
还预备着几套说法,一步逼一步,要将李小毛说动了为止。                            
                                                                                
    李小毛当然要踌躇。话是好话。不过想起“开香堂”时候,那番羞辱,那番惊吓,都由
小张而起,那一口气实在有些咽不下。                                              
                                                                                
    就这彼此沉默的当儿,顺姐从里面闪了出来,一只朱面托盘,上面放着两只盖碗,却不
是现泡茶,而是朱素兰替恩客预备的补品,坐在“五更鸡”上面的冰糖莲子银耳羹,一分为
二,顺便敬客。                                                                  
                                                                                
    第一碗送给刘不才,顺姐只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第二碗送给李小毛,她低声带过一
句话去:“先生请你!”                                                          
                                                                                
    李小毛便告个便,回身进房,朱素兰将他拉到床沿上坐下,悄悄说道:“刘老爷说的是
好话。你自己要创业,全靠朋友帮忙。你不听他的话,得罪两个朋友,听了他的话交两个朋
友。这一进一出的关系,你倒想想看。小张这个人,我虽是第一次见,他的性情我倒看透了
,这种朋友交得好一定有用处,交不好也有坏处。全看你自己。”                      
                                                                                
    这番帮腔,很有力量。李小毛再拿刘不才的话,回想了一遍,觉得他猜测小张的想法,
很有意思。小张肯磕头,当然是自觉在朋友面上有所欠缺,这份欠缺磕过头就算弥过了。  
                                                                                
    如果有人知道这回事,问他一句:小张,你为啥向李小毛磕头?他自然要拿当初开香堂
的前因后果,说个明明白白。那一来自己还怎么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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