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金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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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金盏花-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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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吗?”她怀疑的问。 
  “是的。”他虔诚的答。“在认识你之前,我还不知道我认真到什么地步。你的出现……噢!”他热烈的握紧她的手,握得她发痛。“说真的,你绝没有慕莲的诱惑力和魅力。但是,你的清纯,你的雅致,你那不杂一点风尘味的高贵。你谈吐不凡,据理力争。有时,像个不肯屈服的女斗士,有时又像一朵空谷幽兰。在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高贵!绝不是慕莲用优雅的姿态,拿一杯蓝花细磁茶杯的清茶,或握一杯高脚水晶玻璃的酒杯,谈巴黎时装,谈伦敦浓雾,谈荷兰木鞋……可比。你,才能叫高贵,才能叫文雅,才能叫脱俗,才能叫美丽……我第一次了解,美丽两个字,是从内在深处散发出来的,而不是仅仅在外表上!佩吟,我那么深的被你吸引了,我那么那么认真了。噢,佩吟,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泪水又往她眼眶里涌去,她咬住嘴唇。 
  “我疏忽了慕莲的虚荣心,或者是,她还爱著我——我不太能确定,她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总之,这是我的疏忽,她能摔我,我不能摔她。我和你的恋爱,在一开始,绝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后来,她知道我认真了,认真得一塌又糊涂了,认真得要谈论婚嫁了。这使她受不了,所以,她会派慕南去找你。她安心要破坏这件事,她的说服力那么强!她那么雍容华贵,又那么善于演戏。她……几乎达到目的了,是不是?”他打了个寒战,盯著她。“我应该早就把一切告诉你的。说真的,在认识你之前,我从不认为我和慕莲的关系,或是云娥的关系……是一种过失。现在,我知道了。”他悄然的低下头去。“你知道什么了?”她问。 
  “能让我受伤的事,必然也能让你受伤!”他轻声说:“昨天下午,我真的以为你和那个林维之在一起,想到他可能拥抱你,可能吻你,我就嫉妒得要发疯了!噢,”他抬起头来,热烈的看她,他那失眠的双目又红又肿又湿润:“原谅我!原谅我!”他低喊著,更紧的握住她的手。“请你允许我埋葬掉我所有的过去!请你允许我为你而重生!” 
  泪水终于涌出了她的眼眶。 
  “可是……可是……”她喃喃的说著。 
  “可是什么?”他问。“可是——你以后还是会认识别的女人,还是会喜欢别的女人,甚至于——你还是会去莲园……而我,而我……”她泪流满面,抽搐著:“我是个——很自私,很独占,很嫉妒的女人……”他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 
  半晌,他抬起头来,他的眼光虔诚,他的声音沙哑: 
  “如果我再去莲园,如果我再到任何风月场所,如果我以后有任何对你不忠实的事情……我会被雷劈死,我会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我会……” 
  她用手一把握住了他的嘴,倒进了他的怀里。 
  “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她喊著:“我们都有‘过去’,但是,都‘过去’了!让我们为今天、明天、和未来好好的活著吧!”她把面颊紧贴在他怀中,用手紧搂著他的脖子:“我真希望我能少爱你一点,那么,我就不会这么傻瓜兮兮了!”他把脸深深的埋进她的头发里,眼睛湿湿的,他低叹著: 
  “你怎么永远这样快?” 
  “什么这样快?”“你把我要说的话,抢先一步都说了!” 
  太阳升得更高了,从窗口斜斜的射了进来,他们紧拥在一块儿,拥在一窗灿烂的阳光里。 
  崭新的一天来临了,是晴朗的好天气。 


16


  纤纤第一次出现在虞家,这当然又是虞家“惊天动地”的大事。别说大姐颂萍和大姐夫黎鹏远赶回来了,二姐颂蘅和二姐夫何子坚赶回来了,连佩吟都被虞太太电话召来。整个晚上,虞家热闹得像是在过年,就差没有放爆竹了。那一向被虞家三姐妹戏称为“傻小子”的虞颂超,算是因纤纤而出了一次大大的风头。纤纤是刻意妆扮过的,在奶奶和吴妈的双重好意下,第一次去男家不能穿得太素,她穿了件淡粉红色镶银花边的洋装,衣裳是最流行的宽松型,正好掩饰了她的瘦弱,而且增加了她的飘逸。长发自自然然的垂著,发际,戴了朵小小的粉红色缎带花。腰上系著银色的带子。她不肯化妆,最后,只勉强的抹了点胭脂。尽管如此,她仍然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她坐在虞家那宽大的客厅里,在满屋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中,她就是那么光彩夺目,那么与众不同,那么自然而然的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 
  虞太太面对著纤纤,是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惊奇,越看越得意,再抬头看看颂超,虽然“儿子是自己的好”,她也不能不承认,和纤纤相比,儿子硬是被比下去了。纤纤好脾气的,温驯的,不慌不忙的,从从容容的坐在那儿,只是笑,对每一个人笑。在淡淡的娇羞中,仍然带著种满足的,欢欣的喜悦。她那么天真,那么稚嫩,竟连掩饰自己的感情都没学会。“哦,纤纤,”虞太太热烈的说:“咱们家的颂超是个傻小子,他假若对你有什么不周到,你可别认真,你看到了吗?咱们家的女人最多,联合起来,一人骂他一句,就有他受的!” 
  “妈!”颂超抗议了:“人家纤纤是第一次来我们家,你就把我们家那群娘子军搬出来干嘛?我告诉你吧,纤纤是不会参加你们来欺侮我的!”他直望著纤纤,问:“纤纤,你会吗?” 
  纤纤笑了,轻柔的说: 
  “我为什么要欺侮你呢?” 
  “瞧!”颂超大乐。“我说的吧!” 
  “嗯,”大姐颂萍开始连连点头,眼光就无法从纤纤脸上移开。“老三,你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大概是傻人有傻福!我才不相信你凭自己的本领,会追上纤纤,我看呀,八生是佩吟帮你的忙!”佩吟和赵自耕的恋爱,在虞家早已是个热门的话题,佩吟自己,就被虞家三姐妹“审”了个详详细细,她常无可奈何的叹著气说:“我看,你们三姐妹的好奇心,可以列入世界之最里面去!”现在,颂超被颂萍这样一说,可就急了,一面大呼冤枉,一面就冲著佩吟问:“是你帮忙的吗?佩吟,你说说看!”“说实话——”佩吟坦白的说:“我只介绍他们认识,以后的发展,与我全然无关!” 
  “你们瞧!你们瞧!”颂超又得意了。“全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花招’,哈!”他忽然大笑,因为“花招”两个字与事实不谋而合,他越想越乐,又抓头,又笑,大发现似的嚷著说:“我这才知道,‘花招’两个字的典故从那儿出来的了!”他望著佩吟:“你是学中国文学的,是不是以前也有我这么一个人,用‘花招’赢得了美人归……” 
  “噢,”颂蕊喊:“老三,你别乐极而忘形,什么花招不花招的,我看你越来越傻乎乎的,真不知道纤纤看上了你那一点?”“你问纤纤好了!”颂蘅说。 
  谁知,颂超真的走到纤纤面前,坐在地毯上,他直视著纤纤,一本正经的问:“纤纤,我家的娘子军都要知道,你到底看上了我那一点?你就告诉她们吧!”这一来,纤纤是不能不脸红了。她羞红了脸,低下了睫毛,用手卷弄著裙边,嘴角还是含著笑,就不肯说话。佩吟看不过去,走过去,她在纤纤身边坐下来,用手揽住了纤纤的肩膀,瞪著颂超,笑著骂: 
  “傻瓜,你也跟著你家的娘子军起哄吗?” 
  “可是,”颂超正正经经的坐著,倒是一脸的真挚和诚恳:“我并不是完全帮老四问,我自己也有些迷糊,我总觉得,命运未免待我太好,我真怕纤纤以后发现,我是一文不值的,所以,我也想问问她,到底喜欢我那一点!”“你真混哪!”佩吟说:“这种问题,你不会在私下和纤纤谈吗?一定要她在大庭广众里招出来吗?” 
  “大家都听著,比较有人证!” 
  “有人证!”佩吟又气又笑:“我看你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是和赵家太接近了。” 
  “怎么说?我听不懂!”颂蘅问。 
  “有什么不懂的,完全律师口吻嘛!”佩吟说。 
  大家都笑了,笑完了,颂蕊这家中最小的一个“小姑子”,就不肯饶掉纤纤,又绕到老问题上来,她逼视著纤纤,一叠连声的问:“说呀!纤纤!我哥哥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复呢!说呀!纤纤!”纤纤被逼不过,居然抬起头来了,她脸红得像刚熟透的苹果,眼珠水灵灵而亮晶晶,闪烁著满眼的纯真。她不笑了,却有个比笑容更温柔更细腻更甜蜜的表情,罩满在她的面庞上。她的脸发光,声音清脆而温柔,她说了: 
  “虞伯母,刚刚你们都说颂超是傻小子、傻瓜、傻乎乎的、愣小子、木头人儿……一大堆。可是,你们没有很了解我,韩老师是知道的,我只是样子好看,其实,我才是好笨好笨的。很多好简单的问题,我都不懂,说实话……”她悄然环顾室内的男男女女:“我连你们家的人,谁是谁都弄不太清楚,一定要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才会弄明白的。颂超——他对我好,他不像你们讲的那么傻,他是很聪明的!”她用又热烈又崇拜的眼光看著颂超。“他懂很多东西,会很多东西,他可以在空地上造起高楼大厦,可以在荒地上造起玻璃花房,他懂得画图,设计,用脑筋去思想,他会打球、游泳、跳舞,做各种运动,他还知道春夏秋冬四季的花花草草……唉唉!”她轻叹著,认真的睁大眼睛:“你们怎么能说他笨呢?他是我见到的最最聪明的人!而且,他那么高大那么强壮哪!他使我觉得自己很弱很小,有了他,我就好像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安全了,天塌下来,他会帮我顶著,地陷下去,他会帮我拔出来……他就是我所有的世界了!我不知道我看上他那一点,因为,他对我而言,不是‘一点’,而是‘全部’!唉唉!”她又叹气,眼睛更亮更亮了:“我是不会说话的,我好笨,好不聪明,我说不清楚我的意思,虞姐姐,你们个个都好,都比我会说话,或者,你们会懂我的意思……”她重新盯著颂超,毫不掩饰,毫不保留,她坦率而热切的说:“我只知道我爱他,爱他所有所有的一切,没有他,我就不要活了!” 
  她说完了,一时间,整个房子里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呆了,没有人说得出话来,平日吱吱喳喳的虞家三姐妹,都像中了魔,只是瞪著纤纤发愣。虞太太眼眶红了,眼睛湿了。虞无咎挑著眉毛,用一种崭新的眼光去看他的儿子,似乎到此时才又来重估自己这宝贝儿子的份量。黎鹏远和何子坚呆坐著,简直无法把眼光从纤纤脸上移开。佩吟仍然靠著纤纤坐著,用了解的、激赏的眼光看著纤纤。她服了她了,事实上,她早就服了她了!纤纤看到自己的一篇话,把满屋子的笑语都打断了,她有些惊慌起来,有些失措起来,她的脸微微发白了,坐正身子,她悄声问:“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颂超从她面前的地毯上跪起身子,他再也不管姐姐妹妹们会怎样取笑,再也不管以后姐夫们会把他怎样嘲弄,他一把就抱住了纤纤,把她的头紧压在自己肩膀上,热烈的低喊著:“你没说错!你一句话也没说错。只除了——你使我上了天,现在,你不给我搬梯子的话,我真不知道怎么样从天空上走下来。噢,纤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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