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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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下人-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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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学里,她不算是个优秀的学生,到毕业,英语只考取了四级。欧阳说,四级英语在国营大企业里发展要受限制,她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每年新来的大学生英语说得比现在的曹主任骂人还利索,还挂在嘴边,还喜欢张扬。    
      她就跟欧阳学英语。    
      欧阳是个语言天才,他能说出两种英语发音,自由的美式英语和刻板的英式英语在他嘴里有一种奇妙的喷吐。还有北大毕业生的高傲。还有一双男人里不多见的俊秀的手。还有一口白牙和总是红润的唇。他反对吸烟,反对喝酒,反对堕胎,都是他们家老雪最热衷,最喜爱又提倡的。    
      刚结婚时,已经拥有了娇妻的雪狼,还能一边做那种事情    
      一边抓紧点燃一支烟呢,真是雪狼独一无二的德性,她爱雪狼,真的,那时。    
      她流过两次产,老雪不要孩子,说现在的条件还养不起一位王子或公主。    
      第二次流产,她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看的是五官科,要做鼻窦息肉手术,住进医院,把两个手术都做了。欧阳不知道她还有一个手术是他不宜探访的,又是他从人性化的角度竭力反对的,我将选择一个时刻走近那次欧阳对思哲的探访。    
      现在,思哲明白她计算机专业算是白学了,从来没有计算出自己的命运,也没有计算出丈夫的命运,但现在已经有一个结果出来了:她知道该把雪狼的骨灰放在哪儿了。    
      就是这一刻想到的,她决定找到那个女人,刘思哲要把丈夫的骨灰送给那个至今还深藏不露的女人。送给那个女人,不仅仅是一种报复,因为那才是欧阳提醒她的雪狼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呀,也是英雄常常访问的地方,一定。    
      后来她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厕所里看到了那本书,对欧阳说:“我看了,是一个叫陆涛的人写的。”    
      这肯定就是她找到我的原因。    
      她往咖啡里加了两包糖,一包白砂糖,一包也是白砂糖,她不喜欢另一种咖啡糖,然后抬起头,眼睛里流露出真切,看着我,说:“我懂你的意思,共性、个性和味道。雪狼生下来是具有共性的,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特别喜爱女人的男人。他的成长具有个性,父母早逝,自学成才,最恨别人问他是哪个大学毕业的。他的死很有味道,是接听一个女人打进来的手机,可那个手机号码从人间蒸发了!我不会用手机,是子坤想到的,从他的手机中调出打进打出的十个号码,最后一个打出和最后一个打进的都是相同的号码,他肯定失控了!他制造了死亡的味道。”    
      不是这样的,我赶紧说:“不是这样的,刘小姐,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谢谢你。”她知道并决定了把丈夫的骨灰送到哪里去的时候,如释重负地对欧阳说,“你    
      真的提醒了我,我知道把老雪送哪儿去了。”    
      “那就好。”    
      欧阳又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充满了同情,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去看一个忽然失去了丈夫的漂亮的女人,况且他真的喜欢她,这一眼才看得心疼又心动。他的车偏离了快车道,他赶紧调正。    
      “前面是路口,思哲,往哪边拐?”    
      “直走。”    
      “那是去哪儿呀?”    
      “你傻了,欧阳?回单位,上班去!”    
      “上班去?”欧阳侧过脸不解地望着她,“得给老雪找墓地,上什么班呀?”    
      “看着点,要变红灯了。”    
      欧阳踩了一脚刹车,“记住,到路口要提前采取措施,要学会控制。灯闪之前也不要往前冲,太危险。”    
      哐当一声,欧阳只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富康车,没能控制住后面的切诺基,按老雪的话说,“淫妇”的屁股又遭袭击了,而且惨烈,他停住车还没来得及拉起手刹,富康车已经被撞到了路口中央。    
      “他妈的!”    
      欧阳也会骂人,她意识里闪了一下,一边回头看,惊叫了一声,西边驶来的车差点撞向了她这边的车门,在雨中嘶叫着不到一米处停住。    
      她笑了,算是经历过风雨的思哲在这一刻哈哈地大笑起来。    
      惊魂未定的欧阳雪,羞恼地说:“没事吧,你?”


第一部第三章(1)

    欧阳把本来就不长的富康轿车弄得更短了,她看出来了,欧阳觉得很没面子,可警察说,主要责任不在欧阳。    
      她明白了,主要责任不在欧阳,但必须承担后果,就如同丈夫的死。那个女人如果不在那个时候打进手机,丈夫不去接那个电话,他就不会死。雪狼只负很小的责任,却承担了巨大的后果,这种想法很长一段时间她是坚信不移的。    
      没过多久她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方子坤检查了雪狼的手机打进打出的号码,肯定地说:“老雪先打进这个号码,十分钟以后这个号码又打回来,那么,这个人就该知道老雪正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九点二十分,正是老雪死亡的时间。”    
      现在她还不认识方子坤,不知道一个叫方子坤的人将闯入她的生活,方子坤现在还在别处。而她在这里,想跟恼羞成怒又气急败坏的切诺基司机解释什么,那人没准备听,他自己还解释不过来呢。    
      欧阳根本就没想解释,对自己有利时,欧阳想听警察的,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爱交通警察,他不光专找开车人的毛病,也找自己的毛病,说:“我这路段够乱乎的了!你们自己解决吧,不扣你们驾驶记录的分,都有保险,就去找保险公司吧,他们不能光收钱不干事。你们肯定有办法,不用我开事故单了吧?我不喜欢总是罚人,好像我多能似的,我真的很无能,你们就别给我负责的路段添乱了!”    
      她不明白警察的意思,欧阳明白,那个切诺基司机也明白,比如富康车停在可以停车的什么地方,被一辆什么车给撞了,可被撞的车找不到撞车的人,保险公司也就没办法,只得照赔,如果是重大事故,保险公司才会进入调查的。    
      这样的结果是,警察不必再开事故单,不会给他这个路段的事故率又增加一个百分点,切诺基的司机同意了,欧阳也没有不同意。他看出来了,警察可以找到他也必须承担责任的理由,因为毕竟在红灯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他自以为是又自作多情地突然停了车,才让后面的切诺基越野车撞上,不是车快,是雨天,雨天路滑啊,难道不是吗?    
      欧阳在点头确认之前,看了她一眼,想征询她的意见。她没有意见,有意见也不知道该怎样叙说,因为在她看来,主要责任该是欧阳的,她不懂该怎样区别事故的责任,但这一刻她想到,如果丈夫遵守交通规则不在开车时打手机,也就不会有事,那是谁的电话,让他非接不可呢?    
      欧阳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紧连接着上一眼,在她身上停住。    
      那个切诺基司机也在看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她感觉到两个男人的目光都是一闪一闪地盯着她的胸部,三分之一雪白的乳房,一把蝴蝶伞下穿着裸露又性感的吊带裙的她,不自在。    
      银色富康跟着白色的切诺基,展示着双双的不幸和苦难,一路龌龊地开进了修理厂,切诺基司机认识这儿的人,跟一个负责人说着什么,欧阳在车里,用右手托住自己的脸。    
      她问:“怎么了,牙疼?”    
      欧阳说:“不,我怕我总想扭脸看你。”    
      她说:“我怎么了?”    
      欧阳说:“不是你怎么了,我是不知道我怎么了。”    
      修理厂的人招呼他下车,他就下去了,然后又回来,拉开车门问:“思哲,保险单呢?”    
      她不知道,说:“我不知道。”    
      欧阳转到她这边,拉开车门,打开货物箱,一边找着保险单一边说:“思哲,我有一种欲望。”    
      “什么欲望?”    
      “老想亲你一下。”    
      她刷地一下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没想到欧阳会这么说。如果她属于那种矫情多情又煽情的女孩,就会趁势说一句“讨厌”什么的,把滥情立即做到极致。    
      她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女人,但她从来不说,也不爱听别的女人说那句肉麻心跳又骚情的 “讨厌”。欧阳把头伸进车里来了,有意识地一种并非寻找的寻找,他肯定喜欢这样的情景,在翻出货物箱里的东西的时候,有几下欧阳的耳朵蹭到了她的胸,热乎乎的耳朵,这个欧阳!    
      “我下去。”    
      “别,还下雨呢。”    
      “我有伞。”    
      “找到了。”    
      欧阳拿出一个夹子,把头收回车外之前,歪着头看她。    
      “别介意,思哲。”    
      她故作冷静地说:“你也别介意,欧阳,那次是个意外。”    
      现在是我们介入刘思哲第二次做流产的时机,捧着一大把鲜花、拎着一大篮水果的欧阳雪来了,穿着那身笔挺的西服,眼睛像他的皮鞋一样闪闪发亮。    
          
    


第一部第三章(2)

    欧阳的出现虽然不出乎意料,但她还是有些惊讶,匆忙地盖好被子。这是住院的第四天,丈夫还没有来过医院看她,雪狼正在战场上号叫呢,跟另一家广告公司比拼设计,要把一个新楼盘的楼书拿下来。她只是做一个流产手术,第一次做这种手术是因为诞生生命的那条通道有些狭窄,她晕倒在门诊手术床上,把医生和她自己包括雪狼都吓坏了。这一次不同,她想住院,医生也要求她住院,雪狼更是强烈要求她住院,他真的很忙,把妻子交给了医院。    
      她的例假不准,一年大概只来五到七次,这给她带来不少麻烦,如果没有其他反应,总是不能确定怀孕与否。这一次胎儿已经三个月,实际上不是一次简单的流产,是一次纯正的引产,从早上八点钟就被妇产科的护士接到产科手术室去了,跟五官科不在一座楼里。    
      走过连结两座楼长长的玻璃墙通道时,人很多,她感到一点孤单。进了手术室,她被要求脱下了裤子,躺在手术床上,有点紧张,还有些尴尬,对她来说至少是一个意外。丈夫喜欢把头发染成金红色,半年一次。从染完的第三个月的保养期,雪狼不想再为头发做过大的投资,自己买来欧莱雅牌油膏,在家中自己实施这个工程。因为头发的色彩已经有了基础,自我料理的效果往往也不错,雪狼有过肩的真的很美丽的长发,比她的头发要长得多,甚至靓丽、飘逸又稠密。    
      这不公平。雪狼的头发具有天生的资质,从一开始就比女人的头发要好,而且长得长,黑又亮,是遭人羡慕又忌妒的标志,构成雪狼在任何一个场合的话题,有时候甚至成为中心话题。甚至可以这么说,丈夫生冲猛打地进入楼市地产界的广告设计行业,与他的金红色长发有关,那是丈夫自己的LOGO,一个醒目、动感、鲜活和可以发挥解释到人性化的标识。    
      丈夫总企图把她的秀发也染成红色。但雪狼和她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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