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蔚来回踱步,又拿起赵尔巽的回信看:“我看,还是有望和平解决,还是不流血的好啊!这样,如果代表会议再不宣布东三省独立……诸位放心,我第二混成协住在北大营可不只是吃干饭的!奉天城血流成河也是赵尔巽和张作霖逼的,我蓝某是仁至义尽了……”
其他三位革命党人都站起表示反对和谈方案。计议了好久,一时,都拿不定主意了。
第二天上午,东三省奉天府总督衙门,奉天各界代表会议今日举行。会议厅在二楼,各界代表通过楼梯、走廊,陆续走进会议厅。
张作霖正要走上楼梯时,蓝天蔚带领他手下的四位标统走来。张作霖立即闪在一旁。目送蓝天蔚等人上楼。这几位将军将领很是威风,大家都向他们拱手,点头打招呼,俨然是这次会议的老大!
门外,已经来了许多报社的记者。
张作霖在楼梯口踱步思考,所有的代表都上楼去了。这时走来一位差人,他手托茶盘。盘上有一个瓷茶壶和一只茶碗,他刚要上楼时被张作霖拦住:“你干啥去?”
差人道:“给总督大人送茶。”
张作霖道:“交给我吧,你不用送了。”
差人道:“那可不行,总督大人开会都是我送茶。”
张作霖道:“这回是机密会议,不让你们下人听见!知道不?”
差人道:“你是谁呀?”
张作霖道:“张作霖!就是带兵进奉天的那个张作霖——听见没有?”
差人交出茶盘转身要走,张作霖又叫住他:“回来回来。”
差人道:“你老还有啥吩咐?”
张作霖从差人肩上取过一条白羊肚毛巾,然后打发差人离开。他把白毛巾铺在楼梯上,将茶具全包在毛巾里。
张作霖拎着白毛巾包走进会议厅时,所有的代表都坐在会议桌前了。赵尔巽坐在桌端主席座上,他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是留给张作霖的。
张作霖走到座位前坐下,手还紧抱着白手巾包。他对面坐的是蓝天蔚,挨他依次坐的是新军四位标统和政、农、工、商、学各界代表,挨着张作霖依次坐的是奉天巡防营二位管带和各界代表。
赵尔巽站起致辞,高声道:“诸位代表,武昌发生乱党叛乱……”
蓝天蔚听到这句话立即坐直身子怒视赵尔巽,众人也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只有张作霖对赵尔巽的讲话点头赞许。赵尔巽接着说道:“诸位,诸位,武昌暴乱之后,朝廷已派出大军去剿办,不日即可扫平!然而,武昌动乱以来,全国局势不稳,有些省份似有异端行动,但是,我东三省不能乱啊!东三省是什么地方?是皇上龙兴宝地,是大清朝基业之所在啊……”
第二部分:智取奉天智取奉天(3)
蓝天蔚愤怒地站起来,打断赵尔巽的讲话,道:“什么龙兴之地,大清基业?满清乃是盗窃我中华上土,倒施虐政267年,将我富饶的泱泱大国糟蹋得积贫积弱到极点,任列强瓜分掠夺,就是这条腐败透顶的所谓真龙天子闹的!说什么东三省是他大清基业之地,甲午战败割让辽东,庚子战败沙俄侵占全东北,甲辰年间,朝廷允许日俄两国在我东三省乱战,我东三省同胞,横遭涂炭!他朝廷爱惜过这块地方,护卫过这块基地吗?诸位代表是否还记得刚刚离任的奉天巡抚,现任江苏巡抚的程德全程大人?”
众代表被蓝天蔚的这番话所激动,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蓝天蔚正气凛然地说:“也有很多人知道,庚子年沙俄侵入我黑龙江省时,肆意发射炮弹,百姓死伤无数!时任黑省候补知县的程德全,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俄国人的大炮口!把俄贼吓傻了,惊呆了,中止了发炮,这才是真正爱我东三省!是不是——请问赵总督与程巡抚相比如何?”
赵尔巽点了点头:“赵某何德,不能与程大人同日而语,惭愧……”
蓝天蔚道:“就在今日,江苏巡抚程德全已宣布江苏独立,并且给溥仪小儿写了劝其退位的奏章!程巡抚敢为,赵总督为何不能为?”
赵尔巽没想到蓝天蔚话锋一转,凌厉无比,不由得张口结舌,道:“这个……这时局还真是难测啊!”
蓝天蔚不再理会赵尔巽,转身对各界代表侃侃而谈:“推倒满清专制皇权,乃我全体国民之愿望,各省纷纷独立,以成不可阻挡之潮流!”
赵尔巽眼见大势一边倒,忙从桌上拿起蓝天蔚的来信,等全场的议论安静一些,方才缓缓开口道:“蓝协统曾经致函总督府。提出东三省立即宣布脱离清廷而独立,本人以为有些操之过急。本人提出以下议案,请各位代表审议。第一,将朝廷的龙旗降下来,换上一面明黄色的旗帜。第二,取消东三省总督府,成立东三省国民保安会。然后就静观时局演变。如果革命党人取胜,我东三省对革命也有所迎合。如果朝廷扫平叛……不不,如果朝廷发兵,我等保境安民,也可说是用心良苦。诸位代表,赞成本人提议者,请举手……”
蓝天蔚厉喝道:“慢!诸位代表,赵总督所谓的保境安民,其实就是保卫清廷,反对民主共和!现在我提议:东三省脱离清廷专制,宣布独立!同意者……”
张作霖听到此处,觉得该是自己登场的时候了,当下跳了出来,从腰间掏出手枪,将手枪狠拍在桌上,喝道:“我反对!我巡防营是受朝廷之命,捍卫奉天,保护总督大人的!谁背叛朝廷,反对总督大人,就是我张作霖的敌人!我张作霖认识大家,我这枪可不认识大家,我这包炸弹更不认识大家!总督大人的提议,有人不举手赞成,这屋子里的人谁也别想逃出去,我一枪放响炸弹,大家同归于尽!你们要知道,我张作霖是从来不怕死的!举手!”
这时蓝天蔚想要拔枪,张作霖举起白手巾包,环顾全场,威压之下,除了蓝天蔚所有的人都举手赞同。蓝天蔚身旁一位叫聂汝清的新军标统,使劲拉蓝天蔚的袖子叫他举手,但蓝天蔚怒视着张作霖,就是不举手,聂汝清只好双膝跪地哀求他:“协统大人,求求您举手吧!不要连累大家,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再图良策嘛!”
最后,蓝天蔚的手几乎是在聂汝清托举下举起来的。
赵尔巽哈哈大笑,宣布道:“好!一致通过!立即向外界公布。”
这时汤玉麟带一群持枪士兵拥进会场,众代表起身欲走。
赵尔巽又说:“诸位代表。还有一件要事宣布:现在关内风潮日益激烈,瞬息万变,时局难测,我东三省难以应对!现特委派蓝天蔚协统为东三省特派员,赴上海做详细调查,随时报告。驻北大营第二混成协,暂由第三标标统聂汝清代管。”
聂汝清向赵尔巽行了军礼:“遵命!”
张作霖向汤玉麟使了使眼色:“汤大人!保护好蓝大人!一定要把蓝大人送上火车!”
汤玉麟带兵围住蓝天蔚,大声道:“是!请吧,蓝大人!”
赵尔巽双手一抱拳:“蓝大人,我立即派人将2000银元路费送到火车上,祝一路平安,恕不远送!”
蓝天蔚被汤玉麟威逼着走出会议厅,随后走出赵尔巽、张作霖和众代表。当他们来到二楼回廊时,许多报社记者涌进一楼大厅。
赵尔巽和张作霖站在二楼回廊栏杆前向楼下的记者讲话。
被押解的蓝天蔚昂头气愤地走下楼梯,走过楼下大厅时,听见赵尔巽正在发表如下讲话:“报社记者诸君,我东三省各界代表一致赞同,即日成立东三省国民保安会,由本人出任会长,张作霖统领出任军事部长,负责奉天一切防务……”
蓝天蔚走出总督衙门大门时,看到张景惠和张作相带领的军队,已把整个总督府围得水泄不通。这时,《国民报》女记者韩淑秀拼命追上蓝天蔚,道:“蓝协统,我是《国民报》记者,请问您对成立保安会有何见解?”她见汤玉麟正用枪顶住蓝天蔚的腰,又问:“您现在有行动自由吗?”
张景惠吼道:“走开!这是军事秘密——快走开!”
第二部分:智取奉天智取奉天(4)
参加这次会议的人渐渐散去,东三省总督衙门会议厅之内,现在只剩下赵尔巽、张作霖两个人,张作霖走到桌前去解开他那个白毛巾包。赵尔巽不由得惊叫道:“张统领,别动——小心放响了!”
张作霖笑着打开包,里头不过是个茶壶,他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道:“跟这帮人喊了半天,嗓子都喊哑了。大人,来,喝茶。”
赵尔巽小心翼翼走到桌前,瞪圆眼睛指着茶壶:“你这是?”
张作霖笑道:“这是大人平时用的那把茶壶啊!”
赵尔巽“啊”的一声,道:“茶壶?这,你,哎呀!你呀你呀……你这比诸葛亮用空城计还要险啊!”
张作霖递给赵尔巽一杯茶,道:“险中弄险显奇能!哈哈……到节骨眼上就能豁出去玩命,咱们以茶代酒,庆贺胜利!干!”
赵尔巽这时心胸放宽,道:“是啊!保安会成立,赶走蓝天蔚,固然是大胜利,可并非大功告成,万事大吉啊!”
张作霖凑上前,一脸恭顺的表情:“大人是不是把新军交给聂汝清,有些不放心啊?”
赵尔巽摆了摆手:“聂汝清一向忠于朝廷,曾多次向我密告蓝天蔚的反叛活动,他是我的人。奉天最可怕的心腹之患,是以张榕为首的革命党人!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作霖心中甚是失望,他本来以为赵尔巽会就此将新军的指挥权交给他,口中却道:“大人既然将捍卫奉天的重任交给了卑职,卑职绝不辜负大人的知遇之恩!”
会议之后,在赵尔巽的主持下,东三省成立了保安公会。第三天,即公元1911年11月14日,赵尔巽就以考察之名,将蓝天蔚调派到关内。赵尔巽给蓝天蔚下了一个手札:查有第二混成协蓝统领天蔚,志趣高远,识见明敏,勘以派赴东南各省考察此次战事之实情,公众之意见,并传布奉省保安会宗旨,以谋国民之幸福。为此,札委札到该协统,即便遵照,克日前往妥办,随时报告。
就这样,赵尔巽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地就把蓝天蔚挤走了,而在外界看来,好像是委以蓝天蔚重任似的,把拟任关外都督的人选踢到关内,使得关外的革命没有了领袖。
紧跟着,赵尔巽着手对付另一个重要的革命党人张榕。这个张榕可不是等闲之辈,其人字荫华,是抚顺人。1884年生,1903年入北京译学馆学习俄文。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他毅然放弃学业回到奉天,组织关东自卫独立军。1905年,创办秘密刊物宣传革命,后来因参与刺杀出洋考察五大臣,被捕入狱。1908年,脱逃后去日本,加入同盟会,和著名革命党人黄兴在一起从事革命活动。1910年回到大连准备武装起义。武昌起义后,从大连再回奉天,继续革命活动。
这时,在蓝天蔚被挤走之后,张榕首先要做的便是发起一个革命组织。因为蓝天蔚离开东北后,东北革命者群龙无首,有分崩离析之势。张榕积极策划成立了一个新的革命组织,以把分散的革命力量重新组织起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