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玉麟看都不看一眼,大咧咧道:“抓过来装到车里带走。”
藏在胡同里的韩淑秀看见郭松龄被装在大车上,抓走了。稍后,韩淑秀鼓足勇气,跑进报社,见屋内一片狼藉。发现田亚宾和宝昆两人都倒在了血泊中……
韩淑秀痛哭失声:“张会长!你不该去见张作霖啊!”
这一夜,奉天的夜空中不断传来枪声。
公元1912年(中华民国元年)1月23日夜,张作霖对全城进行大搜捕,凡是剪去发辫的人,即行逮捕或杀害。奉天老百姓把这恐怖的一夜,称做“张作霖杀秃子那晚上”而载入史册。
第二部分:智取奉天智取奉天(7)
奉天城。大西门边荒草地杀人刑场。
刑场四周满布持枪的巡防营士兵。围观的人也很多,张作霖、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等四人站在一个土包上监斩。两辆大车拉来10多个双手被绑、剪了发辫的男人,由士兵押着一字排开,从张作霖等人面前走过,其中有郭松龄。
当围观人群中的韩淑秀看见郭松龄在刑场走着时,就不顾生死地朝刑场内冲去!但被两个持枪士兵抓住动弹不得。
汤玉麟指着被绑的一行人,大声道:“报告统领大人!都已验明正身,全是秃子!”
张作霖点了点头,看也不看,摆摆手:“一个不留,杀!”
郭松龄甩开抓住他的两个士兵,大步走到张作霖面前,汤玉麟拔出枪来,郭松龄轻蔑地冷笑道:“我双手被你们绑着,你还怕啥?”
汤玉麟“呸”的一声,狞笑着说:“谁怕了?你死到临头还想蹦跶?”
郭松龄抗议道:“人命关天,你们随便杀人!还怕被杀的人说句话吗?”
张作霖这时候才认真仔细地打量郭松龄,发现郭松龄仪表整齐,说话声音不亢不卑,心想这人有点意思,提问:“你辫子都剪了,不是乱党是啥?你还有啥可说的!”
郭松龄开口说:“我从四川走了几千里地回家乡探亲,关里十几个省脱离清廷独立了,到处都在剪辫子,我是在火车上被剪的辫子!难道关里被剪了辫子的老百姓,到关外来都得叫你们杀了!?”
张作霖“哦”的一声,问道:“你说是从关里来的,你拿出人证物证来,我立马放了你。”
郭松龄道:“你们把我都拉到刑场上来了,才问我要证据——我上哪儿找去?”
张作霖摆手让人带走,冷酷地笑着说:“那就没招儿啦!”
士兵上来拉郭松龄,这时响起一个姑娘的高叫声,韩淑秀朝着张作霖大喊:“我是证人!”
这时全场的人看到一位姑娘挣脱了士兵的阻拦,飞奔进刑场,上去抱住了郭松龄。张作霖问韩淑秀,调笑道:“你是干啥的?”
韩淑秀道:“我是这个人的未婚妻!他从四川回奉天,就是来和我完婚的——刚下火车就被你们抓来了!都不审问一下就杀人,还有没有点人性和王法啦?”
这时,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把目光对准张作霖。张作霖环视一下人群,突然大声道:“好!宁拆十座庙也不破一桩婚,我恭喜你们啦——放喽!”
韩淑秀不等士兵来解开郭松龄的绑绳,自己解不开就用牙去咬,解开绳子的郭松龄还愣着,韩淑秀拉起郭松龄快步朝刑场外走去。汤玉麟望着走出刑场的郭、韩两人,骂骂咧咧道:“妈拉巴子的!剪辫子还穿洋服!我看就他像革命乱党!”
张景惠低头想了好一会儿,道:“这个女的我像在哪疙瘩见过……对了!这女的是个报馆的记者!”
汤玉麟“啊”的一声,抱怨张景惠不早说,忙怪声喊:“雨亭!把他俩抓回来?还赶趟!”
张作霖指了指围观的人群:“得了!叫老百姓看着咱们说话不算话,像啥样?明天派人到各报馆去找这个女的——盯住他们!看他们到底是干啥的!”
韩淑秀拉着郭松龄奔跑起来。这时从他们身后响起一片枪响。
韩淑秀颤声对郭松龄说道:“我这就送你去火车站!张作霖会马上又派人来抓你!”
郭松龄感激地握住韩淑秀的双手,说:“奉天你也不能待啦!”
韩淑秀撇过脸去:“我奉天的朋友多,他们抓不到我!”
奉天火车站的站台上,寒风萧瑟,漫天的黄叶飞舞着。
韩淑秀送郭松龄登上火车车厢,郭松龄站在车厢门口望着站台上被寒风冻得脸孔通红的韩淑秀。郭松龄突然跳下车跑到韩淑秀面前,激动地大声问道:“你在刑场上说的话算数吗?啊?算数吗?!如果算数,我一定回来找你!”
韩淑秀吃了一惊,很快地,脸上又滚起红晕,这时,她看见火车快开了,忙推开郭松龄:“你快上车!”
郭松龄跳上火车,仍站在车门望着韩淑秀。车轮碰击铁轨的铿锵声如同他两人激动的心跳!
韩淑秀心中一阵失落,突然,她追着火车,边跑边喊,道:“我等你回来!”
郭松龄却因为火车启动的噪声太大,听不清韩淑秀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喊道:“你说什么?”
第三部分:大乱将起取悦袁氏(1)
东三省奉天府总督衙门大堂上。总督赵尔巽背着双手在大堂上慢慢地踱步,虽然早晨空气清新,衙门里沐浴着阳光。但这总督大人看上去萎靡不振,显得很老态龙钟了。这时,张作霖大步流星走进来,他倒显得精神兴奋,口中道:“给总督大人请安——召见卑职有何差遣?”
赵尔巽回了个礼,道:“张统领真是大忙人儿啊!我好几天都请不到你啊。”
张作霖忙道:“总督大人请恕罪!可是大人也看见了,自打我进到省城,一直没个家,就跟个跑腿子一个样。这阵子得空了,才买了个宅院。打算拾掇拾掇就把老婆孩子接来。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给朝廷和总督大人干了点事,这捧你臭脚的人都把门槛子踢破喽。尤其我那帮把兄弟更是跟着瞎闹腾!成天保媒拉纤儿地,非叫我再娶几房太太,我实在推不开就留下几个。求总督大人别怪罪我这阵子没来给您老请安,也别笑话我贪恋女色……”
赵尔巽摆了摆手,大量地说:“不怪!一点不怪!历朝历代,凡是新贵,都是这个样子的。”
张作霖忙回禀:“我可不是啥新贵,大人有啥吩咐,卑职还要效犬马之劳。”
赵尔巽端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下:“我啥吩咐都没有啦!我为你上专折向朝廷请功,现在朝廷的圣旨下来了。”
张作霖大喜,立即站起作揖:“圣旨到了?”
赵尔巽点了点头,脸上却是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到了好几天了。”
张作霖跌足不已:“哎呀!下官真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赵尔巽看了他一眼,他已经习惯了张作霖的表演,所以,也不放在心上,当下,从桌上拿起圣旨:“你拿去看看吧。”
张作霖忙后退两步:“下官可不敢!下官得聆听大人宣读啊!”
赵尔巽仍坐着,见张作霖要跪下,忙阻拦说:“你就坐着听吧。”
张作霖不免诧异,指着圣旨,有点又惊又疑:“下官可不敢!——大人拿的真是圣旨吗?不是拿我开玩笑?”
赵尔巽拎着圣旨放到张的眼前,微笑着说:“你看,是真的圣旨。”
张作霖凑上一眼,忙后退一步,跪了下来,道:“那大人要坐着,下官可不敢,我还是跪着听没毛病。”
赵尔巽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兹奉天统领张作霖,镇压乱党决策果断。不动声色,连毙三首凶,又肃清奉省乱党机关。实足以快人心而彰显惩罚威严。特破格升赏该统领任关外练兵大臣。赏戴花翎。将其所部改为二十四镇。以总兵衔任巡防营务处总办。钦此!
张作霖接过圣旨,一眼观之不足,两眼观之不尽,口中颂恩:“谢主龙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总督大人,这练兵大臣该是几品啊?”
赵尔巽徐徐地说:“至少是二品或从二品吧。”
张作霖喜形于色:“哎呀!下官有啥功啊?皇恩太浩荡啦!下官真是受宠若惊啊!”
赵尔巽看着张作霖高兴劲儿,却又长叹一声:“这圣旨早几天给你多好啊!谁知道你忙着买房子搬家,又娶好几房姨太太……”
张作霖作出一副扭捏状:“大人大人!说好了别笑话我,这……”
赵尔巽道:“我哪有心思说笑啊!你现在手里捧的是一道废旨!”
张作霖失声叫出来:“废旨?”
赵尔巽伤感地说道:“刚才收到电报,皇上……逊位啦!”
张作霖一时不明所以,问道:“啥是逊位?”
赵尔巽心想张作霖到底是土包子,当下没好气地解释道:“就是退位!”
张作霖更吃惊了,一时还没有明白这局势,怎么变天变得这么快,道:“皇上退位了!那当今皇上是谁啊?”
赵尔巽“哼”的一声,激愤地说:“没有皇上了——大清灭亡啦!”
张作霖呆坐椅上,手中圣旨落地,忍不住痛哭流涕:“啊?总督大人,往后咱们靠谁啊?靠谁啊?”
赵尔巽苦笑摇头,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我是谁也靠不上的。你还可以靠你手里的这把子军队。中国现在到了有军就有权,有枪就有势力的局面。正所谓拥兵自重,各成势力。不过你是关外绿林出身,不是袁世凯的北洋嫡系……”
张作霖止住哭声:“袁世凯?大人是说当今是袁世凯?”
赵尔巽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对,当今袁世凯是中华民国的大总统……”
张作霖急道:“唉呀!坏了!前些日子,我还给袁世凯打去电报,为了向袁世凯表忠心,我大骂共和政体,还说要带兵进北京勤王哪。我这下可好——这下咋整,他成了共和大总统啦!我还不知轻重胡嗓了一通……”
赵尔巽看着张作霖一脸惊慌,笑道:“这倒无所谓。他袁世凯不仅说过反对共和,在武汉三镇与民军开战,杀了多少革命党啊?此一时彼一时嘛。从这段时间你我共事可以料定,在这世道里头,你该是能发达的——好自为之吧。”
张作霖凛然正色,道:“大人,我张作霖知恩图报,往后我能站住,一定要为大人谋个职位。”
赵尔巽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这一生官居从一品,多次出任封疆大吏,再没有当官的瘾啦。我已经打算好了,回铁岭老家,归隐山林,精力还够的话哪,想写一写清史。本朝人是不能给本朝写史的。现在大清朝亡了,为清朝写史,总是要有人做的嘛。”
张作霖心念电闪,问了一句:“总督大人,下官是不是应该致电祝贺袁大总统登基,极力表示拥护共和?”
赵尔巽露出疲惫的笑容,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急着找你就为这事!”
张作霖这时心乱如麻,想着自己得赶紧回去找众人商量,当下转身欲走,口中告辞:“请大人多多珍重,颐养天年,多福长寿!卑职这就告辞了。”
赵尔巽喊住他,道:“雨亭兄……”
第三部分:大乱将起取悦袁氏(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