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大乱将起奉人治奉(1)
北京中南海居仁堂袁世凯的办公室内,袁世凯正在阅读公文。袁克定拿着报纸走进来。袁克定道:“父皇,今天的《顺天时报》来啦。”
袁世凯“嗯”的一声,放下公文读报,袁克定注意父亲看报时的表情是喜形于色。袁世凯边看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好!好!这报纸你看了吗?”
袁克定心中有鬼,口中却朗朗答道:“看了,父皇。日本人是越来越支持父皇了!”
袁世凯点了点头,说:“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条,我除了把其中的第五项暂时搁置,其他我都全部接受了,礼尚往来,日本人也该有所回报吧!你要记住,列强之中,最要紧的是日本的态度。现在日本这样支持我变更国体,就可以召开宴请外国使臣的登基大典了。”
袁克定道:“父皇,一切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父皇定日子了!”
袁世凯见袁克定走到门口,又叫了回来,吩咐道:“上次是咱们内部的登基大典,只是向全国宣示我已承受帝位,这次邀请各国使臣和钦差专使,是国际大会,一定要举办成旷世盛典。你赶快去查皇历,一定要选个黄道吉日!”
袁克定道:“是,父皇,我马上去查。”
袁世凯手里拿着《顺天时报》,嘴里哼着《打面缸》的曲调,朝居仁堂后楼桥廊走去。后楼的堂屋里,袁世凯的太太于氏,大姨太沈氏、五姨太杨氏、九姨太刘氏正在打麻将牌,嘴里吃着黑皮五香酥豆。
4个打牌的女人见袁世凯进来,忙起身跪拜,口喊:“给皇上请安!”袁世凯道:“都起来!去玩你们的牌去。”
杨氏看着袁世凯眉飞色舞,和往日不大一样,当下上前道:“皇上嘛事这么高兴啊?”
袁世凯笑道:“高兴、高兴,哈哈哈……”
说着,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袁世凯抓起桌子上的酥豆吃,道:“这酥豆咋有点碜牙?”
袁世凯翻看豆子,发现包豆的报纸是《顺天时报》,正待放下,突然觉得有点不对,看包酥豆的《顺天时报》竟与他手中拿着的《顺天时报》是同天的报纸,但头版标题却大相径庭!包豆的报纸的标题是“袁世凯总统不顾日、英、俄、法、意五国公使警告,一意孤行。中国政局已呈不稳”。而他手中的报纸的标题是:“日本朝野称赞中国变更国体,祝袁皇帝成就万世伟业”。他将包豆的报纸一把抓起来,瞪眼看了半晌气得浑身发抖,快步冲出堂屋,酥豆撒了满桌满地。几个女人追着袁世凯喊:“皇上!皇上!出嘛事啦?为啥生气啊!皇上……”
几个女人一直追到居仁堂与后楼连接的桥廊处,实在追不上了,便止住脚步。
袁世凯在办公室内踱步,两张《顺天时报》放在桌案上,反复端详,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时,袁克定手拿本皇历兴冲冲地走进办公室,道:“父皇传我?我正在查皇历,本月真有好几个黄道吉日!父皇您看……”
袁克定说到这里,抬头发现父亲脸色十分阴沉,正疑惑间,只听得袁世凯厉声吼道:“把你的裤腰带解下来给我!”
袁克定惊疑不定:“父皇,您要这……”
袁世凯咆哮起来:“快解下来给我!”
袁克定解下腰间皮带交给父亲,自己用两只手抓着裤子,其状甚是狼狈,袁世凯手握皮带问袁克定:“日本人在北京城办了几份《顺天时报》?”
袁克定这才知道父亲已经知道真相了,当下嚅嚅道:“一……份……”
袁世凯道:“我刚才打电话问政事堂,才知道你也办了一份《顺天时报》!”
袁克定双膝一软,一下子跪在父亲面前:“爸!父皇!爸!您先别生气!听我慢慢跟您说……”
袁世凯两眼圆睁:“住口!你从什么时候对我封锁消息!?你叫我看你这假版的《顺天时报》是在我登基之前还是登基之后?快说!”
袁克定额头的汗冒了出来,知道今天是瞒不过去,道:“登、登基前……”
袁世凯“啊”的一声,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这么说我登基前列强曾提出警告,连小日本也提出警告是真的啦!这种事你都敢瞒着我……”
袁克定爬到父亲跟前,仍在表白:“爸!父皇!您听我说:英、美、法、德、日各国公使是当着您的面说的支持您变更国体啊!他们不是对您说:中国老百姓不开化,不懂什么民主自由,盼的就是出个真龙天子,非帝制不能统治中国?谁能料到列强他们出尔反尔,在举国上下都知道您登基后,他们又提出了警告。您若是取消登基,全国非大乱不可。这我才想出……出《顺天时报》……”
袁世凯一边用皮带猛抽袁克定,一边厉喝道:“你快说!蔡锷出兵几天了?有几个省宣布独立了?”
袁克定道:“蔡锷造反已经10多天了。全国只有云南、贵州和广西宣布独立……”
袁世凯急怒攻心,没想到自己一世英明,全废在自己这个窝囊废的儿子手上,他一边打人,一边凄厉地喊道:“啊!这种事你还瞒我这么多天?你欺父误国!欺父误国!”
袁克定被皮带抽得满地爬,连声哭喊:“父皇!饶命啊……”
袁世凯的妻妾闻声都跑进了办公室,于氏上前抱住抽打儿子的袁世凯:“你疯啦?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把他打死了叫我靠谁啊?!克定啊,咱娘俩都死了吧!”
袁世凯抓起《顺天时报》,瞪眼看报纸,咆哮道:“你们看看他干的是什么事情!”
袁世凯整个人一下子趴到桌子上,杨氏忙跑过来扶袁世凯,发现袁世凯下身湿漉漉一片,当场尖叫道:“唉呀!皇上出血啦!”
众人围上来喊着“皇上,哪出血啦?!皇上您怎么啦?!”
于氏蹲下,伸手摸袁世凯的裤子,一看,失声喊起来:“是尿啦!是尿出的血!快扶上床!快去请大夫……”
第三部分:大乱将起奉人治奉(2)
奉天省北镇县城北镇镇,第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的官邸,是座二进的四合院建筑,前院办公,后院私宅。这会儿,冯德麟由两个年轻女人侍候,正躺在炕上抽大烟。卫队长跑到冯德麟的卧室门外,向冯德麟报告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前来拜会。
冯德麟猛起身下地,一口烟呛得直咳嗽,一脸惊讶相:“你说谁来啦?”
卫队长道:“张作霖!”
冯德麟当下让女人给他拿衣服,一边穿衣一边叨咕,骂道:“这小子抽冷子来干啥呢?又想整啥幺蛾子?你把张作霖带到这屋里来见我!”
卫队长出去之后,冯德麟想了想,又把穿好的衣服往下脱,躺在炕上继续抽起大烟。卫队长领张作霖走进后宅院。张作霖身着便装,进院就喊道:“阁臣老哥!阁臣老哥在家吗?”
冯德麟仍躺在炕上,低声道:“老哥?妈拉巴子!我是你大爷!”
卫队长将卧室打开,毕恭毕敬地一欠身:“张师长请进。”
张作霖进了卧室见冯德麟仍躺着,一拱手,道:“阁臣老哥!作霖冒昧来给老哥请安!老哥这阵子挺好呗?”
冯德麟这才慢起身坐起,话语中夹枪带棒:“哎呀!张师长跑到我这个小地方来给我请安,叫我咋受应得起呀!”
张作霖道:“老哥!老哥要这么说,叫我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啦!记得当年在海城高家屯,我头回见老哥是下了跪的,这咱老哥还要叫我下跪?”
冯德麟道:“这咱张师长坐镇省城,我们都是你的小打,捧着你敲边鼓的……”
张作霖瞪大了眼:“我真跪下啦?”
冯德麟嘿嘿冷笑道:“跪下啥呀,上炕吧!啥来请安哪,有啥事说吧!”
张作霖也不下跪也不上炕,看了冯德麟身边两个烧大烟的女人,又说:“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商。为避人耳目,我才不打招呼秘密前来的。”
冯德麟“嗯”的一声,挥了挥手,让女人们都出去,并把门带上。张作霖上前悄声说:“袁世凯取消帝制恢复民国都两个多月啦!可举国上下还是不依不饶,好多个省又都独立了,要求惩办帝制祸首。袁世凯已是四面楚歌——咱们这位奉天将军段芝贵,在推行帝制上,不算老大也得算老二吧!”
冯德麟看了张作霖一眼,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当下道:“差不多——可我听说你也挺卖力地劝袁世凯当皇上啊!”
张作霖道:“我那是为了解袁世凯对我的疑心,我给他发了个密电,外界人不知道!现在我发通电反对帝制啦!”
冯德麟心想,好家伙,一开始就留了一手。于是冷笑道:“你这个脑袋不一般啊!”
张作霖一脸坏笑:“我已经命财政厅的官员查实,查明段芝贵亏空公款200万元!当然了,当官为的不就是贪污吗?那么大个将军,贪污200万不算啥事。不出事是不算啥事,如今跟惩办帝制祸首连起来了,他北洋派在咱东三省别想再霸道啦!这回咱向袁世凯提出来:要奉天人治奉。”
冯德麟斜了他一眼:“你占着省城就行了呗!咋的?还想当都督、将军?”
张作霖一脸的诚恳模样道:“我要是能行,就不来找老哥啦!我这回,是来当老哥的下手。”
冯德麟心想,天上掉下来这样的好事,往往是好大一块砖,不过是金砖还是黑砖还不一定呢。当下摆了摆手,道:“慢点!我帮不了你,你别来巧使唤人!”
张作霖知道冯德麟是个老狐狸,听他这样说并不泄气,口中不慌不忙地说:“不是老哥帮我,是我帮老哥你!”
冯德麟“哼”的一声:“你帮我啥呀?”
张作霖道:“在这全国闹独立,严惩帝制祸首的时候,你我二十七师和二十八师联合提出奉人治奉,他袁世凯绝不敢再派他北洋的人来奉天。他就得任命一个奉天人当都督、将军!老哥你说咱奉天最德高望重、最有实力当都督、将军的是谁?”
冯德麟呵呵大笑:“那就是你呗!扯啥呀?”
张作霖连连摆手,道:“老哥这你可看差了!袁世凯对我的疑心最大,总想把我整到内蒙古草甸子上放马去。他能任命我?老哥,你听我说:讲军事实力,除了我就要数二十八师了,对吧?辛亥年你在辽中一带弹压革命党战功卓著,赵尔巽总督屡向袁世凯为你请功,说你是‘忠勇奋发’、‘力挽危局’。袁世凯对你十分赏识,赵尔巽还赏赐你个名字叫冯麟阁,是吧?”
冯德麟心想,这小子可比我那些秘书参谋会拍马屁多了,可我老冯可从来不吃这套,当下喷了一口烟,并不言声。
张作霖继续道:“最要紧的是——东三省是小日本的天下,是小日本说了算对不对?日俄战以来,在咱东三省有谁比得了你和小日本的关系?连你招安都是小日本出面逼迫朝廷,一家伙就封你个统领。他袁世凯不买谁的账,也得买小日本的账。这奉天都督、将军宝座,我看是非君莫属啦!”
冯德麟想着再让张作霖绕下去,一百年说不到正题,盯住张作霖问:“那你图希个啥呢?”
张作霖叹了口气,露出交心交底的热切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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