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6-人类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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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6-人类的当务之急-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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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只写了一本书,叫《我的无产阶级生活》,一种生活而已。我更不属于资产阶级,我只属于我自己。我和京不特是两棵不同树上的果子,却不是相同沙漠里的沙子。”    
    有个沙弥这时走了进来,托着个巨大的铜钵,在我们面前二话没说就唱诵起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安看出他的意图,把一些缅币投到铜钵里。只见钱币入钵,歌声即止。    
    我说:“京不特出家的时候讲,去做比丘在中国看来是一种投降。佛的道理在我们国家从来就不是主流,寺庙更像是难民营,那些学儒不能仕进、科举不得功名的,便转向山林释门,仿佛那里只是庇荫,却不是求道的舟筏。因此,他选择出家当和尚是很困难的,邻里街坊和亲朋好友会把他当做失败者看待。人们会说,你没问题出的哪门子家呀!人们究竟不明白,在世俗功利之外,人原本是可以认真选择一种信仰的。”    
    安问:“出家不就成了释众了吗?释众不是一种集体理想主义吗?他们不是说要普度众生吗?这和为普天下受苦人求解放有什么不同?”    
    我说:“所以,京不特后来走向了小乘。这或许可以看做他为自己的路所做的挣扎吧。”    
    店快打烊了。我和安起身离去。我发现安的身体很不适,走路轻飘飘的。可能是旅途疲顿,也有点水土不服吧。我劝她回旅店早点休息。


《人类的当务之急》 第一部分抹谷的鸽血红

    回到旅店,引跃如和大不韪已经在等我们。他们看上去并不是醉醺醺的酒气冲天,而是饶有兴致地在那里吟风弄月。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了几块红宝石原石,其中一颗居然有三四克拉,据他们说是真正的抹谷鸽血红。    
    引跃如说:“如今这鸽血红早就成了稀世珍宝,香港拍卖行一块五克拉大小的,竟拍到二十万港元。别看缅甸盛产红宝石,连年开掘导致资源殆尽,上品的东西更是几近绝迹,只在几个仰光的将军的保险柜里才有。”    
    我有些疑虑,拿过红宝石在光底下透视。问道:“那你们咋就这么走运,得了稀奇宝贝?”    
    大不韪说:“说来也巧。我们跑遍差不多半个曼德勒都没找见真正的酒吧。这个城市黑的,除了地摊、小铺子,正经楼房没有几座,亏得它还号称全国第二大都市、佛国古都呢!倒是老皇宫附近有几家中国人开的珠宝店还行,我们在那里转了转……”    
    安凑近我,插话道:“给我看看。”我把宝石递给她。我们只顾欣赏,忘了安才是这方面的权威。她爸爸是科学院地质所的,家里各种花花绿绿的石头标本少说也有几千种,没学过鉴定,打小耳濡目染也成了半个行家。    
    安说:“不是我打击你们,两位哥哥,这东西根本不是红宝石,而是一种叫尖晶石的矿物。要说颜色,倒是地道的鸽血红。”    
    大不韪一听就急了:“说什么呢,小丫头片子?!你懂个啥!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看看,看看,睁大眼睛看看,这宝石可是嵌在白云石大理岩里的,原封不动地从矿上拿来的。怎么会有假?”    
    安解释道:“嵌在白云石大理岩里不假,但白云石大理岩里也出尖晶石,它们往往是伴生的。尖晶石是六面晶体。你看,这块,是标准的六边形。(大家围视晶体形状)不过,你们也别泄气,尖晶石也算宝石,咱中国清代官员的红顶子几乎全是用它做的,俗称‘大红宝’;俄罗斯沙皇皇冠上的那一大颗铁木尔红宝石,最近鉴定出来就是大红宝,原先是俄国人在北京花了两千六百七十二个金币买回去的,有三百九十八克拉重呢,目前它被作为必须保护的七颗皇家宝石被俄国人珍藏起来。咳!反正都是宝贝,何必贵此贱彼呢?人呀,就是势利眼,听人说红宝石昂贵,便趋之若鹜,跟风追捧,搭着性命为别人的价值推波助澜,结果都炒到天价了,实际上只是空洞的概念股!要说天下从品质上跟红宝石不相上下的东西还很多,有石榴石、尖晶石、红碧玺、红色绿柱石……举不胜举,但都各有其彩,只是黑心商人硬把这些往红宝石家族凑,到头来蒙蔽了大家的眼睛,还坏了这些宝石的名声……”    
    安有点亢奋,一说起宝石就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引跃如和大不韪只剩下听她教诲的份,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刚才兴高采烈的情致也渐渐淡了下去。我劝他们:“所谓各有其志、各有所好、各得其所。每样宝石都蕴藏天地精华,买不到红宝石,得了尖晶石,也可谓值得庆贺的事了,这就是所谓‘石缘’,不必强求……得了,趁早歇息吧,都奔波一天了。要不,横竖来回瞅着不顺眼。不如把宝石送给小妹妹?”    
    二位没有答话,我便从工具箱内取了锥子,从白云石大理岩里撬出一块二克拉左右的尖晶石,给了安。


《人类的当务之急》 第一部分安病了

    第二天早晨,安病了,高烧四十度,神昏谵语。我们不得不带她到附近的华人医院就诊。而所谓医院,其实就是一家跟豆腐店一样大小的破落铺子。这铺子就开在路边,走近了看你会以为是兜售假药的黑店。可是缅甸人说这家很灵,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病急乱投医。    
    诊所里挂满了戴博士帽的医生的照片,仿佛在向病人证明,这是有权威机构背景的,有高尚学府证明的,而不是江湖郎中跳大神的。不过,大夫看起来倒还严肃,是个矮个子中年人,诊病似乎也蛮有经验。他说安得了热病,是外来人常有的,打两针就好了。回头,他便嘱咐护士给安做静脉注射。他们的注射方法和国内不一样,看着挺可怕的,几毫升的抗生素不做任何稀释,直接就往血管里推。    
    打完针后,我们几个人多少都有点担心,怕安有什么不良反应,便忧心忡忡地议论起来。议论来议论去,最后的结论是,赶紧打点行装回家,免得中途再发生什么意外。    
    仰光是去不成了,曼谷就更无缘了。整整走了七百英里的路,好不容易到了曼德勒,住了不到一天,就匆匆忙忙又往回赶。看来人都有自己的路,京不特走过去的,我们未必就走得过去。    
    直到这时,我们才暗暗怨恨这个姑娘,要是不带她出来就好了。我说:“什么是急事?身体坏了,性命攸关,是急事;脑子坏了,浑浑噩噩,也是急事。”    
    下午五点,引跃如买回了曼德勒直达昆明的机票。这时候,安的高烧退下去了些。我们不得不佩服缅甸郎中的医术,尽管手段野蛮,但药到病除,很有两下子。于是,夜里我们再去那家铺子打第二针时,就要恭敬得多。    
    引跃如说话:“身体病了,还有缓急的针药;这一大群傻子为着一个疯子卖命,怎么治?疯子死了,猢狲们作鸟兽散,三三两两搂在一起同床异梦,怎么治?猢狲中间又接连不断出新的疯猢狲,各自为政,互不相让,又怎么治?”


《人类的当务之急》 第一部分春风沉醉的翠湖

    昆明的气候就是好,去过缅甸才知道,为什么东南亚的华侨都是爱国的。这一夜,我们下榻在翠湖宾馆,沐浴着细软和煦的春风,美美地睡了一觉。十几年前,我就在宾馆对面的湖岸边卖唱,当时心想,将来有钱了一定要到翠湖宾馆住一住,没想这个心愿如今却在旅途的中转间实现了。    
    安这个姑娘太讨厌了,大家一路上都为她提心吊胆,可飞机在昆明机场一停稳,她的病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好了。    
    我们的计划破产了,来回1400英里,莫名其妙地在那里待了一宿,买来两块石头,到外国小诊所里转了一圈,这就不明不白地结束了,真让人不可思议!好在途中的讨论还有点收获,勾起了我要写这本书的愿望。    
    人类的当务之急究竟是什么呢?多少年来围绕着理想主义的上下求索,终于让我在原先流浪的路上驻足沉思。一方面有些人说,上帝死了,理想进棺材了,我们过把瘾就死;另一方面有人开始怀旧,开始重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开始鼓呼红色经典的回归,而我走着走着,猛回头蓦然发现,越来越多追随上来的都是懒人,懒于谋生,懒于思考,懒于面对自己的空虚和无能。“爸爸死了”的呼声常常不绝于耳,而隐约间我总是看见新爸爸替代了老爸爸,不论做公司、办厂子还是拍电影,谁个都想当把老大找感觉;红卫兵解散了,“白卫兵”又成立了;头上的辫子剪掉了,心里的辫子老是剪不掉。当务之急是什么?不是危言耸听的理想缺失,正是人们从一种迷信过渡到另一种迷信!人们在推倒圣像的同时并不习惯没有圣像的空荡,而切·格瓦拉在玻利维亚丛林中,在日记本上摘抄了一句诗——“人就是上帝!”    
    醒来后,我们四人到楼下大堂的自助餐厅用早餐,隔着明净的玻璃窗望外面湖水中的莲花,身心怡然。    
    安饕餮一番后,猛地放下手中的钢勺,忽然惊呼:“哎呀!我知道了,我这个病是在过登尼关卡时染上的!你们还记得我们的车停在那里等检查时,一群穿戴花花绿绿的老少女人拥过来卖饮料吗?我渴得不行,就买了罐可乐喝。那个可乐罐上的漆模模糊糊的,都磨得露出白铁皮了。当时我还寻思,会不会是用回收的旧铁罐装的劣质饮料。果不其然,我喝下去不到五分钟,肚子就开始转筋,身体一阵阵出虚汗……”    
    大不韪打断她:“难怪呀,你三里一停五里一歇的,敢情拉屎去了。”    
    引跃如似有发现:“哎,你们有没发现?这一路上就数登尼那儿的人与众不同了。缅甸尽管贫富分化严重,但不论穷人富人,待人还算诚恳,偏登尼那儿的人有些怪。你没看见那些小贩的眼神吗?含着笑定定地看着你,好像随时都等着趁你不备把你吞吃下去。那些卖东西的老少女人,穿红戴绿的,都一色地剃了光头,跟个纸人似的。你们不觉得有点恐怖吗?”    
    我说:“登尼原先属中国版图,清政府曾在那里设木邦宣慰司一职,甚至曼德勒也一度成为我们的地盘,南明末代皇帝朱由榔就逃到那里建朝廷。所以,曼德勒又被华侨称做瓦城。缅北是非常复杂的地区,掸邦由很多少数民族自治区构成,缅族人反而不多。原来有个叫“阿宏王国”的,有六百多年历史,就曾定都登尼。登尼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闹过缅共,是游击队经常出没的地方。当时有场很重要的战役,就是攻打腊戍,为争夺登尼大桥战斗很激烈,有不少参加缅共的中国知青血洒疆场,永远安息在那里了。”    
    引跃如喟叹:“事过境迁呀!那些没有闹过暴动的地方,倒是更有秩序些,人们在老旧的等级制度里还各得其所,这闹过几年均贫富的,闹着闹着忽然又解散不干了,反而乱了套了。老百姓一下子失掉了主心骨,群龙无首,没了规矩。”    
    大不韪不无讥嘲地说:“不是所有乱象中的人都翘首盼明君吗?总是抱怨没有一种强有力的思想可以统一人,仿佛有了权威,一夜之间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难题。”    
    安一直不语,显得很矜持,最后她不紧不慢地提到一部电影,我们听完后,都沉默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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