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作者:亦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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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作者:亦舒-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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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筑商愁眉苦面,「市政府已经批准我们施工,机械亦已运到,忽然下令停工,敝公司损失巨大,太不公平。」

              「你必须提供最高噪音量。」

              「容女士——」

              容子翔掷回去:「毋需狡辩。」

              在后座旁听的学生家长齐齐鼓掌。

              建筑商悻悻然退下。

              容子翔收拾桌上文件。

              「容小姐。」

              她转过头去。

              有一个陌生人问她:「可否通融?」

              「通融甚么?」

              「容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子翔倔强地答:「我不明白你的话。」

              「容小姐,大家是华人。」

              子翔说:「法治国家,人人依法办事。」

              那人作最后努力:「容小姐,法律不外乎人情。」

              子翔不去理他,仰起头走出政府大楼。

              她年少气盛,根本没想过事情后果。

              那天晚上,岳琪在一间意大利餐厅里等了近一小时,还不见子翔,急得打电话到处找。

              「她从不迟到,去了何处?」

              忽然之间,张伟杰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他一听之下,猛地站起,掀翻了杯子,咖啡淋到双膝。

              岳琪问:「甚么事?」

              「子翔遇袭,重伤入院。」

              他放下一张钞票,拉起妻子的手,飞奔出去,驾车冲了几个黄灯赶到急症室。

              容太太也来了,可怜的母亲面青唇白,浑身颤抖。

              岳琪先死命握住她双手,「不怕不怕,我们都在这里。」
潇湘书院…亦舒《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第二章


              (4)

              说着,岳琪自己先怕了起来,头皮发麻,胸口作闷,直想呕吐。

              张伟杰是记者,他有他的人际网络,立刻与当值医生及警员讲了几句。

              岳琪看到他绷紧的双肩忽然松下,立刻知道子翔没有生命危险,可算是不幸中大幸。

              张转过头来,「我们可以去看子翔。」

              他们匆匆走进病房,只见有四五张病床,病人全体呻吟转侧,分不出谁是谁。

              容太太急了,大声喊:「子翔,应妈妈一声,叫妈妈一声。」

              他们听见有人微弱叫妈妈。

              容太太扑过去。

              只见一个人头上缠满纱布,手臂打着石膏。

              医生随即过来说:「容子翔大幸,脑部没有受伤,只在表皮缝了七针,左手骨折断,一星期后可望愈合。」

              容太太伏在女儿胸前饮泣。

              岳琪颤声问:「谁下这毒手?」

              警员进来说:「 目击证人。」

              「谁?」

              一个长发纠结、衣衫褴褛的女孩轻轻走近,「我。」

              岳琪认得她,「你叫芝儿,你是那个街童。」

              芝儿说:「下午五时左右,天色已黑,我正想买烟,走过窄巷,看见容小姐跌在泥地上呻吟,头部流血不止。我以为她性命不保,这时,她身边站着两名大汉,正想伸脚踢她,我抬起砖头,朝他们扔过去,大声叫喊,有人奔过来援手,那两人窜逃。」

              岳琪不出声。

              子翔救过的人终于救回她,因果报应。

              芝儿说:「我来看看容小姐。」

              医生说:「她可望完全康复,不过你,芝儿,你手腕上有割伤,让我替你诊治。」

              岳琪过去轻轻问子翔:「可以说话吗?」

              子翔点点头。

              「发生甚么事?」

              「下班后到停车场取车,被人自身后袭击,套上大布袋拖上货车,载到一半又推下车。」

              容太太害怕得簌簌发抖,「子翔,没有丧命算你够运,你父兄已经归来看你。」

              「哎呀,爸一定会骂我。」

              不怕死,只怕骂,岳琪不禁笑出来。

              看看时间,事发至今已有六个小时。

              看护说:「病人需要休息,明日再来。」

              容太太说:「我是她母亲,我留下。」

              岳琪说:「伯母请回家好好睡一觉,我陪子翔即可。」

              岳琪在长沙发上和衣而睡,一下子天便亮了。只看见一个英俊的年轻人坐在她对面,见她醒来,向她(目夹) 

              (目夹)眼笑说:「李小姐早,谢谢你帮忙。」

              岳琪冲口而出:「你是子翊。」

              这时张伟杰也到了,带来粥粉饭面当早餐。

              子翔醒来,惺忪地说:「好香,肚子饿。」

              岳琪连忙洗干净双手喂她进食。

              容子翊对妹妹说:「妈妈差点吓得心脏病发。」

              子翔张开嘴,又合拢。

              「不准你再做清兵,你可知多危险?」

              子翔不出声。

              「我与妈妈商量过,你跟我到旧金山工作,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子翔抗议:「不能叫凶徒得偿所愿。」

              「你打算怎样,发动义和拳?你得罪的是同胞,行凶的是洋人,这地方华洋杂处,复杂无比。」

              子翔说:「不如旧金山单纯。」

              「子翔,你管的闲事太多。」

              「儿童权益——」

              「很快你便变成那种到堕胎诊所外示威抗议的义勇军,见医生出来痛骂他们,可是这样?」

              子翔不出声。

              子翊叹口气,「你南下旧金山养伤可好,警方自然会缉凶。」

              接着,门一开,子翔与子栩齐齐叫一声爸。

              容先生也赶到了,他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人。

              偏偏子翔说:「爸多了许多白头发。」

              果然,容先生笑:「生了你,担心得白头。」

              子翔讪笑。

              容先生十分客气,与张伟杰夫妇握手,道谢。

              「子翔,你妈叫我陪你去加州买层公寓房子,介绍男朋友给你,不准你再参加义工组织。」

              医生进来,「好热闹。」

              「她伤势如何?」

              「年轻,捱得住。」

              一星期拆除纱布,左耳上方缝针之处有一块秃皮,永远长不回头发,容子翔破了相。

              容太太把女儿软禁在家。

              子翔假装间歇性失忆,又抱怨左手失去效能,不便操作,总之处处与老妈作对,叫她心痛。

              岳琪劝她,「你别过份。」

              子翔把报纸一角给岳琪看。

              小小一段启示:「联合国保护儿童基金诚征义工」。

              岳琪放下报纸,「嘘。」

              「我被困在家中好比笼中鸟闷得窒息。」

              岳琪读下去:「阿富汗接巴基斯坦边界极需小学教师重新建立教育制度……」

              岳琪抬起头。

              连她都可以听到那种呼召。

              「琪姐,可是你也想去?」

              岳琪不出声。

              「留在报社不过多写一篇某电子网络公司又裁员一千之类,与跑到第三世界,亲手教会儿童识字的满足感不能比。」

              岳琪有点无奈,「教得了几个?」

              「教得一个是一个。」

              「子翔,告诉我,中东某地少一个文盲,于你来说,有甚么分别?」岳琪实在想知道。

              子翔想也不想便答:「地球能有多大,大家都生活得好才有意思。」

              「照你看,这些孩子也是你的邻居。」

              子翔说:「讲得对。」

              岳琪叹口气,「我带来两件消息,一好一坏。」

              「先说好消息。」

              「市政府押后国际建筑爆石建屋计划。」

              「好极了。」

              「警方却对你这宗袭击案失去线索:无目击证人,没有指纹、凶器。」

              子翔不出声。

              「容伯母说她时时夜半惊醒,噩梦中看到你倒在血泊中。」

              子翔略表歉意,嗯地一声。

              「子翊告了假等你去旧金山呢,别拗撬,好歹听大人的话。」

              说起子翊,子翔的精神来了,「他的正职是炒股票,即日入货抛货,何用告假。」

              「子翊投资术精湛,宛如夫子的徒弟子贡,百发百中。」

              子翔笑嘻嘻,「那么,让我做子贡的同学颜回好了。」

              容先生探头进来,「说些甚么,那样高兴?」

              他行李已经收拾好,打算回去打理生意。

              容子翔由父兄押着,南下开始新生活。

              张伟杰与岳琪去送完飞机,回家途中,他问妻子:「你怎么看?」

              「子翔很明显受了惊吓,她在人多的公众地方异常不安,时时转头往后看。」

              「这次真是不幸中大幸,转变一下环境是好事。」

              「容太太已暂时搬到市中心公寓住,打算卖房子。」

              岳琪点点头。

              那边厢,子翔一上飞机就求情:「爸爸,大哥——」

              容先生问:「你又想有何搞作?」

              我想到巴基斯坦边境去教英文。」

              子翊拨开妹妹头发看那个秃疤,叹口气。

              「关我在家,没有意思。」

              容父朝大儿投过去一眼。

              子翊说:「稍安毋躁,我自有主张。」

              容先生轻轻抚女儿面颊,「你为甚么不是陪妈妈买时装喝下午茶的女儿?」

              子翔笑,「我也不知道。」

              飞机抵涉,一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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