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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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危地带-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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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他的眼神机警而敏锐。尽管他是一个美国人,他却带有斯瓦西里人的一丝口音。我约见他的那一天,他穿着牛仔夹克衫和蓝色牛仔裤。他面色黝黑,看起来健康而安详。他是一个飞行员,驾驶自己的飞机。他还拥有东非最大的一家私人诊所,并因此闻名于内罗毕。他是肯尼亚总统莫伊的私人医生,莫伊总统出国时他也随行。他治疗过东非所有的重要人物:腐朽的政客、旅行中染病的演员、生病的非洲籍英国贵族等等。他曾在戴安娜·德拉米尔女勋爵身边随行,在她长大时作为她的私人医生,检查她的血压和心跳(她想去肯尼亚海岸边深海钓鱼,这是她喜爱的运动,尽管她患有心脏病),他也是贝里儿·马卡姆的私人医生。马卡姆是《乘夜向西》的作者,她在东非当飞行员的岁月里写下了这本论文集,她还常常出现于内罗毕航空俱乐部,并因此获得了轻率强悍的酒徒名声(当我认识她时,她已是一个烂醉如泥的老妇人了)。他的病人穆索克医生让他自己成为了疾病史上的一位名人。“当时,我采用维持疗法治疗穆索克医生,”戴维告诉我,“那就是我可以做的全部事情。我尝试着给他输入营养液,在他体温很高时尝试着降低他的体温。基本上,我是在没有任何方案的情形下照料一个人。”    
    一天夜里,凌晨两点钟,戴维在内罗毕的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电话那头是一名驻扎在肯尼亚的美国研究员,通报他说南非人已经发现了穆索克血液中的极其异常的东西:“他的血样对马尔堡病毒呈阳性。这是相当严重的。我们对于马尔堡所知甚少。”    
    戴维从未听说过马尔堡病毒。“接到电话后,我再也睡不着了,”他对我说,“我清醒着,想像着它,想知道马尔堡是什么东西。”他躺在床上,想到他的朋友和同事穆索克医生的病患,害怕某种生物体会从医院的人员中扩散开来。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电话里的声音:“我们对于马尔堡所知甚少。”他始终难以入睡,最后,他穿好衣服,驱车赶往医院,在拂晓之前来到他的办公室里。他找到一本医学教科书,查找马尔堡病毒。    
    相关的条目十分简短。马尔堡病毒是一种非洲生物体,但它却有个德文名字。这种病毒以它们首次被发现的地点而命名。马尔堡是德国中部的一座古老城市,环绕着森林和草地,城市的工厂坐落于绿色的山谷中。1967年,在马尔堡的一家名为“白令制造”的工厂里,这种病毒爆发了。白令制造厂使用非洲绿猴的肾细胞生产疫苗,并且定期地从乌干达进口猴子。病毒隐匿在五六百只猴子之中空运到了德国。这些动物中只有两三只携带了这种病毒,并很可能没有表现明显的症状。无论如何,在它们来到白令制造厂之后不久,病毒就开始在它们之间扩散,其中一些动物轰然崩溃并流血而死。很快地,马尔堡微生物跨越了物种,突然显露于城市的人群中。这是病毒扩大的一个例子。    
    目前所知的被马尔堡微生物感染的第一个人名叫克劳斯,“白令制造”疫苗工厂的一名雇员,他负责给猴子喂食,并清洗它们的笼子。1967年8月8日,他感染上了这种病毒,并于两星期后去世。关于马尔堡病毒的知识少得可怜,人们仅仅出版了有关它的一本书,那是1970年在马尔堡大学召开的一次病毒研讨会中的会议文集。我们在那本书中了解到:    
    猴子管理员克劳斯于1967年8月13日休假归来,在14日到23日进行他的宰杀猴子工作。最初的症状出现于8月21日。    
    实验室助理瑞内特在8月28日打破了一支尚未消毒的试管,试管上含有被感染的物质,感觉生病的时间是1967年9月4日。    
    如此等等。受害者大都在感染约七天后感到头痛,并从此一蹶不振,高烧、凝结、喷血、然后是临终一击。在那些天里,马尔堡市的医生们感到世界末日正在降临。最后一共有三十一人染上了这种病毒,其中七人在血泊中死去。马尔堡病毒的致死率约为一比四,这使它成为一种极端致命的病毒。即使在现代最好的医院里,病人们戴上了呼吸机,马尔堡病毒也会使感染上它的病人中的四分之一失去生命。相比而言,对于黄热病病毒这种高致命病毒,患者送往医院后的致死率也不过一比二十。    
    马尔堡病毒是蜷丝状病毒家族的一名成员,是人们发现的第一种蜷丝状病毒。“蜷丝状”病毒是拉丁名,意思是“像细丝一样的病毒”。各种蜷丝状病毒看起来很相似,就像它们是亲姐妹,而它们与地球上其他任何病毒都不相似。大多数病毒都是球状颗粒,看起来就像胡椒子,而丝状病毒就像一股缠结的细线、头发、蠕虫或者毒蛇。它们摧毁一个受害者之后,常常出现在大量泛滥的污秽物中,而看起来像一盆倾倒在地上的意大利面条。马尔堡病毒颗粒有时会卷成环状,类似燕麦圈。马尔堡病毒是目前所知的惟一一种环状病毒。    
    在德国肆虐的马尔堡病毒对大脑的影响尤其令人惊骇:这种病毒不知以什么方式损害中枢神经系统,并摧毁大脑,就像狂犬病一样。而另一方面,马尔堡病毒颗粒的形状有点类似于狂犬病毒颗粒。狂犬病毒颗粒就像一颗子弹。如果你拉抻这颗子弹,它就会变得像一条线,这时如果你把线绕成一个圈,它就形成环状,就像马尔堡病毒。考虑到马尔堡病毒与狂犬病毒可能存在的有某种关联,他们称之为“可伸展的狂犬病毒”。后来,人们渐渐清楚,马尔堡病毒属于它自己的家族。    
    


第一部分:厄尔贡山的阴影诊断(2)

    莫奈死后不久,人们确认,蜷丝状病毒家族由马尔堡病毒和两种埃博拉病毒构成。这两种埃博拉病毒分别命名为埃博拉…扎伊尔病毒和埃博拉…苏丹病毒。马尔堡病毒还算是蜷丝状病毒家族三姐妹中最温和的一个了。最可怕的是埃博拉…扎伊尔病毒,它的感染致死率是九比十,是人类的冷血杀手。    
    马尔堡病毒传染人类的过程有点类似于核辐射,基本上会损坏身体内的所有组织。它极其猛烈地袭击内脏、结缔组织、肠道和皮肤。在德国,所有的幸存者失去了他们的头发——他们变得完全或部分的秃顶。他们的头发在发根处坏死掉,一丛丛地脱落下来,好像他们受到了辐射伤害一样。身体上的每一个窍孔都会出现出血的症状。我曾目睹过一名死于马尔堡病毒的病人在死前的数小时内拍摄的照片。他躺在病床上,上身一丝不挂,脸上毫无表情。他的胸部、手臂和脸上充满了斑点和瘀伤,一些血滴停留在乳头上。    
    幸存者在康复期间,他们的皮肤会从脸上、手上、脚上和生殖器上剥落下来,其中一些人遭遇了睾丸肿胀和部分腐烂。此类最严重的病例出现在一个停尸房服务员身上,他曾经接触过被马尔堡病毒感染的尸体。病毒还游荡于一些受害者的眼球内的液体中长达数月之久。没有人知道为何马尔堡病毒特别钟情于睾丸和眼睛。一名男子通过性交将体内的马尔堡病毒传染给了他的妻子。    
    医生们注意到马尔堡微生物对大脑造成的怪异影响。“绝大多数患者表现为闷闷不乐,略微带有攻击性,或者表现出抗拒行为,”那本书中如此记载,“有两名患者感觉自己就像躺在面包屑上。”其中一名患者变成了精神病人,这显然是脑损伤的结果。还有一个名叫汉斯的病人,没有表现任何精神发狂的症状,他的高烧也退了,似乎他的病情正渐渐稳定,但是突然地,没有任何先兆,他的血压急剧下降——他的身体轰然崩溃了——最后他死了。医生们给他验尸,当他们打开他的头颅时,发现大脑中央部位出现大量的致命的出血。他的血液灌进大脑里面了。    
    国际卫生权威们迫切地希望找到猴子的确切源头,以便从根本上抑制马尔堡病毒的生存。情况似乎很清楚,马尔堡病毒并非在猴子之间自然传播,因为它如此快速地杀死了它们,所以它不可能成功地建立与猴子的寄生关系。因此,马尔堡病毒生活在某种其他种类的宿主身上——昆虫?老鼠?蜘蛛?爬虫?到底哪里才是猴子们被捕获的地点呢?那个地方就是病毒藏身的地方。德国爆发马尔堡病毒后不久,由世界卫生组织赞助的一组调查人员飞抵乌干达,试图找到那些猴子的源头。结果却发现,猴子被捕获的地点就是整个乌干达中部地区。调查小组无法找到病毒的确切源头。    
    这个神秘的疑问困惑了人们很多年。后来,在1982年,一名英国兽医挺身而出,报告了关于马尔堡猴子的新的目击证据。我称呼此人为琼斯先生(事到如今,他更希望使用匿名)。在1967年的夏天里,当病毒在德国爆发时,琼斯先生正在乌干达南部城市恩德培的出口机构兼职,负责检查猴子。染病的马尔堡猴子在那里被装上飞机,然而定期的兽医检验员却在休假。这座猴舍是一个富有的猴商(按琼斯先生的话来说,“一种可爱的流氓”)经营的,每年出口大约一万三千只猴子到欧洲。这可是非常巨大的数目。猴子被装上飞机后连夜飞往伦敦,从那里再飞到德国——来到德国后,病毒在猴子身上爆发了,并“试图”在人类身上定居。    
    打了许多次电话后,我终于在英格兰的一个小镇上找到了琼斯先生,现在他是一个兽医顾问。他告诉我:“当时,在动物们被装运之前,对它们所做的全部事情仅仅是肉眼检查。”    
    “是谁检查的?”我问道。    
    “是我检查的,”他说,“我观察它们的表现是否正常。有时,在一些出货中,会有一两只动物受伤或皮肤破损。”他的做法是,在那些看起来健康的动物装到飞机上之前,挑出那些看起来表现病态的,从出货中剔除掉,然后杀死它们。几个星期之后,当马尔堡病毒开始在德国爆发时,琼斯先生感到非常害怕。“我心惊胆战,因为是我签署了出口证明书,”他对我说,“我觉得这些人的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然而那种感觉暗示我,其实我早就可以做些什么的。我绝没有想到会出这种事情。”他对于那件事的表达是对的。那时科学界还不知这种病毒的存在,而且不知道仅仅两三只看起来不显病态的动物就足以可能引起爆发。所以,他不应该因这件事情而遭受责难。    
    


第一部分:厄尔贡山的阴影诊断(3)

    情况变得越发令人烦忧了。他继续说道:“那些生病的动物被宰杀了,我料想大概是那样。”但是后来,他得知它们并没有被宰杀。公司的老板让人把生病的猴子装到箱子里,运往维多利亚湖的一座小岛,在那里它们被放生了。如此多的病猴在那里东奔西跑,那座小岛可能已经变成猴子病毒的活动中心。它可能已经变成一座高危岛屿,一座瘟疫之岛。“那么,如果这个家伙感到猴子货源短缺,他就会背着我去岛上捕捉一些。”琼斯先生认为,有可能马尔堡病毒已经在那座高危岛屿上定居,并传播于此地的猴子之间,实际上后来在德国丧命的一些猴子就来自该岛。然而事后世界卫生组织的小组前来调查时,“我的老板命令我,保持沉默,除非被问到。”结果却是,没有任何人质问琼斯先生任何问题——他说他从未见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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