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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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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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娇龇牙。安必新却朝来凌云,眨眨眼,咧咧嘴。女孩子脸色苍白,仍有气力怄气。男孩子是离不开他的老冒眼镜的,这会子手是够不上了,兀自拿鼻尖一耸,那快落下来的镜框子,噔一下,又有趣地上去了。两个人,左右对床,可爱着。凌云心底还是那声叹:真好。
  凌云说,“汤是我家姆妈煮的。”
  “谢谢宋家姆妈。”兰娇道。
  “谢谢宋家姆妈。”必新也来。
  “你又学我!”
  “呵呵。”
  凌云感受着,突然一句,“你们两个才像欢喜冤家。”
  必新率先脸红,尴尬着,“我才不要。”
  兰娇出乎意料,没有作答,拨转脸,去看旁边的窗外,神色黯黯,想到什么,伤情什么。
  凌云撤开必新胸前的杂志,帮他躺下去,示意要不要也这么帮兰娇,后者摇头。
  病房里宁宁的,馨馨的,一旁的大排窗户洞开,让进来充满太阳味道的风,这种味道——唔,就像小时候窝在绿茵庭院里,找到姆妈晒了好久的被子,将小脸深深埋进去,呼吸到的东西。窗外晴好,也是医院的一片花园,种着很高的梧桐和菩提,这种季节,不是满幅的绿,半树过气的青色,半树刚染的淡黄,再多几摞时辰,慢慢地全会焦黄,趁此时刻,努力在脑中留住这时节的印象吧。不管是翠绿满园,还是落叶纷飞,都是季节的特色,都是人生的特别,都分摊喜乐和忧愁,本是平衡的,秤头往哪一重心情倾过去,就要看人们的选择了。病房里打扫得甚是爽净,没有多余的消毒水味道,人们不会心浮气躁。最赏心的是两边两幅窗帘,淡蓝的色调,有些清郁,像恋爱中期少女的脸,常浮现不确定的犹疑两重的神气。本是慢慢轻轻走进来的风,突然一个大力,分两边撩着窗帘的各两角,似是一人两手,做着自得其乐的游戏。那两角却不是真正的好,彼此被吹起来,拿脚尖子互踢着,打闹着,别扭着,“你走开”,“呸,是你碰着我的”,如同刚才吵吵着不安分的那男孩和女孩。风有一歇子疲累了,剩小冤家玩耍去吧,它可要走到某个树荫下小睡去了。于是,慢慢地,慢慢地,那窗帘角子软绵绵下来,伏贴下来,静静下来,似乎收了心情,也假寐去了……
  左床的安必新半脸露在被子外,嘴巴以下藏到被子里,一直闭着眼,不是风拂过,他的睫毛是不动的。右床的梅兰娇半坐着,靠着后床壁,手儿伸在被子外,起先看风景,后来被风景惑住了,有些累,也慢慢闭上了眼。
  凌云从兰娇床脚绕过去,站窗边,看外面,看远处,看近处,看下面。
  她听到兰娇“嗯”了一声,用不打扰的方式在问她。
  “看什么?”
  “找找有没有花。”
  “看什么花呀。”
  “有人说过:若把方方寸村的感情放在如花的世界里,就会幸福很多。”
  “什么意思呢。”
  “我想是说少一点人类世界的算计和伤害,只调和如花般的纯粹心情,人们就会想开很多,也过得比较轻松。”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这季节,没有什么可看头的花啦,只有大白菜。”
  凌云看到一楼病房外面墙根角落的蔬菜圃子里,真的有医院自种的白菜,觉来一阵好笑。从窗口返回,坐到兰娇的床铺边,看到兰娇正晶亮着眼看她,她低头,轻轻拍了拍兰娇手背,“我这么拍着,你小睡一会儿吧。”
  “不!”兰娇用很大的力气很小的音量说,斜眼瞥了一下安必新。
  “凌云,我决定放弃了。”兰娇很难。
  “……”
  “凌云,我放弃云磊了,你听到没有。”
  “……”
  “凌云,你要好好把握,你要——幸福!”
  “唉,怎么了。”
  “我一直死都不承认我在学你,我在装可爱,装你那般的可爱。可是,可爱装起来就不可爱了。你是直白的,纯粹的,我很虚伪,矫柔。他一定嗅到这重差别的。唉,我们女孩子不知道,男孩子可清楚了。男孩子对女孩子的真真假假,心中有数。所以,女孩千万别在爱情面前摆谱。我还想试试,试试能不能学来你的特别,好让他——更多看我一眼。记得那天我在舞台下喊你吗?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爬到那个上面去,你总有令人惊奇的地方。我不行,我总是后悔,为什么这一招我不拿来先用?为什么九月初报名那天,在蓝衫记咖啡馆,我不率先坐到云磊他们一桌?为什么我既不爱喝红茶,也不爱喝咖啡?为什么我啃面包总是像狗啃一样?为什么我有时的直白,总是晾出得不恰到好处,让人讨厌?为什么我不像,你。我又搭错神经了,呵呵,我也想爬到那天穴上面,然后在云磊排演的时候出声吓吓他,让他对我惊奇,然后用心来我看的另一面,看看是不是也能找出我身上的“好”。我笨吧,呵呵。我没有想到——那东西会掉下来。我是不是真这么倒霉,还要连累云磊和那边那个……我被抛在半空中的时候,还剩最后一缕意识的时候,就恍惚看到云磊对我直冲过来,哦,本能地,他是第一个冲过来的,是不是表示他对我……然后,那边那个家伙也过来了,真是希奇。我只听到云磊接下我的时候,闭目一喊“凌云”!从没听到过他那种声音,我想,我完了。那边那个家伙替我们挡住什么,也低喊了一声,“凌云”!原来,连最多余的浪漫也不属于我的。瞧,凌云,就是这样。”
  凌云伸手到梅兰娇的眼下,从左到右一弧弯地抹着,一个拇指不够,太湿了,抹不干净,换上了食指,中指,用全了五个指头……梅兰娇没有出声,倔强着,勉力维持最后的自尊,拿手儿轻轻一挥,打掉了凌云的指头。
  兰娇说,“凌云,你拍拍我吧,我现在想睡了。”
  凌云点头。不仅拍了兰娇的手背,还哼了一首她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歌调,“回忆就像困进眼底的砂,不管多痛你都要柔柔地擦,也许那苦涩偶尔会让你泪如雨下,也要假装你已忘记了他。别一直留着他当初他送你的花,别一直惦着当初他承诺的话,尽管那寂寞偶尔会让你黯然神伤,也要试着让自己不再去想……”
  兰娇真的像要睡着了,“唔,你出去吧。”
  凌云起来,开始收拾碗勺和保暖瓶,蹑手蹑脚到门口,身后兰娇一句喃喃,“你不幸福的话,我掐死你……”
  凌云顿住,换自己拇指去抹自己眼下,要命,也很多哎,一个指头是不够的。
  兰娇的那句话,就够了。
  左床上安必新的脸,仿佛在被子上方更加出来了一点,嘴露出来了,巴咂着也在动,就算最无痕无迹的风贴上去,也是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的。
  凌云走到病房外,一屁股坐上一张长条椅子。
  将瓶子磕在胸前,下巴俯上去。
  她怎么没有想到?
  她怎么没有想到,兰娇,是在学她。
  既然那五颗螺丝钉的“结果”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么“目标”只能有两个:一个是碧如,一个,是她自己,后知后学的兰娇,不能算。若是碧如,晓得她会在上面搞道具的,是话剧组全体成员。若是她自己,晓得自己上去过的,有碧如,兰娇,还有……谁……
  脑中像一祯一祯地放着电影,闪过几张脸,一张都不愿怀疑,不敢怀疑。
  好像,公安局已经介入了。
  她是学生,人们口中的“孩子”,轮不到她想,用不着她想。
  她的两颈窝被恰到好处地揉着。
  她反手向上,抓住这只手,“你来了。”
  云磊坐到她旁边,继续按摩的动作,“他们两个?”
  “嗯,都睡了。”
  “呵,无心人。”
  “不,睡不着也得睡。”
  “为什么?”
  “你不觉得梦中的世界纯粹许多。”
  “你是不是累了?”
  “有一点。”
  “要不要躺下来?”
  “嗯。”
  云磊让过一点,让凌云横放身体,脚也提起来,搭在长椅边沿,她的头自动垫上他的大腿,他两手张着,直到她放稳当了,自觉舒服了,才把手慢慢落下,先是着落在她颈窝子处,尔后抚上她的脸,来到她的眼,“我这么轻轻盖着,你睡一会儿吧。”她面朝的方向,走廊尽头处,有一扇竖窗,窗闸卡得紧紧的,没有进风,有昏黄的阳光罩过来,似乎它起跑点远了一些,这么一跳,从窗户口远距离过来,也只落点到凌云云磊躺坐着的这张椅子根上,差一点点,差一点点煨上他们的身。阳光委驼了一滩身子,有些懊恼,有些郁闷,却留给两个孩子一个阴凉的世界。就这样,他还担心着她,担心她对着阳光的眼睛,是否会累,是否会伤。所以,贴心地用手掌为她盖上。“你放心睡吧,我在这边。”
  “不,我不睡。你给我讲故事。”
  “过两天,我家要举办宴会。”
  “这不是故事啊。”
  “我爸爸,正式宣布解除对康妮的领养关系。”
  “我不要听这个,你换一个。”
  “五年后,让她和允堂……”
  “……”
  “宴会那天,你要来吗?”
  “我不来。”
  “康妮会伤心的。”
  “她才不会因我而失望呢。”
  “她会。她很喜欢你。她说:你像妹妹一样。”
  “我不来!她是个自作自受的傻瓜!”
  “她不是傻瓜。她只是很难。我这就来讲故事,要听吗?”
  “如果是故事,唔,我就听听。”
  “我讲一个田螺姑娘的故事。听过吗?”
  “唔,小时候听过。还是要听你讲。你的一定不一样。”
  凌云转个头,将脸朝向云磊的肚子,擦着他的衣摆,煨着他的体温,这样的听讲方式,惬意,也适合她。云磊拍拍她的头,像对待小女孩般宠着。“从前从前,有一个贫穷的后生,父母双亡,孤独一人生活着。后生有天在河边拾到一颗田螺,带回家,本是要吃的,实在太小了,于是随手扔到水缸里,养着它。后生还是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后生每晚疲惫地回到家中,心有怨恨,简直对这个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发现家中桌面上摆满了饭菜,色香齐全,满屋腾香。后生疑惑归疑惑,实在饿极了,也顾不得来路不明,生存才是第一需要,于是狼吞虎咽着吃了,居然——倒头就睡,这个二百五!后生第二天出门,跟没事儿人似的,田间劳作,晚间回到家里,又碰到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情景。古人的思想真单纯,他又大胆放心地吃了,然后睡。一连几天下来,不行了,连二百五的后生都察觉不对劲了。某一日,灵光开窍似的,他想好提前几个时辰从田间下来,走到家门口,就见炊烟袅袅升起,屋中有人似的。后生掩到窗边,支起一看——了不得,厨房里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大姑娘……”
  “什么嘛,你讲的和我听过的,还是一样的。我都会接下去,后来,后生上前一把抱住姑娘,问她打哪儿来。姑娘说她叫田螺,是他从河边把她捡来的,她是报恩的,一辈子跟着他了。然后,姑娘和小伙儿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对不对?”凌云在云磊大腿上蹭了蹭,嗯,他身上也有刚从外面晒过太阳的味道,像姆妈缝制的被子,软被子,暖被子,呵呵。
  “这不是个报恩的故事呀。”云磊的声音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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