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手里挣扎,却无法挣脱。
不远处,赤烬没有一丝松懈,弯刀闪过,一缕黑发飘扬而下。
而这边,那几个黑衣人仿佛没有看见这场打斗一样,继续着血腥的屠杀。
“快去救你们主人啊!”我喊。
只有一个人停下了杀戮,转头看了看我,向我走来。
我看着他滴血的刀刃,杀红的眼睛,突然明白:这些人都是地狱的恶魔!我刚才的叫喊反而让他先来杀我了!
发现我的颤抖,鱼涟轻笑出声。他从发带里摸出那个圆饼状的小瓷盒,改用手臂卡住我的脖子,打开瓷盒自言自语:“是用绿色的呢,还是蓝色的?”
蒙面人带着血的气息一步步接近。我却被卡着脖子,几乎无法呼吸,更别说呼救。
“你穿了蓝色的衣服,那就用蓝色的吧,就是可怜了这孩子,要体无完肤了。”鱼涟叹口气,把一颗蓝色的药丸弹向蒙面人。蒙面人被弹中额头,愣了愣,继而捂着额头嚎叫起来。
只见他额头上一滩幽蓝的液体渐渐扩散,液体流过之处,皮肤滋滋的冒烟、腐化。他用手去捂,液体就渗入他的手,甚至从指缝中流出,在手背上蜿蜒出一道道腐烂的沟壑。
我看着这恶心的一幕,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别晕过去。优雅整齐的银羽公子落到这般衣着破烂的境地,可是很难得的事情。”鱼涟把我扳向月释的方向。
月释方寸已乱,鲜红的礼袍很多地方都被刀划破,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狼狈之极。
“赤烬!快住手……住手啊……”
我又一次憎恨自己的声音,憎恨自己的无力,憎恨自己眼看着这一切却没法阻止!
“那是月释啊……赤烬……”
赤烬仿佛聋了一样,对我的哭喊不予理会。月释却时时分心,那美丽的脸上,被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那样的触目惊心。
“不要叫了,再叫只会让银羽死得更快。再说了,我炼制的傀儡,就算只是个半成品,也不是叫几声就会回心转意的。”
赤烬……是他炼制的傀儡?
我惊恐地看向鱼涟,这个有着如此相貌和如此声音的人,竟是如此狠毒?!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我努力掩饰心里的慌乱和悲愤,可话语还是带了颤音。
鱼涟没有回答。他依旧带着那邪魅的笑容,看向门口道:“看来……谁下地狱,还不一定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门口呆立了一个人——那一身墨绿,正是秦铭!
秦铭,我居然现在才想到他!
因为怕看见他和新婚妻子的恩爱,席间我一直不敢看他。幸好他没有喝那杯酒,幸好他走开了!我的眼泪刷刷的留下来:秦铭,不要进来……这里是地狱……快走……
可秦铭已从惊愕中回复,他空着手就向场内冲进来。
冲过我身边时,秦铭突然停住,他抓起地上死去蒙面人的那把刀,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理会大堂里的杀戮,直直的向着月释和赤烬奔去。
月释看见秦铭加入,眼里似有不解。
秦铭对他大吼:“专心点!我可不愿雪儿守寡!”
秦铭和月释联手对付赤烬,月释终于稍稍脱离危险。
秦铭以前学的是散打,刀剑并不擅长,如果赤烬对他下手,他估计坚持不了几分钟。幸好赤烬只盯着月释下手,对秦铭只防不攻。三人于是打成平局——赤烬难伤月释,却也不被伤到。
“为什么要把赤烬变成傀儡?是为了折磨我么?”我看着堂中周旋的三人问鱼涟。
“那时他失魂落魄的,正是做药人的好时机,我只是顺便拿来用一下。”鱼涟挑挑眉,抚了抚额前那缕茶色的头发,“本来药人要炼二十一天,他才炼了十天就这么耐用,或许他天生就有夺取的血液?呵呵,我真是找到了好材料啊!”
“你!你为什么要让他来杀月释?!”
“这还用问,破坏婚礼啊。”鱼涟轻描淡写的说。
“因为喜欢青青么?”我问。
鱼涟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作回答。
“喜欢她为什么不带她走?为什么一定要用药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破坏婚礼?”
“为了有趣啊。”鱼涟笑笑,“她想和银羽玩,我就陪她玩。没想到还可以顺便看看宫闱秘闻,修罗炼狱,比武大赛,真是目不暇接呀。”
“是青青让你来的么?”问题问出口,我突然很怕听到答案。
鱼涟掩嘴笑起来,笑完他瞥我一眼:“我还从来没有听人差遣过。”
那就是没有了?
心里稍稍平稳——青青没有参与,青青不知情——这是唯一的安慰了!
鱼涟看了一会,突然把我推开:“不看了。和你这样的笨女人一起,有趣的也没趣了,我还是找月如去吧。”
他悠悠的转身往内院的门口走去,一边低笑:“月如见到我,表情也一定很有趣!”
我看着鱼涟的背影,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拔下头上的钗子,冲上去抵住他的颈部大动脉。
钗子是景祺给我的。早上出门时他说披散着头发去相国府不合适,于是细细给我盘了头发,梳了个小小的斜髻,插上了这根银钗。
景祺!要玷污你的钗子了,对不起!
鱼涟没有回头,却止住了脚步,他的声音反而更加地愉快:“小猫变老虎了嘛,有趣,有趣!”
我努力让自己的手不那么抖,冷声说道:“要走可以,先把药人的解药给我!”
“解药?药人没有解药,除非他死。”
“胡说!”我的心脏剧烈的颤抖起来。
“如果是炼了二十一天的成品药人,就算死了也会按药引去做,直到血全部流干。他是个半成品,估计死了就完结了,你可以试试看。”
我听着那好听的声音,却痛恨得几乎崩溃。如果恨意可以把人烧死,那我就算对不起青青,就算和他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他!
我大叫着把手里的钗子向下戳去,却整个人扑了个空。
鱼涟,他平地消失了!
耳膜中,却有个夜莺般的声音在盘旋回想:“他的药引,是血腥的气味和红色的衣服。这是你努力让我觉得有趣的奖赏哦。”
我回过神来,对着月释叫道:“月释!把月狐令给我!”
秦铭加强攻势,月释找了个空隙,没有犹豫地把月狐令扔向我。
我接住那狐狸状的薄片玉,高高举起:“月狐听令!停止杀戮!封锁大门!”
黑衣人们立刻照办,如训练有素的机器人。
我转向月释:“把赤烬引到后院去!”
月释会意,向后院移动,赤烬果然紧跟其后。秦铭也一刻不敢放松,不让赤烬伤到月释。
等他们离开大堂,我把大堂通往后院的门锁上,又叫月释脱去红色的礼袍。
那沾血的红衣被扔进后院的鱼池,赤烬渐渐安静下来。他那琥珀色的眸子不再有温柔的神色,甚至连明亮和犀利都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神的灰暗。
我心痛的晃着他,叫他赤烬,叫他烬哥哥,甚至把手上的赤火珠举起来给他看,可他,却只有更加呆滞。
月释和秦铭扶着鱼池的栏杆气喘吁吁。那是我爱过的两个男人啊,可是我看着他们,却更加的难过!
是我的软弱让秦铭坠崖失忆,是我的逃避让月释的仇恨无法消散,是我的绝情害赤烬失魂落魄被当作了药人!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我,都是我啊!
我无力的蹲到地上,把头埋进手臂。
如果能够重来,就让我一个人死去!我宁可他们都不爱我,都不认识我,也不要他们像现在这般受伤害!
“驸马爷!不好了!”一个丫鬟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从膝盖上抬起头来,看到那个小丫鬟扑通跪在月释和秦铭跟前:“公主……公主她……!”
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听见秦铭的怒吼:“公主怎么了?!”
吼声刚落,就看到鱼池那头,一个身影越过曲栏,直冲过来。
“神威”抱着青青,脸上已完全没有了平日的神色,他近乎乞求和哭泣的语气问月释:“大夫在哪里?太医在哪里?!”
青青!我扑过去。
“神威”怀里的青青已经昏迷,她肚子上插着一把小小的匕首,下半身的裙摆挂下,露出的里裤已完全被鲜血浸红。
大出血!脑海里闪过这个可怕的字眼。
大学里有个女生宫外孕大出血,差点连命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医生!
我转过身,仓皇地对着月释跪下,语无伦次:“求求你……救救青青……求求你……去找医生!你的轻功最好了……你快去……求你快去!”
月释不发一言地往府外掠去,我却在那时看到赤烬木然的挥刀过来!
红色的衣服!血腥的气味!
来不及多想,我扑到青青身上把她抱住。
背后又是一道撕裂的疼痛。
衣服裂开,血迹滴下。
我看看怀里的青青,满足的笑。
回头,却见身后的赤烬,满眼的痛苦和愧疚。他的心口,露出一个血红的刀尖。
秦铭抽刀,血从刀口喷涌而出,洒了我一脸一身。
温热的,赤烬的血!
我想扶住赤烬,却怎么也扶不住,只能和他一起倒在地上。
“溪……儿……对……不……起……”
赤烬闭上了眼睛,一行泪从眼角溢出。
“不许闭眼睛!不要闭眼睛!赤烬!你再看看我!我今天梳了很好看的发型,你看看,你看看呀!”
“赤烬……我是小希啊!我是溪儿啊!小希求你了……溪儿也求你了……睁开眼睛……”
“赤烬!我找到青青了!也找到秦铭了!他们同意和我一起回火烈了!我们现在就走!你快醒醒……我给你介绍美女……和帅哥……”
“你说过永远都不抛弃我的,你说过的话为什么不做到?!你真的很差劲!你真的很差劲!”
我捶打着那结实的胸膛,终于嚎啕大哭。
空气中突然传来曼陀罗花的香气,那夜魅般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把月如给我。”
我回头,看见“神威”一脸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怀里,除了湿漉漉的血迹,空空如也。
而秦铭,喃喃地念着“小希”“青青”,神情茫然。
青青被鱼涟带走了?
或许……鱼涟能救她……
可是,谁来救赤烬?
看着那俊朗的脸,那高高的鼻梁浓浓的眉毛,我悲从心来。
紧紧抱住赤烬,把头靠在他的胸膛,我一点点回想那初次的相遇,彻夜的长谈,一路的相处,还有那句刻骨铭心的誓言——“烬,永不弃溪。”
一首歌撕心裂肺地在心底响起,那高音,似要穿透我的心脏,击溃我所有的意识。
想留不能留是最寂寞
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心碎前一秒
用力地相拥着沉默
用心跳送你
辛酸离歌
……
朦胧中,仿佛看到了小烟。她笑得那样暖人:“不要难过……”
我笑着摸她的脸:“小烟……你亲姐姐一下,姐姐就不难过了。”
小烟轻轻的亲了我一下。
有泪滴在我脸上。
是小烟哭了么?我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很沉重。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听到他在说对不起。
我讨厌听到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我……既然对不起,又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也要离开,我离开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