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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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趴下-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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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人找上门来了!    
    我的兴奋简直无以复加,看来只要耐心,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有付出就会有收获,一切胜利都贵在坚持。从小到大,老师一直都这么教育我,果然所言不虚。    
    我“嗖”地一下就蹦下了床,穿上那双破拖鞋,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优雅地打开了宿舍的门。    
    你的海报怎么撕得满地都是啊?楼梯口那儿乱七八糟的,我都给扔厕所里了——以后能不能注意一下?    
    说话的人是宿舍楼里当初劝我们珍惜白纸的的清洁工大姐。    
    对不起大姐,我满脸愧疚地说,我以后再也不让你上厕所了。    
    这天晚上,我脑子里一直是“厕所”这两个字在晃荡,弄得我不仅比平时多上了好几趟厕所,连做梦都是厕所,梦见我蹲在厕所里津津有味地看报纸——灵感这东西常常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不愿意看海报,我坐在床上想,那就把传单发在厕所里好了,就当是看报纸。    
    我觉得自己的主意相当不错,就印了好几百张野花文学社招收社员的传单,放到厕所的纸篓旁边,心想这回你们可以好好看一看了。    
    过了一天,我到厕所里一看,发现所有的传单都不见了——一定是他们都拿回去仔细研究了,我禁不住对第二天门庭若市的情景充满了信心。    
    我正在对美好的明天进行着无限遐想,二师傅一脸不高兴地进了门,说,徒弟,你那些传单怎么一张都没有了?    
    太受关注了,没有办法,我抱歉地对二师傅说,不过我可以考虑再加印一些。    
    赶紧,赶紧!二师傅手忙脚乱地从书架上翻出了一张破报纸,说,你看,没你那些传单,我还得现回来找手纸,太不方便了!    
    原来,他们把我精心构思的传单都当成擦屁股的手纸用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大笨蛋,脑细胞进入休眠状态,用一句成语来形容,就是“黔驴技穷”。我很想像一头真正的驴那样尥尥蹶子,可是既缺乏强有力的蹄子,也不知道应该去踢谁,想来想去,还是踢自己一脚最合适。    
    我沮丧的情绪被隋风飘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来了。问明原由之后,她略微皱了皱眉,一下子就找到了要害。    
    你这个李生啊,她叹了一口气,说,虽然已经进步很大很大了,可有时候还是死心眼——你想,现在搞个什么活动不得热热闹闹的,你那个野花一年就开一回,还开得蔫不拉唧的,也亏得你们还起个名字叫《怒放》!形式是很重要的,前两天单姆士上文学理论课,不是还说什么十个懦夫司机……    
    什克洛夫斯基!我纠正说。    
    对,就是他!隋风飘接着说,单姆士说他的理论最讲究形式了,说形式就是意义。咱们搞野花也要讲形式,你不能让大伙儿干呆着,把他们闷也闷死了,得让他们觉得有乐子才行!    
    有乐子?我没怎么转过弯来,因为我没能理解文学与乐子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我倒是知道搞文学挺苦的,有的把命都给搞没了,路遥就是个典型。    
    隋风飘说,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化,现在的人谁还愿意那么苦哈哈的啊?而且,对文学还有感情的人也没那么多了,要不他们还闹腾什么并系?你得让他们既能参与到文学社的活动里,又能从活动中找到乐趣,那才叫高人。    
    请高人赐教!    
    隋风飘摇了摇手,说,我的办法也是很简单的:你得把活动搞成聚会和沙龙。    
    什么意思?    
    那不就热闹了吗?你先请个乐队来一段音乐,再在桌子上摆上花生、瓜子……还有巧克力,把那个单姆士请来,给你们讲讲形式,讲完了就放录像——你说这样的活动是不是很有趣?连我都想参加了!    
    我的头有点晕,不过脑细胞又开始进入活跃状态了,只是有点此起彼伏,杂乱无章。    
    让我想想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部分 我的大学第39节 花开两朵

    我回到宿舍,想趴在床上睡一觉,寻思能再做一个梦就好了,说不定从梦里再蹦出个把灵感,也好让我开开窍。就在我迷迷糊糊,似梦非梦之际,我隐隐约约地听到了音乐的声音——这令我顿时想起了隋风飘对我说过的话,我的梦怎么会与她的主意不谋而合?难道隋风飘……    
    我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原来不是做梦,是二师傅和三师傅正在弹吉他。两位师傅摇头晃脑,表情作虚无状,唱的是那个《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耐心地坐在床上,直到他们弹完最后一根琴弦,我无比舒畅地长出了一口气:他们在吉他上的造诣,跟很久很久以前比较听不出有什么两样,穷其一生大概也就这德性了。    
    我两个巴掌使劲拍了拍,嘴里不停赞叹:好!吉他弹得好,才是真的好!    
    两位师傅这阵子因为没能上成梦寐以求的外语系,正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忽然听到有人叫好,焉有不高兴的道理,放下吉他,就坐在了我的床头。    
    徒弟,你具体说说我们好在哪里?    
    我沉吟了一下,说,这个情真意切,这个这个手法娴熟,这个这个这个高亢辽远,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两位师傅不停点头,对我的说法深以为然,喜笑颜开。    
    这个就是悲伤了一点,好像心中有什么疼痛。我接着说。    
    二师傅摸了摸我的脑门,禁不住长叹一声:徒弟啊,你说我们怎么高兴得起来呢?外语这辈子是读不了了,咱们国家的书又读不好,班级里头头脑脑混不上,奖学金也没我们的份儿。这也罢了,能交个女朋友也算是有个安慰了,可我们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找着,凡是我们同意的,人家都不同意,只好到现在还是个光棍儿!你说,我们这日子还怎么混?何以解忧,惟有吉他啊!    
    二师傅的话听得三师傅频频点头如捣蒜。    
    我赶紧安慰两位师傅说,师傅们别泄气,古人云“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天生我材必有用”,“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看你们的吉他弹得就比别人强多了!    
    可惜只有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三师傅说,我们到系乐队考试,考了没有半分钟他们就把我们撵出来了——这个世界他妈的就是充满了不平和丑恶!    
    他们凭什么不要你们?我气愤地说,这个世界他妈的就是充满了蠢材和庸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们干脆加入我们文学社吧!    
    文学社?两位师傅互相看了看,说,你看我们像懂文学的人吗?    
    师傅们,我赶紧对他俩解释说,不是让你们去搞文学,是让你们去弹吉他。    
    你们文学社改乐队了?    
    让他们弄明白确实不容易,因为我自己都不太明白,所以我只好绕了一大圈儿,直到他们迷惘地点了点头。    
    我说,最关键的一点,你们到那时候就是公众人物了,谁敢不知道你们的大名?女朋友的事情还怕解决不了吗?那时候就不是那些女生同不同意的问题了,而是你们同不同意的问题!    
    我的话说了一火车,就最后这节上的东西起作用。    
    对啊!    
    两位师傅如同醍醐灌顶,在一段不知所措的迷惘之后,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新动力,人生的新方向。    
    我们现在就报名,你们的野花算是有我们两朵了!    
    说什么也想不到,我苦苦等待的野花原来就在我的宿舍里静悄悄地开。除了这两朵,那一朵在干吗呢?    
    我向大师傅的床上看去——只见一直闭目打坐的大师傅忽然睁开了眼睛,两道又冷又亮的目光射向我,令我浑身打了个寒战。    
    大师傅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寂寞的野花终于在一个不寂寞的夜晚稀里哗啦、乱七八糟地怒放了——我拿眼睛一扫,但见开得满教室都是,什么品种都有:主要是狗尾巴花,比如两位师傅和一大群晚上找不到事干的男男女女,反正他们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弄得教室里就像赶集一样热闹。还有一朵比较高雅的洋花,是今天的主角,来自遥远的英格兰,就是隋风飘推荐,一肚子学问的单姆士老师。他谦逊地坐在窗户的旁边,嘴角带着他一贯温和的微笑,浑身透出一片儒雅的气息。另一朵我都快看了半辈子了,虽然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然久居芝兰之室不闻其香,隋风飘是也。    
    社长王二娃穿得西装革履,比平时精神了许多,就是皮鞋还不够亮,而且西服估计也是花50块钱置来的,皱皱巴巴,好像已经在水里洗了八遍。    
    王二娃的心情格外好,因为文学社历史上从来没这么备受瞩目过。他登上讲台,首先对各位的光临表示感谢,然后就大谈文学社的历史和今后的使命。王二娃很想在众人面前好好地展示一下自己的水平,为这次讲话准备了好几天,预计起码得讲半个小时——可下面听了一会儿就不想再听下去了,吃花生的吃花生,嗑瓜子的嗑瓜子,吃巧克力的吃巧克力,喝茶水的喝茶水,聊天的聊天,王二娃又不好意思让他们保持安静,毕竟人家来参加活动了,相当于给了自己面子。只听王二娃的声音越来越小,下面的噪音越来越大,然后王二娃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同学们,下面让我们请单姆士老师为我们做演讲!    
    老师毕竟是老师,下面的人都鼓起掌来。单姆士站起身来,示意大家不用再鼓掌了,然后就登上了讲台。    
    同学们,单姆士说,你们是不是很喜欢看周星驰的电影?    
    这下可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大呼小叫:爱看,爱看!    
    我也爱看!单姆士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说,咱们今天就谈谈周星星的电影。    
    谈周星星的电影可比谈枯燥的文学理论有趣多了,所以大家都抻着脖子,想听听单姆士有什么高论。单姆士确实有一套,听起来是在说电影,可里面什么解构主义、文化消费主义、后现代主义统统都派上了用场,其实说的还是理论,但他和讲马列文论的杨万才有根本的不同:杨万才能把我们都讲睡觉,单姆士让我们都不想睡觉。杨万才喜欢动不动在黑板上弄出一个不知所云的汉字,单姆士动不动就蹦出一句有人能听懂,有人听不懂的英语。杨万才是一个干瘪的,好像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老头,单姆士是一个风流倜傥,好像刚从北大西洋飞回来的绅士。    
    单姆士纵横捭阖,汪洋恣肆,把来自北大西洋的水灌到了我们的肚子里,呛得我们有点呆,有点懵,都觉得自己还没有开化,所以我们给了他最热烈的掌声。    
    单姆士讲完了,又轮到王二娃上场了,只有一句话:下面请欣赏吉他弹唱!    
    二师傅三师傅为这一刻的到来已经酝酿半天了,他们一人拎着一把破吉他走到了前面。    
    二师傅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我们为大家弹唱一首老歌,《我的未来不是梦》,希望你们喜欢。谢谢,谢谢!    
    完了,他们的未来不是梦,可我的未来马上就要变成噩梦了——赶紧撤吧,要不下面这些人很可能用唾沫星子把我淹死。    
    晚会到此结束。    
    


第二部分 我的大学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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