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发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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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发育-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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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非雪对我的语无伦次丝毫不感到惊异,而是很谅解地,微笑着说:“5。3,5。3。”    
    虽然我知道输局已定,但对她的好视力还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天上人间,天堂地狱,天底下,顶好的视力,不就是5。3吗?狠心的杨非雪呀,竟然不满足她的胜利,仍然要追问我的视力,尽管她知道胜局已定。    
    她问道:“你,小小的,眼睛?”    
    我抬起头来,用深如秋潭的漆黑的眼睛深情地望了她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不让她看见我眼里的浪花。我用微弱的声音哽咽地说:    
    “瞎了倒干净!我瞎了,你长命百岁。”    
    杨非雪摸摸我的头,走了。    
    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她跟别人说:“不要去惹她。她有点神经病。”    
    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身高了。    
    奇怪的是,龙超主动来找我了。他一见到我,就很严肃地说: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不想让你唯一的希望也破灭,咱们还是不比了吧。”说完,按照惯例仰天长笑:“哈哈哈哈!”    
    我应了一声,沉默了。当然,应了一声,并不代表我对此事并不重视,只是应酬的。我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只是受了太多打击的缘故。    
    这时候,龙超手中的体检表,忽然掉下来了。由于他照顾我不比了,所以我连忙献殷勤地帮他捡起来,其实人的思想是很复杂的,在献殷勤的同时,不管是真诚的,还是假惺惺地,都有一点暗骂,都有一点怀疑。我属于后一种,之所以怀疑,无非是因为他竟然放弃了让我抄一辈子作业。    
    然后我很老土地看到了他的身高,很戏剧性的;他比我矮,2公分!    
    我懒得把体检表还给他了,而是愤愤地扔在地上,当作报复。    
    毕竟大了。    
    大了,我变漂亮了。哪个地方都大了。很发育很发育。龙超抄我的作业抄得少了,因为他坐在我的前一排;杨非雪当了我同座位,虽然闹过吵过,但配合得很默契,成了吵架的最佳拍档,谁有解不开的结,化不清的仇都找我们吵,绝对一次搞定;范都都和龙超成了同桌,也是请我们吵架最多的主顾;冯圆成了我们班的班花,因为我们班有个规矩,谁胸围最大谁就是班花,蓝鹃的胸围成了第二,终于懂了什么是乳房。    
    大了,上课也懒得闹了。只是发言少了,趴在桌子上的多了。我也感染了。    
    大了,妙语横生了。说话也会拐弯了,骂人也会找理由了。给人起的绰号也成熟多了。他们就我汗毛多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有人说应该叫大胡子,有人说应该叫小胡子,有人说应该叫鸡胡子。    
    大了,老师让我们守纪律的理由也多了:“现在这个学校,你们的年纪最大呀!”    
    一抬头,想到上面再没有人比我们大,没有人欺负我们了,我就喜笑颜开。


《正在发育》 社会课上的中国大话写作天才(1)

    尚爱兰    
    一打中第一只野鸭子    
    前年夏天,我选了个凉爽的日子,拨通了一个电话,那头是我大学的男同学,他在市新闻出版局工作。为了给方舟出书,不得不求助于他。放下电话,我赶紧为自己找衣服,也为方舟打扮,毕竟十几年没跟老同学见面了,不能太丢人现眼。方舟看我一反常态地化妆,一边讽刺我“说起来三十五,看上去五十三”,一边猜测我和那个男同学是从前的相好,并且他一定是好色之徒,就算要出书,也不用这么屈辱吧?她说:“我能不能不去呀?多妨碍你们。”我说:“你想不想出书?我反正没有魅力了,你装得可爱一点,人家才会帮你。”她权衡了半天,终于申明大义,说:“想出!走吧!”    
    于是我们娘俩收拾得花枝招展地,往我的男同学家走去,我穿着瘦身的衣裙,她穿了一条雪白的露背超短裙,皮肤黝黑发亮,看上去像热带来的拉丁舞小女郎。包里放着装订成一本书模样的书稿。当时走在小城阴凉宽敞的林荫道上,简直就是一副为了出版这本书,不惜豁出一切的悲壮模样。但是怎么为小孩子出书,我们两眼一抹黑,不仅没有见过九岁出书的先例,听起来只怕也是天方夜谭。    
    我那位男同学在凉爽的办公室里,接待了我们。他搬出了两本比《词海》还要厚的大书。书里是各个出版社的介绍和电话号码,有四五百家吧,他很有经验的样子对我说:“你要找内蒙的,新疆的,青海的,越偏僻越有希望。”好象我们家是贩羊皮的。我一看,有点泄气,知道他所能提供的帮助非常有限。但为了不辜负他的美意,还是奋勇抄了上百个地址。告辞了以后,从市里一家大书店门前走过,我对方舟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到书店抄呢!”于是拐了进去,书店抄书有的放矢,知道各家出版社的出版重点是什么。但坏处是不断地有保安过来干涉:“请不要抄书。”于是我们娘俩像做贼,中间隔着书架,假装互不认识,她悄声说地址我偷偷记录,又抄下了二十来家出版社的地址。    
    回来了之后,我打印了一封很短的信,一式二十份。大略地说了说方舟的情况,选了二十家出版社,像垃圾广告投递者一样,一气儿扔到邮筒里。然后跟方舟的爸爸说:“你女儿要出书!你准备两万块钱吧!”他说:“行!我砸锅卖铁也要帮她!”他爸爸是警察,对写作一窍不通,我这么些年,实际上等同于家庭妇女。根本不认识什么文化人。那时我们觉得这事没什么希望了,塞钱只怕也没有人接稿子,何况我们根本拿不出两万块钱。    
    事实上,出版界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样黑暗腐败。五天后,电话就打来了,让我把稿子寄过去,一个星期后,就给了回音,说已经作为选题报上去了,过几天就签合同。并不需要花钱,还支付稿费。我们一家三口在暴热的夏天奔到长江文艺出版社,编辑们看到当时还奶声奶气的方舟,无不感到惊奇,不相信那么油滑老道的文字,出自这个小不点的笔下。她那时个子好小,看上去似乎刚从幼儿园出来。当时《楚天都市报》的记者正好在,他说:“我采访她,你们大人不许说话。”怕方舟是大人教着说话的假冒伪劣产品。于是方舟孤零零地坐在会议室一圈沙发里,对着记者说了一大堆对文学创作不成熟的经验和看法,也吹了牛皮,说明年要写一部30万字的小说。    
    出版社要出海量的书,方舟出书实在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但对于她个人来说,代表了她的好运气,以及今后的人生轨道,往良性和成功的方向铺过去。也是我对她小学阶段规划设计的提前实现。成功使人健康,失败使人萎靡。这是简单的哲理。现在的孩子,普遍弥漫着挫折失意的情绪。我想应当给孩子提供一个有成就感的环境,我们和普通家庭没有两样,简朴而平淡。成功环境,只能靠孩子和大人一起努力,自己来营造。更何况——大言不惭地说:方舟是个写作天才!试问全世界大作家们,谁在九岁出版过书了?    
    其实说出刚才的话,明摆着就是脑子缺根弦,欠扁。方舟是不是天才?有待考证。方舟不止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她总是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睛滴溜溜地转,做出狡猾政客的样子,好象遇到了一个陷阱话题。她说:    
    “别人都说我是天才,我就不好否认了。”    
    “天才是个好意思,我就是个天才;天才是个坏意思,我就不是个天才。”    
    关于天才的横空出世,我另有矛盾的说法:一.方舟有特殊天分。她的写作天才,旷世难寻。二.任何一个孩子,照我的方法,都可以成为写作天才。第一种说法,她比较光荣;第二种说法,我比较光荣。还是先照第一种定位,说说方舟的写作奇举,先让她光荣一下吧。    
    方舟写作时,才上一年级,和其他孩子一样,还不会写字呢。她的第一本书出版的时候,同龄孩子才刚刚学习写作文。她当然不可能跟着学校的进度写作,大部分都是周末的时间写。我那时的工作,星期六也是要加班的。每天骑车二十多里。我就让她带着纸笔。对她说:“你写哦。自己好好写哦。”好象在说:你自己好好玩哦。就慌慌忙忙上班去了。她总是在办公室看书,很听话的样子。看我快回来了,就急急忙忙地写几段。有时候她在办公室练琴,加班的人终于忍不住地说:“方舟你能不能让我们安静一下呀?”因为太像杀鸡了。    
    后来天冷了,她渐渐赖床,我也不便再带她去办公室,就对被子里的方舟说:“你写哦!”方舟爸爸长期在外,家里通常只有我们母女俩人,每当这时候,她就在被窝里绝望地大叫:“我写到哪儿?你规定一下!”我就把她的本子拿过来,用笔划个记号:“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写到这儿!”锁上门就走了。中午回来的时候,总是有点心酸的:家里乱糟糟地,好象被盗了一样。孩子小辫飞散,自己不会梳头,小红袄敞着,扣子不会扣,光脚穿着拖鞋,只穿一条毛裤,也不知道吃早餐了没有,好象流浪了几天的野猫。她一听见开门声,就蹦到门口,举着本子说:“我写够了。”或者说:“对不起哦,我十点钟才开始写。”我总是一声不吭,铁青着脸先看文章。她紧张不安地说:“好不好?”我就说:“好。”她说:“一般好还是特别好?”并且做出一旦我说出“一般好”,她就立刻撕毁重写的样子,我就说:“特别好!”她放心地说:“那就好!”于是我做中午饭,给她洗脸梳头。吃饭的时候,再细细地看,鼓励那些“特别好”的地方:“你是怎么想到的?真绝了。”好象一笔生意终于成交了。那些在孤独状态下没有成年人参与写成的文章,写得很是有趣,想法怪怪的,邪邪的:    
    “我不懂,阿姨为什么说我拉琴像杀鸡;


《正在发育》 社会课上的中国大话写作天才(2)

    我不懂,妈妈总是和爸爸睡;    
    我不懂,蝴蝶和蝴蝶是怎样举行正式婚礼的……”    
    她还写了个给“芭比娃娃”寻找新郎的童话故事。    
    我那时发神经要拿本科文凭,放寒暑假都要到外地培训,把她放在奶奶家,走的时候,通常还是那句话:“你写哦!”奶奶爷爷都是文盲,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除了向方舟交代这句话,也没有别的办法。从外地打电话回来,结尾总是要问:“写了没有?”我知道写作真的不那么好玩,尤其是堂姐堂哥在楼下打羽毛球的时候。我心里很明白,这些天真稚气甚至逆经叛道的文章,单篇发表几乎是没有可能的,只有找到有眼光的出版商一股脑结集出版。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写就是前功尽弃。过年的时候,我回来,看到她一篇《滇西南游记》,写完了一整本作文本。五六千字,那时她才八岁呢。    
    有时候她放学比较早,说:“我想跟他们出去玩。”我说:“那你今天写不写?”她说:“我保证写。我一边玩一边写。”她取了个拍纸簿走了,那个本子小得像块饼干。倒是合乎便携式写作的要求。拍纸簿的特点是写一张掉一张,不久,她手里抓着一大把散的纸张回家了。写了近两千字。两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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