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的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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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的上游-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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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牵手也好,拥抱也好,亲吻也好,在恋人之间,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把手揣在口袋里,从女生楼前的林荫道走过,就能看到一幅幅即时上映的浪漫小电影。夏小橘借来若干本一向被自己鄙夷的言情小说,看来看去,都是别人如何爱得炽烈,多数的波折坎坷,也是两个人庸人自扰。浪漫绮丽的故事,更衬出自己形单影只。
  再见到陆湜祎,她忍不住托着下巴,呆呆地想,如果和这个男生谈恋爱,是怎样的情景?如果他对自己说,作我女朋友吧,可不可以试试看?
  他曾经牵过她的手,虽然没有令人心潮澎湃,但大而温暖地包裹着自己小小的手掌,似乎全部的不安定都被包容在他掌心,让人放松而安定。很舒服的感觉,不会抗拒,不想挣脱。
  如果是拥抱,或者亲吻呢?
  目光不禁停在陆湜祎双唇上。
  他正在喝汤,抬眼看见夏小橘定定地瞅着自己,诧异地问:“怎么了?我脸上粘着饭粒?”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刷”一下整张脸都热起来,头皮一阵阵发麻,连忙低头拨饭:“我下周不过来了。”
  “怎么?”
  “哦,建校劳动,这两个礼拜的周末都要拔草种树。”
  “终于种树了啊!”陆湜祎笑,“我当年的心愿也能完成了。”
  “什么心愿?”
  “把你挖坑种了啊。”
  夏小橘拍拍脑门,大笑:“想起来了,运动会打牌那次么,大笨孙子。”
  “呵,你把坑挖好了,自己乖乖钻进去,然后让你们班男生将土填上。”陆湜祎又嘱咐,“少浇一点水,北京本来缺水就。”
  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
  眼前的这个男生,是否是最适合自己生长的那片土壤?
  (5)
  春天过了大半,陆湜祎和邱乐陶的寝室组织了两次联谊。
  “是那次他们寝室的人看见我,提出要结成友好寝室的,我没多想就答应了。”第一次联谊归来,邱乐陶在电话里告诉小橘,“大土可是非常地不情愿,说你们着什么急,火上房啊?!哈,他可是耐心地等着某人从郊区发配归来呢。我也告诉姐妹们了,谁也不能对大土出手,因为谁都不是某人的对手。”
  “前两天,被水水他们拉去,陪邱乐陶一寝室几千只鸭子逛夜市去了,唧唧呱呱一路。”陆湜祎隔天也打来电话。
  “那还不好,热闹呀。总比我在这儿清修要好。”
  “对,对,热闹极了。但也很讨厌。”
  “喂,这么形容人家女孩子,不好吧。”夏小橘失笑。
  “我是说那些卖玫瑰的,总围上来。”陆湜祎哼了一声,“我和那几千只鸭子中间的距离都能过坦克了,还围上来。那些女生自己倒是买了一大捆花花草草的,也许是要回去吃吧。”
  “我也想逛夜市。”夏小橘说,“毛豆,羊肉串,麻辣小龙虾,盐水菠萝……”
  “你那是夜市还是消夜?不怕再闹一次痢疾啊?”陆湜祎揶揄,“等你回主校区我和你一起去,免得没人送你去急救中心!”
  随后一次夏小橘进城,便参与了陆湜祎寝室的消夜活动。在路边大排挡要上一盘毛豆,几十串羊肉,两份麻辣小龙虾,若干扎啤。水水在小橘面前摆了只玻璃杯:“我们一人匀你一口啤酒吧,光吃肉很腻的。”她紧紧捂住杯口,头摇得像波浪鼓。
  “不喝酒也行,把这个消灭。”陆湜祎从隔壁水果摊拎了削好的菠萝。
  “没泡过盐水吧,吃这么大的菠萝,嘴巴会木掉。”夏小橘咋舌。
  “那就喝啤酒。”水水又来夺她的杯子,鬼鬼地笑,“以后还要经常参加我们的集体活动呢,不锻炼锻炼怎么成?”
  “来三个烤翅。”争抢中,芜杂的声音掩盖不了旁边男生的话语。
  “不要辣,少放盐。”他又补充。
  “知道了,老规矩。”摊主拉长声音,“还是你吃两串外加一串皮,她吃肉。”
  “是啊,吃得都长在这儿了,”男生拉高衣袖,“大热天,一身鸡皮疙瘩。”
  女孩嗔怪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谁刚才还说,全力支持我减肥的?”
  他们站在路灯下,路灯昏黄的光照在脸上,两个漂亮的年轻人,一样修长的身影。隔着烧烤摊缭绕的烟雾,面孔有些模糊。夏小橘一分神,杯子被水水抽走,倒了大半啤酒。
  那一天夏小橘喝了两大杯扎啤,自认为毫无醉意,就是开始话多。林柚拉她去自己寝室住,她还挥手,说没事儿没事儿,我还能赶上末班车。直到众人问她过些天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夏小橘才意识到自己喝多了,因为她打了个嗝,大声回答说:“好大好大好大一只Snoopy。”程朗就坐在对面,专心剥着小龙虾。
  Snoopy代表什么,他不知道,他全都不知道。芒果布丁是谁,或许他早就忘记了。
  夏小橘猛然起身,感觉满腹凉意忽地冲到头顶,打了个哆嗦。“不行了。”她摆手,“我必须睡觉了。”必须要闭上眼睛,将他看她时的温柔目光屏蔽在脑海之外。
  因为是周末,寝室里的北京女孩回家去了。林柚安顿夏小橘在自己床上躺下,说:“这样我还放心一点,免得你半夜起来吐到人家床上。”
  “关键那是上铺,会变成天女散花哟。”夏小橘学樱桃小丸子,呼呼呼地笑。
  “你好恶心。”林柚正在洗毛巾,用指尖沾了水掸过去。她换了米白色的宽大睡衣,背后印着一只大大的米妮。长发用铅笔随意地盘在脑后,散下几绺来,垂在纤巧的脸颊旁。她洗好一条毛巾,塞在夏小橘手里:“喏,擦擦你的小花脸。”拿起盆去换水,还轻轻哼着歌,似乎是“我爱洗澡乌龟跌倒”。
  “看到你又这么开心,真好。”夏小橘把毛巾搭在额头上,“而且像个小孩子似的。”
  “她们也都这么说。”林柚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来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些没事儿就撒娇的女生。其实,你在大土面前,也很像个小孩子呢,没发现么?”
  “啊?是么,呵呵。”小橘笑了两声,转过头去。床头书架上,一张合照在暗影里看不清,隐约是漫天飞雪,穿成北极熊一样的两个人。毛巾啪嗒地掉在枕头旁,她飞速拾起,索性盖住整张脸。没有人给她一个拥抱,只好双手环住肩头,用力地抱紧自己。
  第二天林柚一大早就去排练,给夏小橘留了饭卡和字条,让她晚上务必留下看演出。“回到舞团的第一场公演,一定要给我打气哟!”
  在练功厅,林柚高盘的发髻有乌色檀木的光泽,净瓷一般光泽无瑕的脸庞,她下巴微扬,脊背挺直,右手轻搭在把杆上。晚春夕阳映出少女苗条纤秀的剪影,一直流淌到夏小橘脚下。“底子就是好,这么快就变回美女了。”黄骏站在她身边,啧啧赞叹。
  “前不久不知道谁那么刻薄,说人家难看!”
  “是么?谁说的?怎么可能啊。”黄骏佯装无辜,“夏小橘,物以类聚,你的姐妹可都是美女。”
  “少来,想溜须去别处,我才不吃这套。若是你借机揩油,”拽过他的胳膊,“哼哼,以后就别想在道上混了。小心掰折你的指头!”
  “揩油,那也要拿程朗开刀啊!”黄骏笑着,拉过程朗的手指,塞到夏小橘的手心,“掰吧!”
  人家是名正言顺,算什么揩油。
  她想张口答话,却找不到合适的语气,似乎无论怎么说,都透着一股哀怨和尖酸。于是不做声,冲黄骏扬扬拳。
  黄骏跳开,拍拍程朗:“没买束花庆祝演出成功?”
  “太高调了。”他摇头,“她说……”
  夏小橘无心再听,推推黄骏:“我先走了,路远,太晚回去不安全。”又转向程朗,“和林柚说一声吧,她一定是最棒的!”
  “不等大土了?”黄骏喊她,“他们年级篮球赛一完就赶过来。”
  她没转身,扬起手来摆一摆。身后传来黄骏的大笑:“还是你这就赶过去给他加油啊。”
  从练功厅出来,到校门和操场是两个方向。想着大土看到自己出现在观众中,汗水淋漓的脸上会有如何的表情,一定是瞪大眼睛,瞬间的惊喜,然后又收起笑容揶揄她两句,说什么运气不好的人在这里影响我发挥,夏小橘忍不住轻声笑起来。刚刚向操场挪了两步,又觉得心情沉重,似乎大土是自己不快乐时藉以依托的替代品,如此暧昧的态度,对他总是不公平。于是折返回来。
  可是,普通朋友难道就不能去加油么?心底无私天地宽。夏小橘想:“对啊,我们起码是好朋友啊,难道走了也不打个招呼?”
  向着操场走了不到五米,又停住脚步。“不对,不对,夏小橘,你清楚的很,在他心中,你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如此天人交战,她就在楼前反反复复踱来踱去,直到眼尖的阿木大喊一声:“小橘灯,怎么不去给我们加油?!”
  三五个男生刚从街角转过来,高高的个子,像路边挺拔的杨树。
  “怎么这就走了?”陆湜祎问,“今天可是你小姐妹扬眉吐气的日子。”
  “太晚了,今天一定要回去,明天八点还有课。”
  “你们那个山沟呀,是不大安全。我送你去车站吧。”
  “不用了。”她飞速拒绝,“呃,那个,出这么多汗,会感冒。”
  旁边的男生们窃笑:“看,到底是女生,多细心,多体贴啊。”
  “你,你,你……”夏小橘大为尴尬,一个个指过去,“唉,脸上花的,都赶上京剧脸谱了。我走了,不和一群脏猴子站在一起。”
  她大步离开,男生们不知说了什么,爆出一阵大笑。夏小橘回头,望见陆湜祎拿篮球在水水背上砸了一下,嘴角却噙着笑意。她忍不住微笑,刺痛而紧缩的心也平静下来。
  (6)夏小橘的生日恰好赶上期末考试,于是和同学朋友们商量好,推后两个礼拜过农历生日。陆湜祎的贺卡如期而至,写着:“夏天的小橘子,转眼你一字头的年岁也快到尾声了。回想从前,所有和你熟识的人,生活都会因你而充满阳光,然而我与你分享的只有可怜巴巴的四年而已。有很多次,我都希望时光停留在某一刻,哪怕短些也好;可是无奈得很,它只会无情向前。好在青春还有大把时间,让你实现所有梦想。”
  她读完一遍,扔在一旁,摸出第二天要考的邓理提纲来。看了三十分钟,眼睛还是直勾勾盯住第一段,于是将卡片捡回来,仔仔细细再读一遍,要从字里行间扣出些蛛丝马迹来。总于忍不住,给邱乐陶打了个电话。
  “难道还要我解释给你听?昭然若揭么!”对方刚考完一门,还有闲心应付夏小橘敏锐细腻的少女心思。
  “但他如果真的表明,我也好做一些。”
  “怎么好做?你现在也可以顺水推舟呀,立刻回封信,就说我愿意和你分享青春的大把时间。”邱乐陶咯咯笑起来,“这就是他的梦想吧!”
  “你知道,我是说,如果他的态度再明朗一些,我还好说‘没可能’。现在写这么含糊的话,我想拒绝都找不到切入点。”
  “拒绝?你不会还对Snoopy……你明知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心里还是会很牵挂,又不敢多想;见到他还是紧张,又不敢抬眼看。乐陶,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拿另一个男生当替补,对他对我,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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