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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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痒-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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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来一个人。一种不期而遇的刺激。

  你的腰被枷得紧紧的。一挣扎,有一种快感为着腰圈转。你好像被腰斩了似的。

  你又努力撑起脖子,要看对方到底是谁。但当然不可能。

  让我看看你的脸吧!她哀求。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长得什么模样的人……

  她叫。你吃惊。她在说什么?

  要我露出脸来吗?

  不……她说。

  那要怎么样?

  我想知道你是谁……

  我是……你几乎要供认了。

  你谁也不是。她抢先说。你是一个任意的人。

  你一愣。

  你是一个任意的男人。她又说。长得任意的模样。

  她的感觉也任意。像水。

  你明白了。

  任意。任意的欲望。无穷地放纵着欲望。是,我是一个任意的人。我是任意的男人。你也是任意的女人。我要谁就是谁,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要多爽就多爽……

  你们的房子坐落在浦东新区。临近东方明珠塔。那些登上东方明珠塔的人们,在俯瞰浦东飞速发展的现代化面貌,欣赏陆家嘴绿地时,也会瞧见你们家那豪华的建筑。他们会戳着你们的房屋叫:看,多漂亮的小洋房!

  但是他们绝不会想到,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你的母亲又来侦察你们了。因为母亲来,你们不得不落到现实中来,站在一起,做着两口子的样子,应付母亲。但是你们简直受不了。就像民间传说中的田螺精不能在尘世耽搁太久,时间是一分一秒算的。

  母亲像一只老猎犬。身体老了下去,但是感觉却更加敏锐起来。她看冰箱。冰箱仍然空空如也。她问乐果这段时间都吃了什么了。她首先关心的仍然是吃。从吃开始,从而有了人生。乐果一样样点了起来。老人家猛然说:不对,你们没有吃!

  她听出了乐果语气中的空虚。这段时间,你们吃得很敷衍。整个现实日子,你们都过得很敷衍。

  你们吵架了吧?老人家问。

  没有呀。乐果说。

  没的事。你也说。

  其实也没有必要骗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是不愿意太被纠缠。老是被拉回这个世界中来,就好像恋人分手了,又被拉着叙说当年的欢乐一样。

  你不能再被拉归来。

  你们就是吵架了!老人家肯定了。怎么了?

  没有怎么了!你应。

  我们真的没有怎么了!乐果也说。这不是好好的吗?

  家里一切仍然井然有序。因为没有用过。你们只用两个地方,你用你的书房,她用她的书房。

  老人家冲进了卧室。你一惊。好像自己的隐秘要被窥视到了。尽管卧室里一切井然。但卧室本来应该凌乱的,不凌乱恰恰说明有问题。

  老人的目光直戳向你们,像刀。老人伸手摸床头柜柜面,一手灰尘。

  她似乎明白了。折出来,下了大厅,发现大厅中央你们的结婚照已经挂歪了。

  母亲把相框整了整。不整,还真看不出来原来是歪的。那照片上,你们都傻乎乎笑着。

  从小到大,你们就被长辈告知,照相的时候必须笑。为什么?不知道。后来明白了,笑是表现幸福感,我们生活得很好,即使是在活得困顿不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

  照那批结婚照时是午后。那是一个漫长的午后,整整一个下午。你们被摄影师像猴子一样耍着。有好几次,你几乎不想照了。但是你不敢。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你只能忍受下去,并且将之当作自己未来的热身锻炼——以后这样的时候多着呐!

  那是你人生中最虚假的面貌。但是虚假却被视为经典,放在你们的客厅上长久膜拜。母亲拂着照片上的灰尘。照样是灰尘。你们应该有孩子了!她说。没有孩子的家,只长灰尘。

  妈,要什么孩子。你说。

  吓,你说什么?老人像被踩了一脚似地,尖叫起来。你说什么?不要孩子?你们不要孩子?你们准备怎么过?老人道。

  在老人家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怎么了,都必须去生孩子。有了孩子,就无妨了。她自己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过去她总是跟丈夫矛盾不断,但是不影响他们造孩子。她在怀嵇康时还跟丈夫三天两天吵着的。可是孩子生出来了。她并不期望两个人的关系能得到修复。不,她和他丈夫就从来没有爱过。可是两个人都闹不清楚,这孩子要了干什么呢?也许是有了孩子,再吵也不会离了吧。

  她跟自己的丈夫一辈子真的没有离。虽然吵了一辈子。

  老人摸到了朴家里。

  朴跟你是从小玩大的。你的婚礼还是他做的伴郎,可是朴现在孩子都要念小学了。

  朴安慰老人家。老人家很信赖朴。朴是那种把什么角色都做得很好的人:丈夫,父亲,职人,朋友,晚辈。他要是有你一半样子就好了!老人说。

  我有什么?朴笑道。人家嵇康会当大老板呢。

  大老板有什么用?其实什么也没有!老人说。孩子都没有!现在还说,不要了!

  老人流泪了。朴很明白老人的心理。他也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去生个孩子。不是不会,你是说不要孩子,不是吗?人在世上混这么大,也应该成熟了,而且你也确实是成熟的,生意场上那么成功。这有点怪。即使是为了了却一件事情,也应该去生一个。喜欢老婆也罢,不喜欢也罢,总是一个家庭放在哪里。然后再去玩。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不是很好吗?

  朴不相信你外面没有女人。这很正常。像你这样的大老板,情人是身份的象征。就像他们的小车一样。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花中寻家,四等男人下班回家,五等男人妻不在家,六等男人找不到家。

  告诉我,又爱上谁了?朴找到你,劈头就问。

  什么又爱上谁了呀?你说。

  那就是一直爱着谁。朴说。谁?

  你觉得实在无聊。你想知道?你故意吊他胃口。

  当然。他说。谁?那贪婪的神态,好像是给他介绍女人似的。

  没有。你说。

  拉倒吧!你骗谁呀?

  你不应了。他哪里能理解你现在所处的境界?

  真的是没有?朴又问。

  不知道。你说。

  朴笑了。你这么说我倒相信你真的没有了。

  相信个屁呀!你想,朴就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记者是不是就这种德性?你就接触过不少记者,按照自己逻辑弄一个采访框架,让你给他填框。也许这就是世人的逻辑,这世界的逻辑。你忽然为自己偏离了这逻辑,而得意了。

  你也笑了。

  朴似乎更相信了。既然这样,就好好过日子。他说。这个周末来,我请客。

  什么事?你问。

  没有事就请不动你们两位大人物了?朴说。也不是我要请你们。我哪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呢?大小天鹅来啦!

  大小天鹅?你叫。

  不过现在已经是大老天鹅和小老天鹅了。朴说。

第七章

  当年你曾迷恋过大小天鹅。先是迷恋小天鹅,后来是大天鹅。她们当年是系里的两个大美人。但是她们都已经物归有主了。现在她们变得怎样了?

  朴其实是拿大小天鹅来吊你胃口。其实聚会只是个借口。所以选这一天,是因为这天是你们两个人的结婚纪念日。只是你没有记起。

  乐果也奇怪地没有记起来。

  你去了,按朴说的地点。你们没有一起走。她说下班要处理一些班级的事情,会迟一些。你到时瞧见朴坐在酒家大厅。人还没来。他说。就拉你一起坐在厅上。

  一会儿乐果来了。朴说我们进去看看她们是不是已经先到里面去了。你们就跟着往里面走。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

  朴在一间包间门口停了下来,神秘地瞧着你们。你们仍然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他让乐果先推开门。乐果推了。里面黑着灯。

  猛然一溜什么东西劈脸喷了过来。后面的朴将你们一搡。你们进去了。灯亮了。大小天鹅手里拿着喷彩丝的喷枪。

  墙上有个大花环,上面写着“青铜婚纪念”。

  朴在后面哼起了《婚礼进行曲》。

  你猛然明白了,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逃不了了。

  你听见大小天鹅在叫:乐果都没有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乐果真的没有变。新娘长得好,婚礼也有美感。即使是结婚纪念。要是女方长得丑,这喜酒就喝得让人恶心。朴历来对女人的漂亮很在乎。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可以相信你并没有抛弃妻子的念头。乐果现在还很年轻漂亮。

  大小天鹅反而是不行了。完全不行了。你瞧见了女人的惨。当初越是漂亮的地方,越老得快,眼睛,嘴角。就像花开得太猛就谢得更快一般。让人寒心。

  你曾经在网上看到两张贴图,一张是裸体的妙龄女郎,异常漂亮,另一张是同样裸体的老太婆,丑陋不堪,拖着空米袋一样乳房。同样的角度,同一个女人。你可以清晰找出丑陋化的过程。当你想到你先前还垂涎于那个年轻的她,你还想摸那丰满的乳房,还想吻那润红的嘴唇。你会不寒而栗。那贴图的题目叫:惨哪!

  这就是理想。假如当初理想实现了,你遇到的是比目前更惨的结局。倒是次之的妻子乐果保持住了。你想起一个比喻,娶老婆就像买股票,不知道这股是增长股,还是会变成垃圾股。

  在大小天鹅的反衬下,乐果简直年轻得像个妖物。

  朴叫:有这么依然青春亮丽的老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真该好好嫉妒上帝对你们的偏袒。

  是珍惜。小天鹅说。用词不当,用词不当。

  毕竟不是当老师的。你也不是,我是报痞子,你是刊痞子。朴说。

  小天鹅现在在一家中学生语文杂志社工作。这杂志不靠邮政发行,直接发行到学校各个去,通过学校让学生订。效益一直很好。

  看你总没有好话!难道在记者眼中,这世界就这么阴暗?小天鹅说。

  那要问问你喽。朴说。问问你给乐果多少回扣。

  乐果说,我可不要回扣。

  朴说,对了,你不要回扣。因为你有钱。

  我哪有钱?乐果说。

  你没钱,嵇康他有钱。朴说。他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大家叫了起来:朴又用词失当!什么叫白白胖胖?你看人家乐果是白白胖胖吗?

  乐果真不是白白胖胖。白白胖胖也是一种衰老。但是她很年轻。

  用什么保养的?大天鹅问乐果。

  吃药。乐果忽然回答。

  她们不懂。吃什么药?

  寒食散。乐果说。

  什么散?她们还在问。她们猛然明白了过来。什么嘛!寒食散?现在就是想吸?早失传了。从魏晋到现在,那么久了。

  可以去取吧。你也说。

  怎么取?

  乘着时光隧道呀!你说。

  真富有诗意!朴叫,不愧是诗人。玩玄乎了。

  人家是嵇康嘛!大天鹅说。

  噢,对了,我把这茬给忘了。朴说。我说,那乘时光隧道的车票挺贵的吧?也只有你这种人坐得起。就是在那时代,也只有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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