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也无奈 作者:叶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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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也无奈 作者:叶辛-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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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远贤呷着茶,摆了摆手:“听说过朱元璋的大军师刘基刘伯温吗?”
  “当然。他帮了朱元璋的大忙,得天下有他一半功劳。”我尽力显示自己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历史知识。
  “刘伯温是哪里人?”
  “呃……”我一时语塞,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吴远贤脸上一点儿也没有为难我的神色,淡淡说道:“他是浙江青田石门人。”
  “是么?”
  “青田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县吧。对了,青田出石头,青田石。”
  “是啰,青田不但出石头,还出好些出神入化的能工巧匠。一般化的螃蟹青蛙,牛马猪羊,鱼儿虾子,菩萨神仙,老汉娃娃,哪个匠人不会雕?这对玉蛙,是当上丞相的刘伯温,看出朱元璋过河拆桥,连连斩杀大臣,甚至对他也起了疑心,为讨好皇上,请他家乡最好的匠人,根据山洞里会起回声的道理,雕琢出会游、会叫的青蛙,送给朱皇帝表示忠心的。”
  “噢——”我长长地吁了口气,怪不得这么奇呢。丞相特意送给皇上的东西,还能不金贵、不稀罕吗?
  “这就是玉青蛙的来历,你该明白了吧?”
  我自然是心服口服了。
  “这么贵重的宝物,你为何要交付给我呢?”
  “有人在追查皇帝的宝剑,就说明风声已露,我吴远贤已预感到自己是凶多吉少。”一股惆怅之色,显露在他的脸上,愁云在他的眼里盘旋着,“匆匆嫁女儿,是为的让小女远离这是是非非。而你的为人,这几年雨山屯百姓自有公论,我早已风闻。特别是这一次,你路见不平,救了小女,使我打定了主意,把它们交付于你。这终究是国宝啊,我吴远贤不甘心这么好、这么有历史价值的宝物,落入一帮子败类手中。华老师,特意喊你上山来,除了向你道破这玉青蛙的来历,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这东西岂止是价值连城,还有一点,那就是自古以来就相传,谁的手中拥有了它,就会给谁带来灾祸,甚至于死在它的身上。你怕么?”
  我浑身一震,愣怔地盯着吴远贤,不知说什么好。
  “躲避灾祸的最好办法,”吴远贤一字一停顿地叮嘱我,“就是守口如瓶,不传旁人。切记。切记。你去吧。”
  告辞出得雾岚山石碉石堡的山门,清晨的蒙纱雾变得乳白色的一片,愈加稠密了。
  坐落在山脚下绿树掩映的雨山屯、岚山屯两个村寨,全都给笼罩在沉沉的、浩浩茫茫的云雾之中,啥都看不分明了。
  这也是极为难得一见的景观,一般的情况下,黎明时分的大雾,随着时间的流逝,便会渐渐消散。今天这情形,是怎么啦?
  可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却是一件好事。走下雾岚山,顺着山间的小路走回雨山屯,我始终没有碰到一个人。连平时最勤快的割草放牛的老农也没遇见一个。听吴远贤说得那么恐怖,我真不想让人晓得,我和他这么个敏感人物私下见过面。
  农忙假过后,雨山屯的耕读小学又照常开课了。
  除了班上少来了一个大龄学生吴玲娣,什么变化也没有。吴仁萍还是天天都来上课,挺起她隆得高高的胸脯,扑闪着她的一对大眼睛,坐在最后一排,充满情意、无甚顾忌地望着我。
  我呢,只要看见她来,就会觉得是个安慰。在课堂上,我有意识地表扬过她几回,说现在这年头,无论如何,小学毕业的文凭总该拿到手。哪怕在出工劳动后记个工分、上街卖东西时算个账,也要方便一些嘛,像吴玲娣那样,小学还没毕业就出嫁,实在太可惜了。
  她仿佛完全领会我说这番话的意思,回到岚山屯,就跟父母说,一定要把书读到明年的夏天,得到了小学毕业文凭,才嫁出去。
  这话竟然得到了她父母的赞许,认为十分在理,就托婚姻的介绍人、吴仁萍在县城里当干部的舅舅,出面去给县城城关朗巴寨的男方高自兴说了。
  男方娶亲的心情虽然迫切,但听说她要读书,也觉得情有可原,答应婚期可以延后。
  山乡里入冬了,下第一场凌毛毛那天,天气冷得人直打寒颤。所谓凌毛毛,是贵州山乡里特有的一种叫法。下的时候,阴沉沉的天空中飘飞着细细的雨丝,由于气温太低,雨丝儿还没落在地上,就在空中变成了冰凌。老乡们就形象地把它称之为凌毛毛。
  其他三个老师,吃过晌午饭就没再到学校里来,他们一个是过了五十的老汉,一个是民兵连长的夫人,还有一个虽然读过中学,却对啥子正规学校该有的唱歌课、体育课一概的不感兴趣。每次都让我集中起来,给娃娃们上大课。这一天,上完了孩子们都喜欢的唱歌课以后,天气实在太冷,我取消了原定的最后一节体育课,让学生们可以早早地回到屋头去烤火。
  也巧,轮到吴仁萍值日,她一个人留下来打扫教室。我站在小学校门口,看着学生们纷纷离去,沿着田埂跑远了,才回到教室里来。怪了,刚才还在教室里扫地的吴仁萍不见了,她会躲哪儿去呢?
  我性急地在教室里外找了一遍,都没见她的身影。莫非,发生了那档子事情,她后悔了?故意躲开我。要晓得,自从吴玲娣出嫁以来,我们好久没单独在一起了。
  我不安地退回到办公室里,一推开门,我就笑了,她已经在我的办公室里,拿着火钳,夹火盆里的炭火呢。
  我闩上了门,喜滋滋地说:“你已经来了呀!”
  她一丢火钳,就扑了上来,脸直往我的跟前凑。
  这是在学校里,我有点儿慌张。举手示意她仄耳倾听一下,学校里外还有没有学生没得回家。
  她温顺地点了一下头,昂起脑壳细听了片刻。除了一阵一阵山风低啸着,小学校里外一片静寂。她轻轻嘀咕了一声:“没得人。”说着,把身子依偎在我的怀里,又把脸仰起来,期待地望着我。
  我心情极为复杂地搂抱着她,在她泛着青春红晕的脸上投下一个又一个吻。那一天,在她的闺房里和她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以后,我有过一些惶惑,也有过一点后怕,还有一点恐惧和自责。我怕她万一给人讲出去,我更怕她怀孕。这是极有可能的啊。
  到那种时候,该咋个办呢?我实在不敢想。
  可是随着日子的流逝,天天在课堂里见着她,我对她的那种强烈的渴望又燃烧起来。而且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得出她同样也有那种欲望。也因为我们有过了肌肤相亲的关系,我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地爱她了。
  当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我的那种欲望又涌上来了。我趁着吻她的间隙说:“我想你,想得真难受。”
  她紧紧地贴在我的怀里说:“我晓得,我也一样的。不过,挨到夜间吧。”
  “夜间你到我知青点玩,也好。”
  “有啥子好?”她俏皮地一歪脑壳,逗着一般问我。
  “我冲麦乳精给你吃,还有巧克力,很好吃的。”我迫不及待地表白着说,“秋收以后,那些个知青,都先后回上海去了。屋头只有我一个人……”
  “我才不去你那里呢!”她抢白一般说,“撞见了人,我咋个说,告诉人家,我是去找你耍?”
  我一怔:“那么,我们去哪里?”
  “你到岚山屯来。”
  我吃一惊:“让我去你家?”
  “你听我说嘛,哪个要你去我家。”吴仁萍狠狠地扯了一下我的衣扣,要我耐心听她说,“这些天,我爹都在烘房烤叶子烟。怕烟叶子遭偷,他要我在烘房里守夜……”
  “你一个姑娘家,就不怕?”
  “哎呀,你真啰嗦,我怕个啥子呀,我在烘房里守夜,从里头把门锁上,哪个人进得来嘛。你晚上来,到了烘房门前,敲四下门,咳一声,我就替你开门。我家的烘房在岚山屯竹林边,最好认了。”吴仁萍细细地给我讲了她家烘房的位置,脑壳一偏,问我,“记住了啵?”
  我点头。
  “不要记错啊,过去,还真有人记错了,闹出大笑话。在屯子里传了几十年。不过,那年头没电灯。”
  我也被她说得笑起来。心里暗自说,她还真想得周到,烘房里又安全、又暖和。哪像我这办公室,虽有一盆炭火,桌椅板凳全是冷的。再说,这是小学校,学校里是出不得那种事的。不过两个人呆在烘房里,不是又要出那种事嘛。我迟疑着,眼神转到一边去。
  “你咋个了?”吴仁萍察觉了,“不敢去么?”
  “我是怕……”我舔着嘴唇,不知如何表示自己复杂的心态。
  “怕啥子,”她急了,张开双臂搂着我,“我都不怕,你还怕个啥?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你要不去,我也不走了!”
  她的嗓门粗起来,说完了,还把嘴噘得高高的,一副生气的模样。
  “那好,我晚上来,我会小心的。”一边说,一边我又忍不住吻她,轻轻抚摸她。
  她笑了,推了我一下说:“你听说了吗,玲娣家爹,被公社逮了去。”
  我大吃一惊,浑身一阵冰凉问:“凭啥?”
  “罪名是复辟四旧,大搞封建迷信,在文化大革命进行到现在这种高潮时候,公然在女儿出嫁的时候带头跳神。”吴仁萍脸无表情地说,“不过,寨邻乡亲们都在说,这都是借口,那些人的目的,还是想追查国宝。”
  “国宝?”
  “是啊,啥子皇帝的宝剑,你听说过么?”
  “没得。”
  我连连摆手否认,直觉得关严了的办公室里炭火呛人,双眼瞪得直直的,半天才问出一句:
  “听说吴远贤关进去后的情况吗?”
  “不晓得,只说要批斗,就是他认罪态度好,都还要住几个月学习班。”
  我突然感到自己似要呕吐,赶紧走过去打开了办公室门,说:“炭火太呛人了。仁萍,我们走吧。”
  “要得,华老师,你让我先走。”她背起书包。走出办公室前,又回头说了一句,“记着晚上来啊。”
  我答应一声,望着她的背影穿过小学校院坝,走出校门而去。
  不知为什么,吴仁萍说的话深深地扎进我的脑壳里头,我当时马上想到的,就是那一对国宝:皇帝的玉蛙。
  当知青点集体户里其他伙伴都还在的时候,我牢记着吴远贤对我的叮嘱,守口如瓶。对什么人也没提起过这回事情。
  我用毛巾分别把玉蛙包起,外面再包上一件棉衣,把它藏在插队落户时特意买下的大箱子底层。然后把箱子牢牢地上了两层锁。
  我满以为这样藏是万无一失,绝对安全了。
  可听到吴远贤被抓走的消息以后,我心头毛了。只要有人看到我和吴远贤私底下有过接触,报告上去,一旦怀疑到我的头上,完了,他们冲进知青点,像抄家时那样,砸开箱子,一搜就把它搜出来了。
  那么,私藏国宝,和复辟四旧的牛鬼蛇神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种种罪名就会栽到我的头上,到那个时候,不要说上调工矿、抽上去当干部了,就是斗,也要把我斗个半死。
  什么前途啊,未来啊,统统地全部完蛋。
  我该咋个办呢?
  回到知青点茅草屋里,我心头还是毛焦火燎、坐立不安的。直到天已经擦黑了,我才惊觉自己竟然忘了煮晚饭,夜间还有约会呢。
  这约会也是我犹豫不决的,要不要去、该不该去始终令我迟疑不定。从理智来说,我不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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