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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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月下-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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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卫夫人开口,沈夫人自然也不能落下:“是啊,老八也实在是混账!后来我狠狠地教训了他,可让他长了记性。”

两位姨娘满带歉意的声音,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妾的女儿,她们何尝需要这般向我解释?略略抬头,又见她们暗中朝我使着眼色,便更奇怪了。

想来想去,莫非她们是让我不要提当初和四哥、八哥起争执的原因?那日,四哥和六哥故意辱骂我娘亲,我忍无可忍,和他们大打出手,算来,也是他们错在先。老太太虽然极不喜欢我娘亲,但对大宅子里的“你来我往、明争暗斗”却是更为反感,想必,卫夫人和沈夫人正在争风头的关键时刻,谁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抹了黑。

我也乐得顺水推舟送个人情,这样他日如有所需,还可向她们讨回。因而便作惶恐状,对两位夫人颔首道:“二姨娘、三姨娘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小九不好,不该和两位哥哥动手的。”

两位夫人听了自是开怀,连连夸我懂事、体贴、有教养,云云。

我听了厌烦,找个话语的间隙,看向老太太,岔开话题问道:“这几年,奶奶的身子可好?爹爹的身子可好?”

问了奶奶,问了父亲,唯独最想问的娘亲,不能问出口。因为老太太的缘故,娘亲的名讳是府中人避之不及的。

老太太双手拄着拐杖,在地板上点了几下,叹口气,道:“我老太婆活到这把岁数,也论不上什么好与不好了。只是你父亲……”

“爹爹……怎么了?”

回答我的是卫夫人:“不瞒小九,这几年老爷忙于国事,常常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前年染了场风寒,自那之后,身子骨……每况愈下。”说罢,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怎会如此?”我讶道,“可有请大夫来诊治?”

卫夫人叹气,无限伤感道:“自然有,前前后后也请了不知多少名医,换了不知多少药,总不见大效。”

一旁的沈夫人,神色也一直黯然,此时开口劝慰道:“姐姐,你莫心急。这次我请来的那位司大夫,人称‘洛阳医神’,想必会有些法子。”

卫夫人却不以为然:“我可是看明白了,现在的大夫,动辄自称‘仙’啊‘神’啊的,那什么司先生,看上去就像个江湖术士,信不得的。”

沈夫人抬手,用手绢轻轻点了点嘴角,婉转地回答:“可他开的方子,老爷倒是用得不错,这两日咳嗽明显轻了。”

卫夫人淡淡地:“是吗。那希望司先生当真名副其实!老爷好,我们大家都好。”

沈夫人文雅地笑笑,便不再接口。

“洛阳医神”司先生吗?我心底暗自一嘻,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说起来,当年刚被送至落天阁时,还是他救了我的命。那时他是落天阁的幕僚之一,可我痊愈后,他就不知所踪,只时不时与师父还有些书信往来。

此番他倒是跑到楚府来为父亲看病了。可照理说,父亲和我师父应是旧交,若要请司先生看病,直接写封信到落天阁便是,缘何要绕沈夫人这个弯?

我悄悄留了个心眼,面上却装作不认识司先生的样子。我可不想刚一回来,就被卷入两位姨娘的争斗里。

沉思间,杨叔进屋来报:“老太太,三少爷来了。”

梦中月下  【初】 桃花醉  第三盏 取字

章节字数:2421

沉思间,杨叔进屋来报:“老太太,三少爷来了。”

“老三?”老太太眉毛扬起,“今日可是上朝日?那么早就结束了?”

杨叔清了清喉咙,回禀道:“三少爷今日……并未去早朝。”

“未去?”

杨叔点头。

老太太颇为不满地冷哼一声,挥挥手:“叫他进来。”

杨叔退下,不一会儿,三哥便来了。

他一踏进屋内,我的眼前就倏然一亮。

楚晨轩穿一袭水蓝色长衫,腰系黑色腰带,肩披藏青色的羊毛氅,头发高高束起,以一冠、一簪固定在头顶,黑发如瀑布自冠中倾泻而出,缀着青玉的束发长缨落于肩侧。他的到来就如春风化雨般,带着扑面而来的雅致,就如霏霏冬雪般,带着孑然一身的清冷,哪怕盛世花开,哪怕千军万马,在他身前身后,仿若全都黯然失色。

五年不见,三哥竟长得愈发俊美,当真配得上“貌赛潘安”这四个字。恐怕已让无数京城少女芳心暗许了吧?

他走上前两步,颇为镇定地向老太太作揖:“给奶奶请安。”

老太太仍冷着一张脸:“今日上朝去了么?”

“啊……”三哥支吾一声,“回奶奶的话,没有。”

“怎地不去?”

“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

我不禁扑哧地笑了,这可真是三哥说出来的话。三哥总是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我知道,他心里啊,其实就跟那镜子一样,什么事儿都看得一清二楚。记得十岁那年,我无意间听到他和大哥在书房中商讨国家大事,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君啊臣啊战啊的,可三哥的严肃和执着,我却是牢牢记着了。

三哥听见我笑,转过头来,一副我不领他情的样子,委屈道:“还不是因为今天要迎接九妹,才赖在家里不愿去上朝,九妹竟然还笑话我!”

“哟,三哥,”我毫不留情地点破他,“我可从未告诉任何人今日会抵达京城,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莫非,您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不成?”

一屋子的女眷都用手帕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老太太的神色缓和了些,但还是不放过三哥,尊尊地教训道:“老三,你刚刚被擢升为户部侍郎就如此不务正业,小心皇上改明儿革了你的职!”

三哥摆摆手,不以为意:“奶奶,这您放心。就凭我和皇上那点交情,他还不至于罢了我的官!”

老太太无语地看了三哥一会儿,终是摆摆手,让他找位置坐了。三哥便拖了椅子坐在我对面。

我开解说:“奶奶,您也莫怪三哥。人家说呀,亲兄弟两人,有一个出息就可以了。既然大哥为国之栋梁,奶奶您呀,也别苛求三哥了。”

这话,自然不是听人家说的,就是我现编的。

奶奶还没吱声,三哥倒先开口了:“一人出息,那另一人呢?”

“这另一个人嘛,”我咂了咂嘴,“关键的时候要能为兄弟赴汤蹈火,至于平时么,就胡吃海喝咯。”

三哥听了直赞:“九妹可是为我寻到了人生的方向。”

我嘻嘻一笑。

老太太及时打断我,免得我的好三哥被我引导着误入歧途。她岔开话题,问道:“对了,小九,你已及笄了吧?”

“是,”我乖巧地回答,“前年就已行了及笄礼。”

“前年!”老太太颇为惊讶,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是看不出我的年龄。这也不能怪她,楚府那么多子子孙孙,她哪儿能记住每个人的生辰。

“是。上个月,洛婉刚满十七。”

“都十七了!”老太太无不感慨,“想我十七岁时,刚刚嫁进楚家。现如今,连小九都满十七咯!真可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

“可不是嘛,”沈夫人说,“娘,等再过个十几年,您的曾孙儿也都要满十七岁了,到时候这四世同堂,儿孙绕膝,那光景,真真是天伦之乐呀!”

老太太听了很是高兴,赞赏地看了沈夫人一眼。

卫夫人端起茶杯,一边察言观色,一边轻抿一口。而后,她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问我说:“小九,及笄之后就是大姑娘了,可有取字?”

“这……”我摇摇头,“未曾。”

老太太的注意力果然立马集中到我身上。她皱起眉头,责备道:“我们是名门望族,是有身份的人家,无论男女,可都不能无字!”

我低下头,嘴上称是,心里却想,这五年来我都在落天阁,江湖人喜欢取外号——比方说我师父就被叫做“千面狐”——可哪里兴取字的?

正腹诽时,老祖宗又发话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让你三哥为你取个字吧?老三见天地不干正事,也就擅长这些舞文弄墨的玩意儿。”

这话表扬也不是,批评也不是,弄得三哥哭笑不得。

我道:“那敢情好,还请三哥赐字!”

三哥也不推辞,歪头想了想,答曰:“依我看,就叫做‘奉浅’,何如?”

“奉浅……”我轻声念几遍,觉得很是好听,便问,“奉浅,何意?”

三哥缓缓道来:“这‘奉’字,意为奉孝、奉忠,‘浅’字,意为如水清浅。‘奉’、‘浅’二字连在一起……”

“连在一起,”我身边的五姐抢先说,“便是三哥对九妹的希望,期盼九妹一生都能奉行清浅处世的原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三哥果真好文采!”

三哥淡淡一笑,看向我:“九妹意下如何?”

我起身,朝他微作一福:“奉浅便谢过三哥了。”

众人纷纷称赞祝贺,一派其乐融融。

恰此时,杨叔再次进屋。老太太问他有何事,杨叔恭敬地答道:“老爷回来了,请三少爷和九小姐到书房一叙。”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三哥则顿时做愁眉苦脸状。

老太太冲我和三哥挥挥手,催促道:“那便快去吧!坐了这么久,我也该去歇一歇了。大家就都散了吧。”

媳妇儿们纷纷诺诺应是,卫夫人和沈夫人想要上前搀扶老太太,被她摆手拒绝。老太太唤来两个自己的贴身丫鬟,由她们搀着,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

我和三哥互望一眼,就一同跟着杨叔出门,往另一个方向去。

梦中月下  【初】 桃花醉  第四盏 父亲

章节字数:2006

要见父亲,多少让我有些忐忑。从小到大,我很少有机会和父亲说上话,大多都是在逢年过节时的家宴上,几句例行公事的训导,还有父亲来学堂检阅哥哥们的功课时,顺便问问我的近况。说到底,我只是大家族里一个不得宠的小妾的女儿,大哥和三哥待我很好已是万幸,又哪里能奢望得到父亲的垂怜。

现在父亲明言叫我去他的书房“一叙”,真真让我受宠若惊。我追着杨叔问:“爹爹要见我和三哥?为什么呀?他会问些什么?”

三哥的步子倒是轻松,笑着回答我说:“九妹,别那么紧张,那位是我们的父亲,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离家多年,现在终于回来了,爹自然要与你说说体己话。至于我么,就等着挨批咯。”

说话间,书房已在眼前。杨叔推开门,恭敬地朝着屋内说了句:“老爷,三少爷和九小姐来了。”

父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让他们进来罢!”

杨叔对我俩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惴惴地看了三哥一眼,仍有些紧张。三哥无奈地笑笑,先我一步踏进屋内,我这才跟上。身后,杨叔将门轻轻合拢。

一进屋,就见父亲站在窗边,似是在凝神想着什么,直到三哥唤了一声“爹”,他才转过身来,面对我们。

我急忙也叫道:“爹爹。”

“小九,可算回来了。”

父亲的嗓音比记忆里沙哑了不少。我抬头看他,见他注视了我片刻,就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这点,倒是一点儿也没变。父亲从不长时间地正视我,好像是一种介于愿与不愿,或者,说得更放肆、更荒唐些,是一种介于敢与不敢之间的矛盾。可我完全不能理解。

我垂眸,轻声道:“爹爹,您清瘦了不少。”

父亲摆摆手:“不碍事。”

顿了顿,又问:“小九的身子可已大好了?”

“劳爹爹挂念,已经大好了。”我乖顺地应道,“只稍许有些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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