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无望看看,又看看沈浪,最后看向阿堵,道:〃随来。〃
阿堵应声,回头冲扮个鬼脸,跟着金无望走出帐篷。金无望走到布帘旁,忽然又回过身来对沈浪道:〃绷带在桌上。〃
立时僵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老金啊老金,用不用做得如此明显苦着张脸,也不敢看沈浪。
沈浪倒是自然得很,道:〃坐吧。〃
回头看沈浪,余光又扫到那道伤口,心里又是阵发堵,心里骂着自己该死。沈浪冲笑笑,腾出只手来,费劲八力地去拿桌上的绷带,刚碰到那绷带,眉头便皱起来,想是牵动背后伤口。
连忙道:〃给住手。〃紧接着上前几步,啪地声打掉他手,道:〃坐着罢,来。〃
沈浪有些惊讶,挑挑眉,正想话,已被打断:〃别婆婆妈妈的,都什么时候还抱着那堆礼数。〃
沈浪苦笑声,道:〃不,不是。。。〃
叹口气,沈浪的语声也停住。
伤口自然极深,也很直,自肩胛处向下,直得仿佛把利剑。白色的药粉已经悉数洒在伤口上,凳子上还残留着些草药的碎渣。将那些黑乎乎的碎渣伸手拂,拿起绷带盖住伤口,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地叹气。
包好伤口,绕回沈浪面前,捏起两角在他胸口处打个结。
沈浪笑道:〃世上可有绾绾姑娘不会的事?〃
道:〃连云整日受伤,又不肯瞧郎中,裹伤的事自然得由来。〃顿顿,又道:〃抱歉。〃
沈浪愣愣,道:〃并没有错。〃
摇摇头,道:〃太大意。对不起。〃着将他腰际的袍子小心翼翼地提上去,又去帮他捻好对襟,虽面对着他,却始终不敢抬头。
蓦地,手指已被温暖覆着。
猛然抬头,沈浪虚抬着手,指尖轻轻落在捉衿的手指上,依旧微笑着看。
腾地下红脸,只觉得有丝丝的热度,顺着指尖流向全身。
帐篷的布帘子忽然被掀开,紧接着只听来人道:〃沈浪,怎么样〃
吓得个激灵,松开手,沈浪也抬头朝着来人瞧。
熊猫儿跳着只脚,站在和沈浪对面。正大眼瞪小眼之际,又有嗒嗒嗒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个身素白劲装的高个儿子也走进来,见熊猫儿,笑道:〃熊兄,原来在里。〃
熊猫儿眯眯眼,嘿嘿笑几声,道:〃瞧模样,咱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沈浪微微笑,道:〃哪里不是时候,看巧的很。〃
只恨不得钻进地洞里,遂咳声,扯出个笑容道:〃猫大哥,是朋友?〃
那高个儿子愣愣,看看和沈浪,道:〃两位是。。。〃
熊猫儿哈哈笑,搂着那高个儿子肩膀道:〃是龙卷风,要不是他手下的弟兄,咱们早就被姓柴的手下那几个小兔崽子给射成刺猬。〃
沈浪敛容道:〃在下沈浪,久闻龙兄名讳,早就想当面道谢声,哪知今日方才得见。〃
龙卷风双眸亮,略拱拱手,笑道:〃哪里哪里,沈公子的名头怕是更加响亮些,中原多出个姓沈的少侠,名声可直传到咱们关外。〃
熊猫儿截口道:〃好臭,好臭,怎地马屁味样浓。〃着指指,道:〃是小妹子绾绾。〃
龙卷风瞧见,微微动容道:〃?绾绾。。。莫非就是海老二的。。。〃
连连摆摆手道:〃不是,不是。〃心想等此间事,非得回去跟弄尘算算造谣的帐。忽然忆起此次救们的还有弄尘的人马,遂问道:〃弄尘现在何处?〃
龙卷风道:〃他还有要事在身,只留下批潜伏在笔云的死士就回中原。此次救们出来的壮士,都是他的人,们也不过是接头的,只略加抵挡下,便将残兵打退。〃
舒口气,心想水越来越混,可偏生人人都想来掺脚,弄尘早些离去也好。龙卷风是谁,也大略听阿堵些。当日金无望原想回快活王身边继续卖命,只因他与沈浪交好,恰恰触到沈浪的死穴。金无望原是外冷内热、至情至性之人,他与快活王的嫌隙因果如何,并不知晓,只知他为复仇,加入大漠上的马贼团,做龙卷风的军师。
那边厢龙卷风志气满满,高声道:〃如今得沈少侠襄助,又有军师神算,要拿下那柴玉关的人头,胜算又多几分。〃
熊猫儿拊掌道:〃好极!正好趁此机会,替武林除去大害。〃
儿志气高,义字当头便热血沸腾。
瞧见熊猫儿跃跃欲试的样子,那句话更加不出口。
快活王是中原武林的大仇敌,冠冕些,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可若要选,宁愿就此回中原,眼不见为净,只因毕竟还是小子情怀,没有大丈夫的情操。
但原本就不是选择得的局面。
侠之字,真意何者?
大义又如何?
真情,又如何?
身的武功,又是为什么而练?
若要,无非是自保。
若要他们,则是报孝下苍生。
当不起〃侠〃字,可手中的剑,也可以为挚友而握。
不得不,金无望简直是个奇才。
调度得宜、进退有方,龙卷风手下的马贼原本只空有身蛮力,落到金无望的手里,也成支骁勇之师。
可即便如此,样支队伍要与快活王手下的骑士硬拼,还是差些。
此刻已是薄暮,气温也不似昼时那般灼人。金无望和龙卷风负手立于高台之上,后者倒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前者却阴沉着脸,不发言。
自那以后,已足足过七八日之久,龙卷风门下勇士多次请缨,金无望却坚持按兵不动,只道时机未到。如今龙卷风终于要有所动作,今早,就有小拨马贼将骆驼牵走,只留下马匹和帐篷,阿堵也不见人影。西林多次去问,金无望却不肯,只冷冷道:〃大丈夫要有所作为,小小磨练都不肯受,岂不是大的玩笑。〃
缓缓将手上的绷带拆开,如今右手用力时已无那股刺痛感,握剑时五指除欠些力道,也与健康时无异。马贼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手里的伤药都是极好用的,沈浪也康复的极快。
们自快活林中出逃时,唯独王怜花不知所踪。沈浪也曾起他,无非是叹息声,道此人行事介乎正邪之间,却又不失义气,只盼他没有性命之虞。
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决战之日,很快就来。
黄沙被劲风裹挟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打着旋儿自沙面上飘起。站在帐外的骑士蒙着面罩,可面颊依旧被沙风刮得隐隐生疼。
换岗的骑士边按摩着肩膀,边抱怨着大漠的环境。那骑士稍微甩头,领口里就有沙粒掉下来。
快活王此刻正在帐中饮酒。
他轻轻旋转着手中的酒盏,身旁坐着个打扮得颇有异族风情的美姬。那青瓷小盏往左旋旋,便空;往右旋旋,却又满。
沙海远处,与空相接的地方,忽然出现个小黑。
帐前的骑士顿时都紧张起来,反手握住剑柄,身子也微微地前躬着。那黑来越近,已有眼尖的人发现那黑究竟是什么。
那是匹黑马,马上坐着个身黑衣的骑士,正挥舞着面白旗,冲着快活王大营疾驰而来。
为首的骑士立即沉声道:〃叫弓箭手来,把他射下马。〃
剩余的人面面相觑,但终究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去。
而帐内,简直是另方地,景色也与帐外截然不同。快活王手中的酒醇香醉人,身边的美色却教人即便不饮酒也要醉;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有下没下地敲击着铺着兽皮的几子,像是在奏曲无声的音乐。
但样的节拍,加上他面前人的舞,那原本不存在的音乐不但令人觉得它的确存在、更美好得如同仙乐般。
起舞的是个身穿海贝色宫装的子。缎子般的乌发泛着美丽的光彩,随着摆动的腰肢而飞舞着,于空中划出诱人的弧线。
止住动作,冲着快活王笑笑。
笑真可令自然中所有的美景都失颜色。
就连快活王猎艳无数的人,瞧见那笑容,也要愣愣神。
美丽的少自然是白飞飞。
白飞飞轻声道:〃王爷,外面似乎有些骚动。〃
快活王道:〃不必理会。〃
白飞飞缓缓地叹口气。
帐外,那匹黑马已经被射成刺猬,马上人却毫发未伤。
黑衣骑士自马上滚落,扣在头上的风帽掉下来,露出张惊惶的脸。他死死地护着怀中的白旗,口中高呼着〃王爷饶命〃。
黑马倒在地上,伤口处流出汩汩的鲜血。那鲜血浸入黄沙,没会儿就被炽烈的日头烤干,只余下褐色的痕迹。
第二骑摆摆手,弓手们齐齐将已上弦的箭矢放回箭筒,躬身,再次隐没在帐后。
〃家主公是谁?〃第二骑冷冷地问道。
那骑士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挥着那白旗道:〃家主公是。。。龙,龙卷风。。。〃
帐内,快活王长眉陡然轩,自几旁站起来。白飞飞回身拿起件斗篷,温温柔柔地帮他披上。
厚重的布帘掀起来,快活王缓步走到伏在帐外的骑士面前。
那骑士见快活王,便不住地磕头道:〃王爷慈悲,王爷慈悲。。。在下奉帮主之命,请降而来。。。〃
快活王捋须道:〃们要降么?〃
那骑士结结巴巴道:〃王爷之才,皎如日月,家帮主,自知萤火之光,难与日月争明,是以命小人前来请降,从此归顺王爷麾下。〃
旁白飞飞哧地声轻笑,倚在快活王身边道:〃也不知些话都是谁教他的。〃
那骑士闻言,浑身抖,喏喏不敢做声,仍是不住磕头。
快活王见他如此孬种,心中鄙夷,口中却笑道:〃那龙卷风倒也聪明,他此次不降,手下弟兄定无生还。且起来回话,令他列队而拜,本王立即便来受降。〃
那人闻言不禁涕泪横流,高呼道:〃王爷之恩,小人毕生难忘!〃罢下意识就要回身找马,可惜那黑马早已断气,连身子都僵。那人呆呆瞧着黑马,正没做理会处,快活王忽然道:〃去牵匹好马与他。〃
第二骑揖领命,不会儿就牵出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来,把缰绳递给那黑衣骑士。
那黑衣骑士自感恩戴德、山呼万岁不提,快活王脸上神色却是派平静,全然瞧不出喜怒。那骑士拍完马屁,便跃上马,打马而去。
快活王目送那骑士离去,忽然微笑道:〃龙卷风呀龙卷风,当真是个聪明人么?〃倏尔收起笑容,厉声道:〃准备进攻。〃
急风第二骑奇道:〃主公,他们不是降么?〃
快活王道:〃那骑士此番回营,正好为们带路。他们既然要降,此刻定然未作防备,趁此机会,定然不费吹灰之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急风第二骑面露喜色,抱拳道:〃王爷高见,弟子领命。〃
快活王略头,高声道:〃留下两队看顾营地,余人随前去。〃罢甩袖子,眯眯眼,沉声道:〃除敌务尽,斩草除根。〃
那黑衣骑士甩马鞭,胯下枣红色骏马喷个响鼻,跑得越发欢畅,马蹄扬起大片黄沙。那骑士伸手在面皮上狠狠撮,皱纹尽去,竟尔露出张少年脸庞。
少年正是阿堵。
阿堵呸几声,吐出口中沙子,自言自语道:〃嘿嘿,小爷匹孬马换匹好马,倒也不赖。〃着紧紧身上斗篷,回头望眼。
风沙肆虐,越发迷住人眼,瞧不清身后景色。
阿堵俯下身子,抽出副面具,戴在脸上,只露出鼻孔与眼睛,双脚夹马肚子,靴上马刺尖利、那红马吃痛,撒开四蹄,没命价地狂奔起来。
龙卷风乘着匹白马当先开路,金无望黑衣黑骑紧随于后。、沈浪、方心骑和熊猫儿自是跟着大队不提,身后马贼竟无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