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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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爱情-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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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干的活。我在天宇小商品市场找到了活, 在那条总是晒不到阳光的后街经常混杂在一些愚笨的河北承德一带的农民们中间,扛那种尚 未开封的从广东那边成箱地发送到北京的日用杂货。扛这些麻布口袋容易使 人发晕,但也 是一种让人心醉的晕眩,有时觉得比做爱的高潮还要让人受用。一直在反复地写那些通稿, 那些枯躁的杀人的文字比起体力活,简直是一些没衣服的妖怪。扛东西、卸货,再码起来, 穿过通道,在幽暗的仓库内跟河北劳力们一起吸烟,有时能从他们那里听来许多农村的消息 ,其中不乏一些诱人的黄段子。脑子中也会闪现白花花的大屁股,像从前地道战的那些地窖 里出来的。    
    我的北京朋友夕阳跟张梦一起经常在周三晚上跟我小聚,他们不明白我的羽绒服为什么脏得 出奇,后来肩头磨破了,他们追问很久,我并没说。他们喊去唱歌,说是京广往东,到定福 庄那一带有许多通宵的练歌房,唱一夜也只要八十元,酒水可以不点。我有两次差点动心, 但一想到破费还是戒掉,但烟是抽得多了,瘾很大,只得改抽红河牌,有时也抽以礼河牌, 一个相当奇怪的香烟牌子。夕阳是经我介绍在两年前认识张梦的,他给企业家杂志定期供稿 ,据讲是培植了不少企业家,所谓的软广告,为他们在京城做业务打开了一些通道。夕阳人 灵活,张梦很赏识他,有几次张梦也劝我给企业家写文章,比如在良乡和大兴一带就有一些 建筑商,包工头或者设计员,他们急需炒作,但我每次都拒绝他,不是我不想,可能还是不 行。我以前跟小羽在电话中也讨论过,小羽在96年之前一直是南京一家媒体驻北京的专职记 者,对于她的职业那时她十分热爱,开始做得得心应手,在职业方面,她和我的看法比较接 近,也就是在96年我们有了性生活那段时间之后,小羽放弃了记者站的工作,开始漂流在另 外一些职位上,一直让我捉摸不定。对于小羽自杀的事,夕阳听说之后只是略微一笑,不肯 评论,大约为了照顾面子,才没有说我迂腐。经夕阳的引荐,我去了青年报,为了小 羽,现在必须有基本的收入,在青年报因为我多年没有专职供稿的经验,所以只得从值夜 班开始,另外我还承担了三个副版的通稿校对,那一段我的眼睛看什么都像是字,而且是爬 行着的蚂蚁一样的字。除了在青年报值班,天宇批发部扛货之外,我还在团结湖北路的一家 眼镜店为它们清洗抛弃的隐形眼镜,因为洗液对手的腐蚀性强,所以许多有文化的人都不 愿干这种活,但农民又干不了这种斯文活,据说,店里的女经理对我很满意。    
    自从劲松的小 羽家的房子退租之后,我又回到了白家庄招待所,对于我的重归,那个东北老板娘非常热心 ,因为我很忙,经常深夜甚至凌晨五点才能回来,她深表关怀,我怀疑她这么做都缘于上次 在卫生间里对我的一瞥。不过我丝毫无损她的意思,我把她当成一个有些神经质的更 年期女人,仅此而已。这样的生活在平静地坚持着。因为小羽的脾气时好时坏,北城二院部 已经屡次要催我为她转院,说最好还是转到当初急诊时的新安医院,不过我没同意,一是天 冷,现在转院不合适,另外我也有跟医院抵抗的意思,我觉得小羽躺在哪就是哪,她绝对不 是一个有问题的女人,有问题的是社会,我总是这么很概念地跟北城医院的主任说话。天忽 然晴朗到极,但汽温仍很低,由于做了三份工作,所以基本上能维持住现在小羽住院和我在 外边吃住的费用。每个周日辛欣和赵启正都要到医院去,周日我也不去扛包,洗隐形眼镜, 早早地把一切事情推掉,到医院去陪她聊,隔了几个礼拜,发现小羽还是住在医院好,至 少她再有什么自杀这类的事情,抢救起来比较方便。过了元旦的那个星期天,我们一大早到 医院,小羽却不高兴,她说她很快就会好,不用我们这样来陪她。辛欣坐在床上暖腿,她居 然把辛欣推了下去,辛欣的脚扭了,我看出小羽又不对劝了,于是赵启正拉起辛欣说还是不 管小羽的好,小羽也不生气,对赵启正说,你们还是过你们的日子去吧,何必伪装得这么讲 仁义。    
    我和赵启正辛欣去了朝阳公园,那天赵启正硬是要和我蹦极,我捏着票不知道怎么办,许多 人 夹在中间一下子挡住了视线,人群在拥挤起哄,辛欣转过身,目光无神,一脸的无奈,她问 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什么也没说,辛欣的脚在我的鞋上踩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暗示, 但我已不明白,然后她转身向人群中挤去。我到卖票那儿退了票,捏着一张一百一张五十, 然后我跑出朝阳公园,阳光温煦,没有风,空气中的寒冷似乎没有什么道理,公园内到处挂 着横幅,那些鬼一般的老外到处乱叫。我出了公园大门,还在奔跑,尽管我跑得不快,但还 是有一种跑起来的幻觉。从路右侧向里看,能看见那个蹦极的跳台,很远,很渺小,如果上 边站着人,只能看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如果起跳,就会听到咆哮一般的呐喊声,人们渲泄着 ,这些真正的懦夫如今也站在跳台上,但我在平地上,我要回白家庄,我想回到那张温暖的 床上睡一觉,在五点钟,我要到天宇批发市场扛货,听说到了一批马桶,很重,今天的工资 会高一些,做了劳力活才突然对钱有了另一种认识,觉得钱跟汗水一样,说它轻是因为它是 散着的,从不会成捆成捆地任由私家去印制,打包。钱就是钱,就像女人身体的隐秘一样, 之所以若隐若现,不能尽收眼底,也因为它总是不断地跑动,像从一张床到另一张床上的镜 头一样,每两个人的做爱都不一样。    
    


第二部分:在天宇小商品市场杠货小羽捂住脸 手丫 

    小羽如果不吸烟,那么她可能会恢复得快一些,吴医生说,她这真是自己把自己在往绝路上 推,看来往前推往后推都没什么区别,我厌恶吴医生这种悲观腔调,我比他的态度要乐观, 但当我听说小羽在二院部住院时常到卫生间吸烟时我还是愤怒了,并不是我挣钱供她住 院不容易,关键是受了伤,现在全靠抗生素在支持,她却吸那一口,有什么意思。我骂了她 一顿,想不到她不作声,我以为她听话,看她弓着身子,我还是于心不忍,每想到96年之前 我跟她没有上床那几年相处的时光,真叫人心醉,那时她很有奔头,长得极漂亮,而且 在南京我们那圈人中口碑也好,那时她可能知道我爱她,但想来她是个不喜欢正统或纯粹东 西的人,所以那时她不爱单独跟我相处,对我很敬重,现在她倒在床上,让人心碎。骂 完她之后,我还要帮她收拾东西,她的床头拒上有许多书,还有一些白纸,她偶尔会在上面 记些东西或者画点国画什么的,从这些白纸的涂鸦上能看出她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孩。她的指 甲长长的,即使在医院也还是上了指甲油,淡淡的,星月型的尖顶呈现优美的弧度,她翻过 身来,看着我。太阳已经落山了,她忽然哭了起来,一开始没有声音,后来竟有节奏地抖了 起来,仍把声音压着,以前的两个病友都出院了,新来的病友都不住,只是开药或打点滴时 躺一两个小时而已,屋 子里没有其他人,她一哭,我就胆颤心惊,现在她要是再吞东西那 就不可想像了,我想安慰她,但又找不到办法,我说,如果我又说错了,你还是打我吧 。我真是不反对她打我的,打我,让我快活,假如她打我我也是自愿的活。小羽没有打我, 她不是那种传统或正常的女孩子,再说除了她住院后跟我说过她爱我,以前她真是从没有跟 我说过爱字,我们只是上床,她从不反对。她身体姣好,妩媚,除了胸部平之外,其它部 分都是无与伦比的协调。    
    护士对小羽比较刻薄,她们不可能理解她,有时我得向护士陪笑脸,在小羽哭时一个护士进 来送体温表,小羽没有接护士送来的温度计,而是仰脸向上,她的屁股松了松,然后腹部一 直上拱着,像是在做游戏。护士把温度计丢到床头柜上出了门,我压住小羽的小腹,我说, 你别动了,你的病不让你动。小羽不理我,还是动,于是坐了回去,只能摇头。我说,小羽 ,你真不能抽烟,你要是再抽,你知道那些地方上次的伤是隐伤,医生也讲过的。她在流泪 ,只是往两边流,大眼角那儿汪着一大颗,越聚越大,最后会从鼻梁那儿翻出去,溜到上 唇的唇角,再弯弯地凹在唇线下沿。我出去买东西,再回来时,想不到她已经好了,而且起 来过,化了淡妆,还换了件衣服,不知什么原因,腮上有些青,大约是上了别样的粉,她在 看书,还指给我看,我说我做校对太多了,看什么字都没有意思,就是不能错,她笑我还是 不合格,终不如她以前在记者站时的情景。我知道那时她确有过目十行的本领。我拎起她 的脚,她说她痒,我帮她换袜子,她把腿抬得老高。我轻轻地放下左腿,拎起右腿,在这一 刻我有了温暖的冲动,但小英还在读书,我没抓住这腿,竟落回床上,她震了一下,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为了摆脱僵局,我说,真重啊。她看着我。我却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双眉那 么的俏丽,均匀,优美,细细地弯去,又英爽地回到中间,眉心里英气逼人。我说,我在团 结湖眼镜店洗隐形镜时总能想到要是眼睛像你一样就好了。她说,你在撒谎,你什么也没想 ,说完,她放下书,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间溢出,流在她的手丫。那一刻,我有些生气,有 些怀疑,但更多的却是悲伤,我不知道该怎么拖动这个小羽,让她知道世界还是那样,有些 东西他妈的就是天荒地老也还是那样,因为人只要活着,就行。    
    


第二部分:在天宇小商品市场杠货小羽去后海 史来夕阳芳草院 1

    除了在北城二院部每天定量输入抗生素,其它已没有什么治疗的好办法。天气冷。她也不是 老跟病友或医生们争执,如果有什么脾气,她就摔东西或者使劲地关门,拍窗格。医院对她 已经忍无可忍。出于对她精神原因的考虑,院方同意她自由地出入医院,一开始她只是白天 出来一下,我陪她到北海公园或者天安门那一带走走,过了几天,她说她想回家,但她已经 没有家了,劲松的房子退掉之后,她的那些东西全部堆在白家庄招待所里。我说那我们去租 个房子。小羽你要是租不到房子就找辛欣他们帮你想办法。她边说话边喘气,有时脸胀得像 猪血。她人瘦,一旦红脸,就有些恐怖,我们在地安门到德胜门的那条路吃酸菜鱼,我提心 鱼刺戳她的嗓子,想帮她剔刺,她就用筷子砸我的头,她的轻重感仍很强,只是嬉戏一样的 ,我不相信她会永远这个样子的,我跟她讲我在报社的情况,她很不屑,认为青年报不是什 么好媒体,用不着在那卖命,我说我这么做一半是为了你的。小羽说,那我以后会还你的。 但她拿什么还我,也许她会说她爱我。不过,我现在是越发相信这一点了。在外边散步,吃 饭吹风,她的心情好了些。她的体力在恢复,最近我在三联书店给她买了几本书,她看得很认真,有时还做笔记。元月底,她晚上在医院里睡觉开始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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