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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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因缘-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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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我真是猜不透,为什么把我一个疯子养在他家里四五年?〃沈大娘道:〃傻孩子,他为什么呢?不就为的是想把你的病治好吗!他的太太死了多年,还没有续弦啦。〃凤喜道:〃据你说,他是一个大军官啦。作大军官的人,要娶什么样子的姑娘都有,干吗要娶我这个有疯病的女子呢?有钱有势的人,那是最靠不住的,我上过一回当了,再也不想找阔人了。〃沈大娘道:〃你还念着樊大爷吗?他和一个何小姐同路出洋去了。那个何小姐,她的老子是做财政总长的,看样子准是嫁了樊大爷啦。就是她没嫁樊大爷,樊大爷也不会要你的了。〃凤喜道:〃樊大爷就是不要我,我也要和他见一面。要不然,人家说我财迷脑瓜,见了有钱的就嫁,我还有面子见人吗?〃沈大娘道:〃这话不是那样说,你想沈统制待你那样好,你能要人家白白的养活你四五年吗?〃凤喜道:〃终不成我又拿身子去报答他?〃这句话,说得太尖刻了,沈大娘一时无话可答。沈国英在外面站着,心里也是一动,结果,就悄悄的走下了楼,在院子当中昂头望了天,半晌叹了一口气。于是很快出来,坐汽车回家。    
        沈国英到了自己大门口,刚一下车,路边一个少年踅将过来,走到身边轻轻叫了一声道:〃沈先生回来了。〃沈国英认得是关秀姑,就引了她,一同走到内客厅来。秀姑笑问道:〃凤喜的病是好了,你打算怎么样?〃沈国英道:〃她好了就好了吧,我还是去当我的义勇军。〃秀姑道:〃沈先生,恕我说话直率一点。你费了好几年的功夫,为她治病,只是把她的病治好了,你就算了吗?那末,你倒好像是个医生,专门研究疯病的。〃沈国英虽觉得秀姑是个极豪爽的女子,但是究竟有男女之别,自己对于凤喜这一番用意,可是不便向人启齿,只得摇了两摇头道:〃关女士是猜不着我的心事的。将来,我或者可以把经过的事情报告报告。我,我决计作义勇军了。〃说着用脚一顿。秀姑心想:那末,在今晚以前,还没有决心当义勇军的了。因笑道:〃沈先生越下决心,我们关外一千多弟兄们越是有救。我今天晚上来,没有别的事,只要求沈先生把那六万块钱,赶快由银行里提了出来,到天津去买好东西。〃沈国英道:〃这是当然的。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就办。我还要顾全我自己的人格啦,决计不能用话来起你的。〃秀姑道:〃既是这样说,我就十分放心了。凤喜醒过来了,我还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趁着今晚没事,我要去看看她。〃沈国英沉吟着道:〃其实不去看她,倒也罢了。但是关女士和她的感情很好的,我又怎能说教你不去呢!〃秀姑听他的话,很有些语无伦次,便反问他一句道:〃沈先生,你看凤喜这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沈国英道:〃这话也难说。〃说毕,淡笑了一笑。秀姑看他这样子,知道他很有些不高兴,便道:〃这个人是个绝顶的聪明人,只可惜她的家庭不好,我始终是可怜她,我再去和她谈一谈吧。〃沈国英静了一静,似乎就得了一个什么感想,点点头道:〃那也好,关女士是热心的人,你去说一说,或者她更明白了。〃秀姑闪电也似的眼光,在他周身看了一看,并不多说,转身走了。    沈国英送了客回来,在院子里来回的徘徊着,口里自言自语的道:〃我自然是发呆:先玩弄一个疯子,后来又对疯子钟情,太无意义了。无意义是无意义,难道费了四五年的气力,就这样白白的丢开不成?关秀姑和她的交情不错,或者    
    她去了,凤喜再会说出几句知心的话来,也未可知。我就去!〃他有了这样一个感想,立刻坐了汽车,又跑到刘将军家来。他因为上次来,在窗户外边,已听到了凤喜的真心话,所以这次进来他依然悄悄的上楼,要听凤喜在说些什么。当他走到窗户外时,果然听到凤喜谈论到了自己。她说:〃姓沈的这样替我治病,我是二十四分感激他的。不过樊大爷回来了,我又嫁一个人了,他若问起我来,我怎好意思呢?〃秀姑问道:〃那末,你不爱这个姓沈的吗?〃凤喜道:〃我到现在,还觉得是在梦里看见这样一个人。请问,我对梦里的人,说得上什么去呢?至于他待我那番好处,我也对我妈说过了,我来生变畜生报答他。〃秀姑道:〃你这话是决定了的意思吗?〃凤喜道:〃是决定了的意思。大姐,我知道你是佛爷一样的人,我怎敢冤你。〃说到这里,屋内沉默了许久,又听得秀姑道:〃这真教我为难。我把真话告诉你吧,恐怕将来都会弄得不好;我不把真话告诉你,让我隐瞒在心里,我又不是那种人。对你说了吧,樊大爷这就快回来了。〃凤喜加重了语起,突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呢?〃秀姑道:〃他到外国去以后,我们一直没有书信来往。去年冬天,我爷儿俩当上义勇军了,我们    
    就到处求人帮忙。我们知道樊大爷在德国留学的,就写了一封信到柏林中国公使馆去,请他们转交,也是试试看的。不料这位公使和樊大爷沾亲,马上就得了回信。他听说我爷儿俩当了义勇军,欢喜的了不得。他说,他在德国学的化学工程,本来要明年毕业,现在他要提早回国,把他学的本事拿出来,帮助国家。他在信上说,他能做人造雾,他能做烟幕弹,还能造毒瓦斯,还有许多我都不懂……〃凤喜道:〃我不管他学什么、会什么,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秀姑道:〃快了,也许就是这几天。〃凤喜道:〃我明白了,大姐到北京来,也是来会樊大爷的吧?〃屋子里声音又顿了一顿,却听到秀姑连连答道:“不是的,不过我在北平,顺便等他一两天就是了。〃凤喜道:〃还有那个何小姐呢,不和他一处吗?〃秀姑道:〃这个我倒不知道。我现在除了和义勇军有关系的事,我是不谈。何小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我没有去打听她。〃凤喜忽然高声道:〃好了好了,樊大爷来了就好了!〃沈国英听了这些话,心想:不必再进房去看了,凤喜还是樊家树的。这个女子,究竟不错!我一定把她夺了过来,也未必能得她的欢心。唉!还是那句话,各有因缘莫羡人。沈国英垂头丧起的回家去。到了次日一早,他就开好了支票,上天津买子弹去了。    
    


啼笑因缘续(三)第八回(2) 

      天下事竟有那样巧的——当沈国英去天津的时候,正是樊家树和何丽娜由上海坐通车回北平的时候。伯和现在在南京供职。陶太太和家树的母亲,因南京没有相当的房子,却未曾去。何廉不做官了,只做银行买卖,也还住在北平。伯和因为有点外交上的事,要和公使团接洽,索性陪了家树北上。头两天,陶、何两家,便接了电报,所以这日车站迎接的人是非常之热闹。车子停了,首先一个跳下车来的是伯和,陶太太见着,只笑着点了个头。起次是何丽娜,陶太太抢上前和她拉手,笑道:〃我叫密斯何呢,叫密昔斯樊呢?〃何丽娜格格的笑着。樊家树由后面跟了出来,口里连连答道:〃密斯何,密斯何。〃何丽娜向周围看了一看,问道:〃关女士没有来北平吗?〃陶太太低声道:〃她是敌人侦探所注意的,在家里等着你们呢?〃何丽娜道:〃我到了北平,当然要先回去看一看父亲。请你告诉关女士,迟一两个钟头,我一准来。〃陶太太笑道:〃可是樊老太太也在我们那边呢,你不应当先去看看她吗?〃何丽娜笑道:〃我算算你家小贝贝,应该小学毕业了,陶太太还是这样淘起!〃大家笑着,一起拥出车站,便分着两班走。家树同了伯和一同回家。家树一到里院,就看到自己母亲和关秀姑同站在屋檐下面,便抢上前,叫了一声:〃妈!〃樊老太太喜笑颜开的向着秀姑道: 〃大姑娘,你瞧,四五年不见了,家树倒还是这个样子。〃家树这才走上前一步,正待向秀姑行礼,秀姑却坦然的伸出一只手来,和家树握着笑道:〃樊先生,我总算没有失信吧?〃家树和秀姑认识以来,除了在西山让她背下山来而外,从未曾有过肤体之亲,现时这一握手之间,倒让他说不出所以然的滋味来。缩了手,然后才堆出笑容来,向秀姑道:〃大叔好?〃秀姑道:〃他老人家倒是康健,只是为了国事,他更爱喝酒了。他说,他抽不开身到北平来,叫我多问候。〃樊老太太道:〃这位姑娘,是我的大恩人啦。我又没什么可报答人家的。我说了,索性占人家一点便宜,我把她认作我自己膝下的干姑娘,大家亲上一点。你瞧,好吗?〃家树〃呵呀〃了一声,还没有说出来,秀姑老早便答道:〃只怕是我配不上。若是老太太不嫌弃的话,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三个人说着话,一路走进屋子去,都很快活。——陶伯和那样和睦的夫起,久别重逢,当然先在自己屋子里有一番密谈。    
        这里家树和老太太谈着话,三个人品字儿坐着。家树的眼光,不时射到秀姑脸上,秀姑越发是爽直了,虽然让家树平视着,偶然四目相射,秀姑却报之以微笑,索性望了家树道:〃樊先生的起色,格外好啦。还是在外国的生活不错,一点儿也不见苍老,我可晒得成了个小煤姐了。〃家树笑道:〃多年不到北平,听到北平大姑娘说话,又让我记起了前事。〃秀姑道:〃对了,你又会想起凤喜。〃家树对她,连连以目示意。秀姑微笑道:〃老太太早知道了,你还瞒着做什么呢?〃樊老太太也道:〃这件事,我也知道好几年了。听说那个孩子的疯病,现在已经好些了……〃 话还不曾说完,只听得陶太太在外面叫道:〃何小姐来了。〃本来何丽娜在火车上下来的时候,穿的是外国衣服,现在却改了长旗袍,走到门外边,让陶太太先行,然后缓步进来。家树抢着介绍道:〃这是母亲。〃何丽娜就笑盈盈的朝着樊老太太行了个鞠躬礼。樊老太太道:〃孩子在欧洲的时候,多得姑娘照应。〃何丽娜笑道:〃你反说着呢,我正是事事都要家树照应啦。〃秀姑在一边听到他们说话的口气与称呼,胸中很是了然,觉得西山自己那花球一掷,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在一旁微笑。何丽娜一进门,便想和秀姑亲热一阵,只是对了樊老太太未便太放浪了,所以等着和樊老太太说过两句话之后,才走到秀姑身边,两只手握了她两只手道:〃大姐,我们好久不见啦!你好?〃秀姑笑道:〃我好到哪儿去呀!还是个穷姑娘。你可了不得,到过文明国家了,求得了高深的学问,这次回国来,一定是对我们祖国,有很大的贡献。〃何丽娜道:〃我怎么比你呢?你是民族英雄,现代的花木兰!〃陶太太坐在一边,向着二人笑道:〃你恭维她,她恭维你,都不相干,是自家人恭维自家人。〃何丽娜听了这话,倒有些不懂,向陶太太望着。陶太太道:〃关女士现在拜了我姑母作干女了,你想,这不是一家人吗?〃何丽娜明白虽明白了,但是真个说破了,倒有些不好意思直率的承认,只是向秀姑笑。陶太太笑道:〃难得的,今天樊、何两位远来,我应当替二位接风同时给我们姑妈道喜,今天新收得一位表妹。〃秀姑站起来道:〃那末着,我得给老太太磕头。〃樊老太太笑道:〃叫一声妈就得了,都是崭新的人物,别开倒车。〃陶太太站在许多人中间,周围打转转,乐的不知如何是好,笑道:〃你瞧,我们姑妈,也是乐大发了,说出这样的维新之论来。来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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