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牌单文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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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张牌单文档版-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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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如果不杀埃蒂,她该做什么呢?她也许该趁埃蒂熟睡这当儿把他那把枪拿过来。可是,如果大坏蛋回来的话,她还能摆弄两把家伙吗?
  她还不知道。
  她的眼睛瞟到了轮椅,她把它推开去,却又一把拽了回来。轮椅皮靠背上有一个很深的口袋。她找出一根卷拢的绳子,他们曾用这玩意儿把她捆在轮椅上。
  看到绳子,她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黛塔改变了计划,朝枪侠无声无息的躯体爬过去。她要从他那个背包(他叫做“皮囊”)里找她需要的东西,然后用绳子,尽可能迅速地……然而就在这一刻,她瞥见门外的情景,一下呆住了。
  也跟埃蒂那时一样,她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什么电影镜头……
  只是瞧这情景更像是哪部电视警匪剧。场景是一家药店。她看见药剂师吓得瑟瑟发抖,黛塔没法笑话他。因为正有一把枪指着这药剂师的脸。药剂师好像在说什么,但他的声音隔得太远都变了调,好像是扬声器里反射出来的声波。她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她没看清拿枪的是什么人,但这会儿她根本不必亲眼看见那直撅撅地站在那儿的家伙,是不是?她知道那人是谁,当然知道。
  就是大坏蛋。
  但站在那儿的不像是他,好像是个胖胖的小狗屎墩儿,好像是他的一个同伙,要不就是让他附身了,没错。他很快就又找到了一支枪,是不是?我打赌是这样。你倒是动手啊,黛塔·沃克。
  她打开罗兰的皮袋,里面隐隐地散出一股陈年的烟草味儿,这气息久已不闻了。从某一方面说这很像是一位女士的手袋,一眼看去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再细看,那是一个浪迹天涯的男人为应付各种不测之需而准备的物品。
  她在想,大坏蛋寻找他那个塔的行程倒也是一段悠长的好时光。
  如果是这么回事,那么这儿留下来的一堆玩意儿(虽说有些也够破烂的)倒是令人惊诧不已。
  你得动手了,黛塔·沃克。
  她拿了她需要的东西,又默不作声地向轮椅那边蛇行而去。一到那儿,她就用一条胳膊撑直身子,然后像渔妇似的从口袋里拽出绳子。她每时每刻都留意着埃蒂,提防着他醒过来。他倒是一动不动,直到黛塔用绳索套住他的脖子,拉紧了,把他拖走。
  5
  他被倒着拖走,起初他还睡着,以为自己在做什么被活埋或是窒息而亡的噩梦。
  很快他觉出了绳索勒在脖子上的疼痛,他的嘴巴被塞住,渗出的唾液淌到下颏上。这不是做梦。他使劲拽住绳子想用力站起来。
  她强健有力的手臂把他拉得紧紧的。埃蒂一个扑通背部着地摔倒了。他那张脸变成了酱紫色。
  “老实点!”黛塔在他身后尖刻地嘲笑他,“你老实听话我就不杀你,如果你不听话,我马上勒死你。”
  埃蒂垂下手,竭力平静下来。他脖颈上黛塔打的活结松开一点,能让他断断续续地留一口游丝般的气儿,这光景你只能说比憋死要好。
  当狂跳的心脏稍稍稳住一点时,他想打量一下周围,绳索立马勒紧了。
  “甭想。你只能瞧那海,灰肉棒。眼下你只能朝这个方向看。”
  他转过头朝海面看,绳子马上就松了松,能让他可怜巴巴地透点儿气了。他左手偷偷地朝左侧裤腰摸去。(她瞧见这动作了,他不知道,她正咧嘴笑他哩。)那儿空无一物,枪被她拿走了。
  当你睡着的时候,埃蒂,她就会爬到你身边。当然这是枪侠的声音。我这会儿跟你说什么都没用,但是……我告诉过你了。这就是你的浪漫故事——一根绳索套住你的脖子,一个拿着两杆枪的疯女人在你背后。
  但是如果她想杀了我,我睡着那会儿就能下手了。
  那你觉得她想干什么呢,埃蒂?送你一份迪斯尼世界双人豪华游?
  “听我说。”他说,“奥黛塔——”
  这个名字刚从他嘴里冒出,脖子上的绳子马上就狠狠勒紧了。
  “不准叫我这个名字。下回不准再拿别的什么人的名字喊我。
  我的名字叫黛塔·沃克,如果你还指望给你肺里留点气儿,你这小白狗屎,最好记着点!“
  埃蒂咳呛着,鼻孔喘不上气,只能使劲地扒着绳子。眼前爆开了一个空无一物的大黑点,就像绽放一朵恶之花。
  那勒紧的绳子最终又给他松了松。
  “听明白没有,白鬼子?”
  “是。”他这回答只是一声叫唤。
  “那么说吧,说我的名字。”
  “黛塔。”
  “叫我全名!”听着这危险的歇斯底里的女人嗓门,埃蒂这会儿真庆幸自己看不见她。
  “黛塔·沃克。”
  “很好。”绳索又松了点。“现在你得听我的,白面包,你这么做算是有脑子,如果你想活到太阳下山。你就别想给我玩什么花招,刚才我见你还想玩掏枪的把戏,你睡着那工夫我早从你身上把枪拿走了。
  你别想来骗黛塔,她眼睛可尖了。你还没想怎么着她就看见了,一定的。
  “你别想耍你的机灵劲儿,别以为我这没腿的好对付。我丢了腿以后学会了许多西情,现在我手里有操蛋的白鬼子的两杆枪了,我得拿它们来做点什么,你说西不西?”
  “是的,”埃蒂哽咽地说。“我没耍花招。”
  “嗯,不错,真的不错。”她嘎嘎笑着,“你睡着那工夫我像条母狗似的忙个不停。七七八八的事儿全搞定了。现在我要你做的是,白面包儿:把手放到背后去,摸到那个绳套——跟我套在你脖子上的玩意儿一样的那个。一共是三个绳套。你睡觉时我一直在动脑子,你这懒骨头!”她又嘎嘎笑起来。“摸到绳套,你自己把两只手腕串到一块儿去。
  “然后我手一拽你会觉出这些活结就抽紧了,很快你就会有感觉的,你也许会说,‘这可是我的机会来了,我得拿这绳子去套那黑母狗。瞧吧,这下她可摆弄不成那个抽抽绳了’,可是——‘’这时黛塔的嗓音变得更加瓮声瓮气,更像是那种搞笑剧里南方黑人说话的腔调。
  “——你打算冒险之前,最好回头瞧一下。”
  埃蒂照办了。黛塔这会儿看着愈发显出一副邪恶相,她这蓬发垢面的模样可能比她本人的凶残更能给人恐怖的一击。她一直穿着枪侠把她从梅西公司掳来时的那身裙子,这会儿裙子已是破破烂烂,污秽不堪。她操起从枪侠皮袋里找到的那把刀子——他和罗兰用它割过藏毒品的胶带——把自己的裙子一划两半,扯来一块做l临时枪套,鼓鼓囊囊地挂在她臀部两侧。磨损的枪柄一边一个翘在外头。
  她的声音有点含混不清,因为牙齿正咬着绳子。一截新割的绳头露在她咧开的嘴边;绳子那头叼在她嘴巴另一边——绳子拴在他脖子上。这是一幅野蛮的食肉动物的恐怖形象——咧开的嘴巴叼着绳子——他看呆了,一脸恐惧地望着她,这一来她的嘴巴咧得更开了。
  “你想在我摆弄你手的时候玩花样。”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就用牙齿抽紧你,灰肉棒。这回我可不会松劲了,明白啦?”
  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
  “好。没准可以让你多活一阵。”
  “如果我活不了,”埃蒂哽着声音说,“你也别想再去梅西公司偷东西,再也别想去那儿找乐子了,黛塔。他会知道的,到头来谁都没戏。”
  “闭嘴,”黛塔说……几乎是在哼哼唧唧。“你只有闭嘴。留着你那念头跟那家伙说吧。能让你尝尝的是再来一道绳套。”
  6
  你睡着那工夫我一直在忙乎,她这么说的,一阵恶心使他悚然惊觉,埃蒂这才明白她忙乎的是什么。这绳子做了三个连在一起可以扯动的活结,第一个趁他熟睡时套在他脖子上了。第二个把他的手捆到背后。这会儿她从旁边恶狠狠地推搡着他,要他把脚踝扳到屁股那儿。他明白这姿势意味着什么。她从裙子里伸出罗兰的一把左轮枪戳着埃蒂的太阳穴。
  “你不这样做我就得那样做了,灰肉棒,”她还用那种哼哼唧唧的声音说话。“如果我一下手,你就死定了。我不妨往你脑袋上扬些沙子,用头发盖住你脑袋上的枪眼。他还以为你在睡大觉呐!”她又嘎嘎地笑了。
  埃蒂把脚扳上来,她手疾眼快地用第三个绳套拴住他的脚踝。
  “捆上,尽量捆得像草场上的牲畜一样。”
  这形容真够绝的,埃蒂想。如果他嫌这姿势不舒服想把脚往下伸伸,势必把拴在脚踝上的绳子抽得更紧。这一来又把脚踝和手腕之间的绳子抽紧了,而后就抽紧了他手腕和脖子上的绳套……
  她拖着他,生拉硬拽地朝海滩拖去。
  “嗨,干嘛——”
  他刚想往后挣扎一下,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抽紧了——包括呼吸。
  他只好尽量不去挣扎,由她拖着走(把脚弄上去,别忘了,屁眼,你想把脚放下就得把自己勒死),由她拖过粗粝不平的地面。一块尖利的石头划破他的脸颊,一股热乎乎的血流淌出来。她大口喘着粗气。
  层层卷起的浪花冲刷着岩石洞穴,这声音越来越响了。
  要淹死我?甜蜜的基督啊,她想做的就是这个?
  不是,当然不是。他想起,其实在拖过蜿蜒的潮汐线之前他就明白她想怎么着了,那阵子他的脸就像耙地似的耙过那片海草缠绕的地方,不用等他见到海盐渍烂的东西像溺毙的水手的手指一般冰凉,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想起亨利曾经有一次说过,有时他们会射中我们这帮人里边的一个,一个美国人,我是说——他们知道一个越南士兵是没用的,因为任何越南佬陷在丛林里我们都不会搭理的。除非是刚从国内来的新兵蛋子。他们会在他肚子上打个洞,让他哭天喊地地叫唤,这一来就得派人去救他。他们的救援行动一直折腾到那家伙死掉为止。
  你知道他们管那个人叫什么吗,埃蒂?
  埃蒂摇摇头,被他说的这番情形吓得浑身发冷。
  他们管他叫甜饵,亨利说过。一道甜品,用来引诱苍蝇,甚至能引来一头熊。
  这就是黛塔的算计:用他来做甜饵。
  她把他拖到潮汐线七英尺以下的地方,一句话不说就丢下他,让他面朝大海呆在那儿。枪侠从门道里看见时,潮水还没有涨上来淹没他——枪侠可能正是落潮时分看到他的,潮水再涨上来可能是六小时以后。远在那之前……
  埃蒂眼睛朝上翻了翻,看见太阳把金色的光线洒向海面。这是几点呢?四点?差不多。太阳落山时大约七点。
  他担心潮水上涨之前那漫长的夜幕。
  天黑下来,那些螯虾们就会钻出水面;它们将询问着爬向海滩,而他被捆绑着无助地躺在那儿,它们会把他撕成碎片。
  7
  这段时间对埃蒂·迪恩来说简直没完没了。时间这概念本身成了一个笑柄。他甚至连恐惧也顾不上了——管它天黑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腿上一阵阵难熬的颤痛持续不断,到头来痛感令他发出了不可忍的尖叫。倘若他想放松一下肌肉,所有那些活结都将一下子抽紧,脖子上的绳套已经勒得他要死要活,他只能竭力把脚踝往上拉高,以减轻勒住脖子的那股劲儿,能让自己稍稍吸口气儿。他觉得自己可能挺不到晚上了。到那会儿他恐怕已经再也不能把腿往后提上去了。

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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