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请!底下那些官员,我也懒得应酬。”
然后,他又脸带歉意地看向我道:“雪落,因为现在我还在丧期,为我爹守孝也是我应尽的责任,所以婚礼我就打算一切从简了,那些繁杂的民间婚前步骤,我也都一并免去了。雪落,等丧期一过,我再带你回海宁补办一下,你看是否可行?其实,我本来打算过了三年丧期再迎你过门的,可是圣命难违,你也不好什么名分都没有就跟着我,所以……”“晨哥哥,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的。一切,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打断陈元龙的话,我低声道。十三也许是看出我的抑郁之色,便在桌子下轻拍了拍我的手以示安抚,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陈元龙说道:“陈兄你实在是多虑了!我跟你说啊,在我们那个年代,大家是都不愿意婚礼大操大办的,本来嘛,这成亲就是两个人的事,过日子也是两个人的事,有了一纸婚书,不就可以了嘛!那些繁文缛节,都只是形式。我看你也是闲散惯了的人,就不要拘泥这些了。”
陈元龙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十三,又把眼光转向我,轻轻执起我的手,信誓旦旦地承诺道:“雪落,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也谢谢你理解我的苦处,成亲以后,我一定会专心待你,让你幸福!”
我勉强地冲他一笑,心底泛起淡淡的忧伤,我终究,还是嫁不到自己所爱的人!
……晚上,天空洋洋洒洒地飘了些细雨丝下来,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外的廊子里,感受着湿冷的冬季雨夜气息,闻着泥土里散发出来的腐烂味道,黯然拭泪。我轻轻地问自己,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要这么延续下去了吗?为什么,我穿越三百年才遇到的真爱,会无能为力到如此地步?为什么,我居然连自己的爱情都守护不了!?
就在我陷在痛苦里不能自拔时,陈元龙的声音悄然响起:“这里风大,容易着凉,还是进屋里去吧。”说着,便把一件斗篷披在了我身上。我转眼望去,他正一脸不忍地看着我,伸手就要替我擦泪。下意识的,我慌忙躲开他的手,起身兀自擦了擦脸,紧张地说道:“嗯…你不是陪十三聊天呢吗?怎么来这了?我没事,真的,就是,就是一时还没适应新环境,有点那个,那个思乡了。”陈元龙显然没料到我会躲开,右手就这么愣在半空中,尴尬地悬着。直到我说完我的烂理由,他才缓缓收回右手,淡淡一笑问我道:“是思念如今的北京城呢,还是思念你以前的家乡?”
我弱弱地吸了吸鼻子,望着他一脸故作镇定的表情,竟也答不上来了。不自在的陌生气流在我和他之间蔓延,两人都失了声,静静地待着。过了好一会儿,陈元龙才长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道:“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你也累了,快进屋去休息吧。”说完,便转身走了。我望向他失落的背影,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滋味掺杂着,无所适从。
收起心思,我慢慢踱回屋里,却见紫儿和紫烟正在给我铺床。紫儿一见着我,忙过来问道:“格格,刚刚陈大人过来找你,你可见着了?”我点点头坐到桌子边,对她说道:“你们别忙了,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紫儿却是挨近着看了看我,叹气道:“格格,你莫不是又想那些难过的事情了?你老这么下去可怎么行啊!眼睛都肿了!唉,我这就去给你端盆热水来,你可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洗洗脸,安心睡一觉吧。”说完,便急忙拿了脸盆和毛巾出门去了。紫儿一走,紫烟便递给我一张红纸,低头说道:“格格,这是陈氏宗祠的长辈书写的婚书。刚刚大人来找你,就是要把这个给你。”我纳闷地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张长方形的红色宣纸,遵循着从右向左、从上到下的书写规则。而那一个个黑黑的小楷字,则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和陈元龙的生辰八字,以及一些我根本就看不懂的生僻字词。不过,上面的“千年好合”四个刺眼夺目的大字,却是无情地提醒了我,让我彻底清楚了自己以后的身份!……康熙四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既是民间的小年夜,也是我和陈元龙的大喜之日。
将自己的心情调整到最平静,我望着镜子里已经属于我的雪落的脸,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果真是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完美新娘。只是,那眼中抹不去的一丝哀怨,也硬生生地存在着。我想,郁积于目,大概就是如此了。如陈元龙所说,这天的场面确实冷冷清清的,座上宾客也只有十三一人,如果没有大厅正中央那一个大大的喜字,以及康熙派人送来的丰厚陪嫁之妆奁,肯定没人相信,这里,是一个婚礼现场。不过,这也正好称了我的心愿,人多了,反而叫我不自在。吉时一到,没有敲锣打鼓爆竹声声贺喜,我身穿喜服,头顶喜冠,和陈元龙在十三的主持下跪了天地,跪了虚席的高堂,行完了夫妻交拜之礼,被送入了洞房。喝过合欢酒,吃过饺子,十三和紫儿他们便欢笑着离去了,剩下我和陈元龙两个人,在影影绰绰的烛光映照下,并排坐在喜床上沉默着。闻着陈元龙身上和四爷极为相似的檀香气味,我的心一阵阵的刺痛,对四爷的想念悄然到达最巅峰,却又无从宣泄,只能呆呆地,逼迫自己回到现实。过了一会儿,陈元龙试探着碰了碰我的手,见我没反抗,便轻轻地握住,柔声说道:“雪落,放心地把你自己交给我,好吗?”我愣住,思考着他话的含义,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后背吁吁直冒冷汗,紧张得全身几乎都快要颤栗起来。陈元龙没发现我的异样,缓缓地把我的身子扳向他,握紧我的双肩,闭眼俯身,作势就要吻下来。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我蓦地闭上眼睛,任脑袋一片空白,死命攥紧心口的白玉,稳住自己的情绪。然而,就在他的发烫的鼻尖触碰到我脸的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忽然就闪现出四爷焦虑的表情,于是,我不自觉地使出全力推开他,大声喊道:“不要!”然后,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望着不明所以的他。“雪落,难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是忘不了他吗?”陈元龙慢慢坐直身子,忧伤地看着我,一字字地说道。我看着他受伤的表情,心里的痛苦无以复加,无力地靠在床柱上,蜷缩起身子,埋头失声痛哭起来。而他,也只是痴痴地坐在一旁,动弹不得。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终于哭得累了,乏了,疲惫不堪地缓缓抬起头来,却发现,他仍旧以那个姿势,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那一晚,是我和陈元龙的新婚之夜,可是,我们却是同床异梦,隔着千山万水,各怀心事,和衣而睡。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清晨,当我醒来睁眼一看,床上已经只剩下我一人。愣了片刻,我呆呆地坐起来扫视了整个房间一遍,这才惊异地发现,在新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已经裱好的画像,画中所描述的,是一个男子正在给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梳辫子的景象。
看着熟悉,我心中骇然,忙起身下床,直直走到画像下细细端详起来。只见画中那个英姿挺拔的男子一身白袍笑脸盈盈,那个纤弱娇嫩的女子一身男装眼神迷离,而那四周的环境,俨然就是陈元龙带我逃亡时曾路过的那荒凉的山、那蜿蜒的河!而那画下的落款,不仅有陈元龙的印章,还引用了诗经《蒹荚》中的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至于时间,竟然是在康熙四十七年十二月十一日,我十六岁生日那天。我恍然大悟,明白了陈元龙那时对我所存的心思,心中更是遗憾内疚。就在这时,紫儿端了盆水进来,看我立在画下,便放下水盆走过来道:“格格,你也喜欢这幅画吗?昨天我和紫烟来布置新房的时候,她还跟我说这幅画是她此生最喜爱的呢!还有,我觉得她好象还挺向往画中的情景呢,口口声声说什么只愿化为画中人,呵。格格你说,她是不是挺傻的!?要是我,就不愿意让一个男子帮我梳辫子,那多难为情呀。”见她可爱的傻样子,我朝她笑笑,暂时藏起自己的心思,把眼光从那画上转移开,径直走向水盆打算去洗漱。不想,就在这时,紫儿一把拉住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格格!你怎么又穿上喜服了?今天不该再穿的,我不是给你准备好衣服放在那边了嘛!来,我快帮你换下,可不能老穿这喜服!这可是很有讲究的。”说完,便急急忙忙帮我脱起衣服来。我心中暗暗叹息苦笑道,要是被这小丫头知道我是一直就没脱这喜服,而不是又穿上的,她该更替我着急了!见我一直不说话任她摆布,紫儿瞅了我几眼,一边帮我换衣服一边小声道:“格格,有句话,我前晚见你眼睛都哭肿了的时候,就想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怪紫儿多嘴啊!紫儿觉得,虽然陈大人和四爷都对你好,可是,我现在更希望你能安心和陈大人一起!格格,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将来才是最重要的啊!”知道她是担心我走不出和四爷的情感桎梏,我深呼吸,勉强地笑着说道:“我知道的。”
……收拾完毕,我想起十三今天就要走,便赶紧去他屋里找他。却不想,刚走到屋外就听见十三和陈元龙交谈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我停下了脚步,静静聆听。“雪落有你照顾,我走了也放心了。回京后,我会常给你写信的,若是碰到什么不好解决的难题,还是得靠你啊!”“嗯,我也会时刻关注京里的时局动向的。不过,我很是担心雪落,她来这里后一直都是郁郁寡欢,若是成了心病,可就不好办了。”“时间久了,有些事情就会淡漠了,给她点时间吧,她能习惯的。以我对她的了解,我认为,总有一天她会看到你的好,慢慢对你敞开心扉的。”“或许,真的是我太急迫了!呵,你放心吧,我就算公务再忙,也会抽时间陪她的。毕竟,在广东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很孤独。”“唉,陈兄啊,雪落此生能遇上你,也是她的福气了。好了,你就别送我了,快去忙公务去吧。我过去跟雪落告个别,也要起程了。”“那好,等你回京城了,记得马上给我们来封信,也好让我们放心。一路小心珍重吧!”
听着陈元龙的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躲到大柱子后面,屏住呼吸看着他一步步离开,回想着他刚刚说的话,心口积满了对他的歉意和无奈之情。这时,突然听得有人在我耳边叫道:“干嘛呢?”我被吓得一颤,惊喘连连地回头一看,竟是十三。缓了缓神,我轻拍了他一下,说道:“哎呀!你不声不响地突然冒出来,害我吓了一大跳!”
十三却是莞尔一笑,用食指在我额头抚了三下,道:“压住惊了,晚上不会做噩梦喽!不过,你躲在这里偷窥别人,就不大道德了吧!”我望着他一脸轻松的玩味表情,喟然长叹,低低道:“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然后呢?”十三两手交叉放在胸前,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道。我垂下头去,顿了顿,郁闷地说道:“我知道他对我好,可是,我现在真的没办法让自己忘掉四爷,也没办法接受他是我丈夫的事实。唉,你现在还没走,我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一会儿等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既然他可以一心等你忘掉过去,你为什么不尝试着配合一下呢?你听我说,你现在已经嫁给陈元龙了,他才是